?? 是的。
他从身后擦过草地的声音里,感受到见朽步履沉重,这是你无数次来到过的地方。他的心思在瓷白的面孔之下,不动声色的波动着。
他回想起与见朽的几次偶遇,过去的仇恨和癫狂已经在见朽身上消磨殆尽,这份平和让他在讶异之余,又久违的令他感到宽慰。
他在孤旷的星云中尝试过千万次,无垠的尘埃宇宙无法完成靶向穿梭,能感觉得到见朽的方位,但时空嵌套无常,即使找到了方位也无法前往。
数次尝试无果后,他暴怒之下冲破了几个不同时空的位面,穿透的时空中,他对见朽的感知愈发强烈。
他只有五次对接到了地星。当他看到见朽时,他心里感谢着星云造物的慈悲。
气质卓绝的魅影此刻成了真实可感的女人。见朽反而不能与她亲近了,谁能想到,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真的来到现实中,是以这样的方式——见朽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看着眼前颀长的身影,在这副皮囊的幻觉下,是一个傲慢善变的暴君。
见朽走了很久,这里没有时间的变化,没有日夜流转,他很难判断自己到底被引入什么地方。
久违的恐惧一次一次翻涌而来,全都化作暴怒让他压抑不住地狂躁。可这些濒临爆发的情绪,没有让见朽失去理智地四处发泄,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地狱。
他搭上光蛭的肩膀,柔顺的头发被压在他胳膊下,“我说老哥,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
“问。”,光蛭转过头看着他,优越的侧脸让见朽看得一愣。他迅速回过神来,说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你到底有没有称霸宇宙的想法?”
“……没有。”
“那有称霸地……”
“更没有。”斩钉截铁,甚至不等见朽说完。“我只听从星云的安排。”
“这个宇宙并不是所有生命体都像人类那样热衷于延续和侵略。”
“是,要是人能永生,能咻咻地穿越时空,我们也不屑执着于普通的物质追求。”
“宇宙过于庞大,时空驳杂无端,我顺从星云,毁灭或者生存,有人已经给了我答案。”
“谁?”
“你。”
“你选择我,是因为我能给你答案?”
“你给了我无数次启示。”
“额,我可不记得我跟你聊过什么人生无常的毒鸡汤啊。”
梦里那双属于光蛭的眼睛望向他,糅合着梦境的旖旎和现实里帝王的光华,见朽仿佛要被撕裂成片。
他皱了眉头,打断了谈话,“带路吧,我可不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一直一直一直看!”,光蛭不解。
“跟变态似的。”,他又一惊一乍起来,“诶诶诶,转过去转过去,这在地星,你给人、”,他不自觉地胡言乱语起来,“给人盯出毛病了,要负责一辈子的,知道吗你!”
“你把我请过来,就是你的客人,我这个地星人接受不了你们外星人的直白。”
光蛭尊重他的自由,但见朽打不住顺杆爬的速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得按我们地星的规矩来,你这样是不对的。”
光蛭看着他,见朽刚要发言,就意外地听到对面冷哼一声:“我观阅过地星的所有典籍,你们有看一眼就让人怀孕的说法,”
光蛭神色不动,平静地伸出手,掰正他的脑袋,强迫他面向自己,“我不管这是事实还是扯淡,你最好有话直说。”
见朽立马正色,“我可以解释,一眼怀孕这件事并不属实,这是我们文明表达震撼的一种说法……,含蓄您懂吗。”
“我没有与你们类似的**。”,见朽懂了,大王的意思是他没必要懂。
“但与你交流,我需要知悉你的**。”,他眼中光华闪过,见朽还没反应过来,一霎间神色空白,悠悠地向后倒去,他伸手接住了见朽。
“我…不………”
在地星临死前还可以删除浏览器历史记录,但这是不是地球,人道就这么被扔在一边。
我们的男主角有一个潇洒恣意的小前半生,金钱宝石堆砌出来的童年,让他觉得整个宇宙都会是他的所有物,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好人,世界是一个美好的世界。父母双亲给了独生子极尽所能的宠爱。偏偏在他成年后遭遇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他失恋了。
一切在这里暂停,初恋突然人间蒸发,只留下一封信:自己要去外太空了,让这位大少爷不要再去找她,人需要去感受热闹忙碌的人群,见朽不会一辈子都那么幸运。
……一切在这里搁笔无法续写,见朽已经穷尽自己的想象力和念力去改写自己潜意识里的过去。
他已经紧张得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他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哼,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光蛭摄人心魄的容貌和乌黑的长发,他心惊了一下,又在沉迷美貌和纠结自己将要被暴露的窘迫中来回颠倒。
光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盯着他,见朽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次审讯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吧,见朽想。
正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带着温热的一点落在他的额头。
“欺瞒一贯是你的作风,”,光蛭的手指摁在他的额心。“我与你合作,并不需要完全掌控你。”
“啊,是的是的,大王,您看这边,我能起来吗?”
“你最好不要讲究地星的含蓄,合作的第一要则是真诚。”
“啊,是是。”,见朽从光蛭怀里起来。
光蛭抬起头看向他,“更重要的是,”
“诶,您说。”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会很不开心。”
见朽吸了一口气,应声道:
“全听您的。”见识了大暴君的手段,见朽只能暂时性的伏低做小。
不听您的,我怎么回去啊。
唉,他叹了口气。唉——想回地星了。
他现在在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甚至有可能整个星球就是一磁场外露到导致人神经反应错乱的大草皮,他们要绕星球多远,才能到达目的地啊。到时候再送回地星倒还好说,要让他给做牛做马、无期限劳务派遣、没有合同、没有人权……
他仰头看天,坚决打击跨星际人口拐卖的嘶喊,一遍又一遍,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天灵盖。
西省被叫回航天基地,在一行人讨论时,他开口打断了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谬的话题:“你们是说,见朽……把中控楼,哈,发射升空,后消失不见了?!”
他在中控大楼……的地基面前震撼到大脑宕机。
光蛭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停了下来。这里还没有出现昼夜变化,一切景象在见朽眼里失真得分不清真假。靠着最后一点毅力,他浑浑噩噩地抬腿往前迈步,下一步就直接撞上了光蛭。
他无力地搭在光蛭的身上,想下来只能倒在草地上。
“我们到了。”
随着这一句话,见朽眼前频繁闪起黑点。
“正好我们赶上第一个低峰期,”平静安和的声音也夹着点噪音,刺啦刺啦直响。
见朽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他需要休息。
柔和的手掌不再像之前拉起他的那双,神经反应恢复正常后,他在朦胧中缓缓合上眼睛。
梦里并不是期待的舒适。
扭曲的空间塞进自己的喉咙里,见朽看见一个黑沉的地方,让他想起来第一次进入太空时,一望无垠的黑暗……心脏迅速鼓动着,他猛地睁开眼。
“感觉怎么样?我改造了你的身体……”
“什么!”
“说是改造,不如说是,唤醒。”
“给个解释。”
庞大的星辰躯体轻轻地走向他:“解释,要说给能听懂的人。”
见朽披着一层白布,坐在一块台地上,他的视力远没有优越到能看到这个躯体尽头的程度。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手掌,揉了揉他的脸,见朽愣了一下,他看着这片星尘,伸出一些,缓缓贴在他的脸上。并不寒冷,而是一只温热的手掌,抚摸着他的感觉,甚至柔和到可以让他放下戒备和警惕。
他觉得自己一定被控制了,不然怎么能困倦到睁不开眼睛呢。
明明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清醒,但暖流从被抚摸的脸庞开始,遍彻全身。他无力抗拒,挣扎一会儿,他放弃抵抗。
意志上缱绻,身体就开始自如。他从来没有这么心旷神怡过。
大脑细水长流地想起来其他事情。
十几年的坚持和努力、纠结和抉择,在这之下的焦虑、恐惧、抑郁,都变成潮湿的一股气,充塞着他的身体,最后侵占了他的大脑。疲倦,疲惫和厌倦,变成最直接的感受,没有了意志的阻碍,它们从大脑里释放出来。
它们汩汩地流出来,像透明的果实,每根神经都轻松得像没有弹性的皮筋,释然后发出无声的喟叹。
很搞笑的一件事,见朽一直执着于衣锦还乡,带着功勋和奖章回到家里,让那些阻碍过他的人全部屈服于他的淫威,让他们变得自觉卑劣,最后像老鼠一样缩进自己的洞里,从黑暗的穴里,带着嫉恨,窥望着他,无可奈何,又如望天堑。更有一些曾经站在他面前的权威,都变成像小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嗫嚅着,闪烁着光辉的眼神,但这些眼神微不足道,说出来的话,替他解释着当初他不被理解的言行,但也不值得他听见。
他的疲惫,粘稠的海潮,从身体里挤出来。紧绷的身体,为它们留出了缝隙。
他甚至无力再起来。疲惫的感觉再深沉一些,再彻底一些,它们终于流动起来,在骨髓里生根,贴近他的灵魂,二十一克的东西,破碎到在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脆弱得瑟瑟发抖,但它们从贫瘠的身体里,感受到了连通世界的潮信。
他从曾经的地狱里,沉下去,意识逐渐模糊。
酣睡带有镇痛的作用,醒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察觉出异常。
他睁开眼,不说话,还沉浸在漆黑睡梦的沉稳和安宁中。
光蛭在一旁,撑着下巴,仰着头,眯着眼看着他,看到他醒过来,晃动眼珠,探查的目光扫过去。
人类已经与星尘相去甚远。
见朽已不能够再与他融合。
他们本出自一体,但见朽如今完全改变了。
光蛭轻抚肩背,他躯体里的撕裂,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出自内部的崩裂,穿透着他的外皮,交缠着麻木,贯彻过他的躯体。
见朽恍然间看到那双眼睛,几乎触目惊心:在与地星完全不同的文明里,他眼里流露出的剧痛,……,跟真的一样。
光蛭俯下身体,在见朽眉心亲吻后,用指尖触摸着。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
“这是你们人类传递勇气的方式,你有什么样的勇气呢?”
过了一会儿,“我怎么没有感受到呢?”
这位这会儿怎么这么——
光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解。见朽瞬间惊悚得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他心脏几乎无法停下狂跳,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他把眼珠子盯破了,也看不到光蛭的影子,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瞎了。
这里除了光蛭,就是一片漆黑。
他……什么意思啊?
急促混乱的呼吸下,是无法思考的。他迅速意识到,试图拉回散逸的思绪。
他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哪怕惊悚也只维持了两三秒,他的情绪和感受,好像在被一种无形的东西不断消解,直到他归于平静。
见朽满腹疑问,但在异星他乡,这个地方,有疑问不仅不会让他觉得不安,在疑问出现后,会慢慢沉寂,神思像一团空无的黑色领域,投进石子,只会下沉到无尽的黑暗中。
好像惶恐和不安,离他越来越远。
这个地方,无涯的黑暗,是熟悉的。
他再睁开眼睛,他仍然处于黑暗中,但他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光蛭。
他不再试图调动身体。
躯干失去被驱动的力量,如困罅隙的感觉却消失不见。
在他急于操纵身体,证明自己仍然活着的时候,感受到的都是阻力。
见朽回忆着光蛭说过的话。
光蛭需要他做什么?光蛭的消失和他有关吗?
他的判断向来很简单。他想起来光蛭在地星时与他的交谈,想起带他走过的那片草原,想起来光蛭美轮美奂的身影,想起来光蛭消失前落在他眉心的吻。
他定定地看着前面,开口道:“如果我梦到的都是你,那我们应该出自同一次崩裂。”
见朽环顾四周,静静地等着回音。
他感受到眼前的黑暗扭曲起来。
“我需要……你……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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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吧,扭曲不?空间都扭曲了,这人不得更扭曲一点,只是不为人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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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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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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