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安魂印与戏台子
谢九渊的命令，就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
一个月。从勉强自保到能独立处理怨灵，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没有选择。求生的本能，以及内心深处那点不愿被看扁的倔强，逼着我投入到疯狂的修炼中。
《安魂印》比《静心诀》复杂数倍，手印繁复，需要配合特定的呼吸节奏和精神观想。《驱邪咒》更是拗口，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奇异的力量，念错一丝，效果便大打折扣。
谢九渊说到做到，真的开始了他的“指导”。与其说是指导，不如说是魔鬼训练。
他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冷不丁地提问“安魂印第三式，灵力运转何处？”若我答错或迟疑，便是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
更可怕的是实战演练。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一楼那些原本只在夜间活动的、较为弱小的游魂，在白天也短暂地“激发”出来，让它们向我发起精神冲击。
我第一次面对一个面目模糊、散发着寒气的游魂时，吓得手印全忘，差点被那阴气冻僵。谢九渊就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我快要支撑不住，才屈指一弹，将那游魂打散。
“废物。连这种连执念都未成型的杂鱼都应付不了，趁早自我了断，还能少受点罪。”
他的话像鞭子，抽打着我所有的自尊。我只能咬着牙，一遍遍练习，一次次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挣扎。汗水浸透衣服，精神力透支到头痛欲裂是家常便饭。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在巨大的压力下，我的进步速度超乎自己想象。静心诀愈发纯熟，运转时暖流能覆盖大半身躯。安魂印虽然生涩，但已能勉强结出，对游魂产生一定的安抚效果。驱邪咒也能念得有模有样，带着一股微弱的破邪之力。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正在房间打坐，巩固白天的修炼成果。子时已过，外面的走廊却异常安静，连往常那个固定的“沙沙”拖拽声都消失了。
这种反常的寂静，反而让我心生不安。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极细微、极空灵的唱戏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进来。不是从门外，更像是……从墙壁、从地板缝隙里渗透出来的。
声音婉转凄迷，是那种老式的戏腔，唱词模糊不清，但那股子哀怨缠绵的劲儿，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听得久了，竟让人有些精神恍惚，心生悲凉。
是二楼那位！
我立刻运转静心诀，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但这唱戏声的威力，远非一楼的游魂可比，我的暖流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
就在这时，谢九渊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耐
“聒噪。正好，拿它试试你的安魂印。”
我心中一紧。用安魂印去对付二楼的存在？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敢？”他的声音充满讥诮，“那就堵上耳朵，当个缩头乌龟，等它唱到你神魂离体。”
我知道他没有吓我。这唱戏声正在持续削弱我的精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杂念，双手艰难地开始结印。因为紧张和那唱戏声的干扰，手指几次颤抖出错。我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手册上的图示和谢九渊的“点拨”。
终于，一个略显黯淡、但结构完整的安魂印在我手中成型。一股平和、宁静的微光从印记中散发出来。
我将其对准唱戏声传来的方向，默念口诀，将印记的力量推送出去。
安魂印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是让那唱戏声微微顿了一下。
但就这一下，足够了！
唱戏声里那勾魂摄魄的力量明显一滞。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诧异、几分恼怒的冷哼，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随即，唱戏声戛然而止，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恢复了寂静。
我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后背全是冷汗。成功了？我竟然……真的用安魂印影响到了二楼的存在？
“马马虎虎，形似神不似，灵力涣散。”谢九渊的身影在房间角落浮现，依旧是那副挑剔的模样，“不过，总算不是毫无长进。”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我看着他，第一次在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满意”的情绪波动，虽然转瞬即逝。
“它……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谢九渊望向二楼的方向，眼神有些悠远“一个被困在戏台子上的可怜虫罢了。执念太深，舍不得落幕。”
他顿了顿，看向我“你今天扰了它的雅兴，它记住你了。下次登台，说不定会给你留个好位置。”
我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小得意，瞬间被这句话浇灭。
但奇怪的是，恐惧之余，竟隐隐有一丝兴奋。我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瑟瑟发抖的蝼蚁了。我开始有能力，去触碰、甚至去影响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谢九渊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道“别高兴太早。安魂印只是让你有了上桌的资格。真想在这宅子里活下去，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
“明天，练习驱邪咒。目标，厨房那个总在偷吃的饿死鬼。”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丝增长的力量。
凶宅的夜，依旧漫长而危险。但我知道，我正走在那条唯一的生路上，步履蹒跚，却坚定不移。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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