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条血红色的弹幕像一道裂开的伤口,凝固在直播界面顶端。
【画皮匠】: 啧,新人?赌你活不过第一晚。开盘了,我赌他会死在二楼走廊,被自己的影子勒死。下注了下注了!】
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了陈远的全身。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那栋破败的旅社。二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影子?勒死?这不再是什么综艺效果,这分明是……死亡预告。
他下意识地想关掉手机,但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按压,甚至尝试长按电源键,都毫无反应。设备冰凉,像一块顽固的石头,屏幕始终亮着,直播界面如同一个他无法挣脱的囚笼。王经理的话在耳边回响:“直播开始后,设备无法关闭。”
他尝试往回走,想离开这片区域,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屏障挡住了他。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将旅社及其周围一小片空地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空气在这里变得粘稠,每向外迈一步都异常艰难,并且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无法离开直播建筑范围。” 第二条规则也应验了。
退路已断。
在线人数从“1”跳到了“5”,又几条弹幕飘过:
【水鬼】: 跟上画皮匠,我赌二楼浴室,水溺。新人细皮嫩肉,泡发了可惜。】
【断头先生】: 无趣。一看就是短命相,我压半小时内吓破胆,心源性猝死。】
【绣娘】: 诸位且慢,妾身观其眉宇间尚有三分韧气,或能撑过子时。妾身便赌他能见到明日的……残月吧。】
这些ID,这些语气……他们根本不是在讨论一个节目,而是在品评一场角斗,一场狩猎。陈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和愤怒交织。他不是什么主播,他是被扔进斗兽场的猎物,而观众……不是人。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陈远强迫自己冷静。他是来赚钱救命的,不是来送死的。历史系的学习经历让他习惯性地先观察环境。旅社是上世纪末的建筑风格,外墙瓷砖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水泥。大门是那种老式的玻璃木门,一扇完好,另一扇玻璃碎了大半,留下狰狞的缺口。
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大厅里光线极度昏暗,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破窗洒进来,勾勒出前台、几张破沙发和一个废弃的报刊架的轮廓。地上散落着废纸和碎玻璃,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手机成了他唯一的光源。他调出手电功能,光柱扫过前台。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一本破烂的住宿登记簿摊开着,墨迹早已模糊。墙上挂着一幅歪斜的风景画,画的是阳光下的海滩,与此时的阴森形成诡异反差。角落里,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屏幕漆黑,像一口深井。
【考古学家】: 哦?开始探索了。注意看登记簿,最后一页可能有惊喜。】
一条新的弹幕出现,ID正常了些,但内容依旧令人不安。陈远心中一动,这些“观众”似乎知道些什么。他走到前台,忍住恶心,拂去登记簿上的灰尘。最后一条登记记录停留在十五年前,房客名字和身份证号都看不清了,但备注栏里,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203房,别答应她。”
203房?别答应谁?红笔的字迹在灰尘中显得格外刺眼。这像是前人的警告。
【画皮匠】: 哈哈!考古学家你作弊!这就提示了?不过没关系,知道也得有命上去。】
【水鬼】: 203?好地方,我记得那娘们儿。小子,上去啊,愣着干嘛?】
弹幕开始起哄。陈远明白,这既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引诱他踏入陷阱的诱饵。但他别无选择,规则是存活七天,他必须了解这栋建筑,找到可能的安全点或资源。
他离开前台,走向楼梯。楼梯是木质的,看上去腐朽不堪。他试探性地踩上第一级,脚下发出“嘎吱”一声呻吟,在空旷的旅社里回荡。
一步,两步……他尽量放轻脚步,但每一声轻微的响动都像是在唤醒沉睡中的什么东西。手电光在楼梯上方晃动,只能照见一片更深的黑暗。
突然,他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嗒……嗒……嗒……”
像是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
陈远浑身汗毛倒竖,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似乎正沿着走廊移动。他紧紧握住手机,光柱投向楼梯拐角。
【来了来了!老板娘巡夜了!】
【开盘开盘,是直接撞见还是被尾随?】
【赌五秒内尖叫!】
弹幕瞬间活跃起来,充满了期待。
“嗒……嗒……”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走向楼梯口。
陈远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理智告诉他,在陌生的环境里乱跑更危险。他猛地关掉手电,将自己隐藏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只留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映着他惨白的脸。
声音在楼梯口停下了。
一片死寂。
陈远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他死死盯着楼梯上方那片黑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探出头来。
几秒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他稍微松懈的瞬间——
“嘻嘻……”
一声清晰无比的、小女孩的轻笑,直接在他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
陈远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旁边一躲,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他慌乱地打开手电,光柱疯狂扫射四周。楼梯下方空无一物,只有堆积的杂物和蛛网。
那笑声消失了,高跟鞋的声音也消失了。二楼恢复了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耳畔那冰冷的触感,却真实得可怕。
【切,没意思,这就躲过去了?】
【是小玉吧?她就喜欢这样吓唬人。】
【主播胆子还行嘛,没尿裤子。】
弹幕似乎有些失望。陈远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衣服。他明白了,这里的“异常”不止一种,而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那个登记簿上的警告,“别答应她”,会不会就是指这个喜欢在人耳边轻笑的小女孩?
他不敢再贸然上楼。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度过这第一个夜晚。他记得一楼大厅旁边似乎有一条走廊,通向后面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回到大厅,用手电光照向那条走廊。走廊很深,两边是紧闭的房门,门牌号模糊不清。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个牌子,手电光下隐约可见“值班室”三个字。
值班室!通常会有更坚固的门锁,或许还有有用的东西。
他下定决心,沿着走廊向前走。两旁的房门寂静无声,但门板上的污渍和划痕却让人浮想联翩。经过一扇标着“105”的房门时,他似乎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用指甲刮挠门板的声音。
“沙……沙……沙……”
陈远头皮发麻,加快脚步,不敢停留。他终于走到值班室门口,试着拧动门把手。
“咔哒。”门没锁。
他心中一喜,推门而入。值班室不大,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铁皮文件柜,还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虽然也布满灰尘,但相比外面,这里显得“正常”许多。他反手将门关上,发现门锁竟然是完好的,是一把老式的弹子锁。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检查了一下窗户,窗户被木板从外面钉死了,无法通行,但也杜绝了从窗户闯入的可能。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将手机放在桌上。在线人数稳定在十几个,弹幕依旧滚动,但话题已经转向了别处,似乎在讨论另一个“直播点”的盛况。看来,他这里只是众多“节目”中的一个。
他需要信息。这些“观众”是他目前唯一的信息来源,尽管它们不怀好意。他尝试着,对着手机屏幕,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观众”交流。
弹幕停顿了一瞬,然后猛地爆炸开来:
【哟呵!新人开口了!】
【我们是你的观众爸爸/妈妈呀!】
【这里是快乐老家,死亡直播间!】
【告诉他呗,反正他也出不去了。这里是阴阳缝隙,枉死城收费站,哈哈!】
各种混乱、戏谑、充满恶意的回答涌现出来。陈远皱紧眉头,试图从中筛选有效信息。“阴阳缝隙”、“枉死城”,这些听起来像是民俗传说中的概念。难道这栋旅社,是建立在某个阴阳交界处的特殊存在?
【想活命吗?】一条金色的、带着特殊边框的弹幕飘过,ID是【判官】。【问点有价值的。比如,这旅社里最危险的是什么?最安全的地方又是哪里?】
这个“判官”似乎比其他起哄的观众更……有层次感。陈远心中一动,追问道:“最危险的是什么?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判官】: 最危险的,当然是‘她’的怨念。当走廊里的灯开始自己变红的时候,找个房间躲起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不要答应任何声音。】
【判官】: 最安全的地方?呵呵,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每天日出前后半小时,是‘它们’活动最弱的时候。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探索。】
红灯?不要开门?不要答应?这似乎与登记簿上的警告对应上了。而出日落时间,则是宝贵的生存窗口。
【画皮匠】: 判官老大你又剧透!没意思!】
【判官】: 无妨,知道规则,不代表能活下来。乐趣在于看他们如何挣扎。】
陈远默默记下这些信息。这时,他注意到办公桌的抽屉似乎没有完全关紧。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些锈蚀的文具,还有一本薄薄的、封面是牛皮纸的工作日志。
他拿起日志,拂去灰尘。扉页上写着“清河旅社值班记录”,记录人姓张。他快速翻阅,前面都是些日常琐事,维修记录,客人投诉等。直到翻到接近最后的部分,笔迹开始变得潦草,充满了惊恐:
“X月X日,雨。203的客人又投诉说听到小孩在走廊跑,还说有女人哭。我去看了,什么都没有。真是见鬼了!”
“X月X日,阴。王老板说最近生意不好,打算把旅社盘出去。这鬼地方,谁敢要啊……”
“X月X日,大雨。那孩子又出现了!就在楼梯口对着我笑!我是不是眼花了?不行,我得辞职……”
“最后一条记录:他们都不信我!灯……灯变红了!她来了!她在敲门!我不能答应!我不能……”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页还残留着一些深褐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斑点。
陈远合上日志,心情沉重。这印证了“判官”和登记簿的警告。203房,小孩的笑声,变红的灯,敲门声……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前任值班员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他将日志小心收好,这可能是重要的资料。然后,他检查了文件柜,里面是空的。在床底下,他找到了一根生锈的、但还算结实的铁管,勉强可以作为防身武器。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通过手机,他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离“判官”所说的“日出前后”还有好几个小时。疲倦和困意袭来,但他不敢睡死,只能靠在椅子上假寐,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听到了那“嗒……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似乎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有时,那声音会在他门外停留片刻,然后又缓缓离开。
每一次脚步声的靠近,都让陈远的心提到嗓子眼。他紧紧握着那根铁管,眼睛死死盯着门锁。
突然,值班室的门板,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缓慢,而富有节奏。
与此同时,陈远惊恐地看到,从门缝底下,渗进来一片诡异的、猩红色的光芒。
走廊的灯,变红了!
一个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在门外响起,直接穿透了门板,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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