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翻回自家院子后,一眼便瞧见屋门前坐着一个婢女打扮的人,正倚着檐柱打盹,她犹豫是否要上前打招呼,可是万一认错了人,自己多说上两句岂不是就露了破绽?
转念一想,从前的“自己”既常由此处翻墙,证明此地肯定是“自己”的院落无疑,这般深夜仍在此守候的,除了竹儿还能有谁?
正思忖间,那打盹的婢女眼睫微颤,惺忪的眨了眨眼,待看清墙根阴影里立着的正是自家小主,立马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小主!您可算回来了,伤的重不重?”
“竹......竹儿?”夭夭试探性的轻唤着面前的人。
“奴婢在,小主您吩咐。”竹儿忙应道。
“竹儿,其实我不仅仅是伤到了肩膀,更糟的是,我还伤到了头,之前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说着夭夭就眼里噙满泪花,声音哽咽,欲要哭出来一般。
竹儿听到小主这样说,一时也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她慌忙扶住夭夭的胳膊,将人半搀半拉的引向屋内,又迅速回身掩上房门。
“小主,您的意思是,受伤之前的所有事,统统都不记得了?连主君您也不记得了吗?”见夭夭点了点头,可把竹儿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啊!主君本就不喜您与云公子往来,若知晓您是在云公子府上受的伤,定会重重责罚您的!”她瞥了眼窗外微亮的天色,“况且,眼看就到起身梳洗的时辰了,安傅母待会儿定会来服侍您更衣梳洗,到那时如何能瞒得住?”
夭夭听完竹儿一番话,蹙眉在屋内踱了几步,忽地顿住,一把拉住竹儿的手,“竹儿,你听我说,平日除了安傅母,可还有旁人常来我院里?”
竹儿虽不明就里,仍是摇头:“并无他人。”
“那好!稍后安傅母来时,你务必替我遮掩一二,就说我昨晚熬夜看话本睡的较晚,精神不佳,暂且先不起身,我命你晚些再由你为我更衣梳洗,咱们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今日我们再寻个稳妥的时机,我假装从高处摔下,昏迷不醒。如此一来,正好掩饰我失忆之事。”竹儿听得心头一紧,虽直觉此计太过冒险,可摔伤昏迷总好过因私会云公子而受重罚好的来,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了,她点了点头。
卯时,安傅母如常前来。
竹儿依着夭夭的嘱咐,三言两语便将人打发了,安傅母瞧见夭夭还蜷在被窝里“熟睡”,也只得作罢,不好强行唤醒。
夭夭听到安傅母走了,立刻起身唤来竹儿。两人商议起“假摔”之计。思来想去,自己院内似乎也只有那座假山勉强算高,可是竹儿却忧心忡忡,说之前自己爬假山翻墙去找云之被蒙将军发现过,若是这次从假山上摔下,怕不是又要被疑心是去找云之,可除了假山,又实在寻不着更合适的地方,夭夭一时愁眉不展。
正一筹莫展的之际,竹儿忽地眼睛一亮,“小主!还有一处地方!府里有棵梨子树,往年梨子熟时,您总爱爬上去摘梨子吃,不然爬树好了!”
夭夭闻言,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两人便朝梨子树的方向走去。到了树下,夭夭假意仰头赏花,目光流连于枝头簇簇梨花,她侧首对竹儿道:“去取架梯子来,瞧那高处枝头的梨花,开得美极了,我要亲手折一支回房插瓶。”
竹儿立刻配合着劝道:“小主,那么高的地方,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我定要自己折。”夭夭语气坚持,“快去取梯子。”
竹儿领命,吩咐下人去搬来一架木梯,梯子很快倚着粗壮的梨树干架好。
夭夭提起裙摆,顺着梯子往上爬,佯装专注地挑选花枝,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瞟着底下的下人,以及自己该摔在哪里才显得伤重足以“失忆”。
平地似乎不够分量,毕竟失忆啊,定是摔的不轻。可摔在那棱角分明的石头上,啧啧啧......光是想想,夭夭就已经觉得头开始疼了。
出神盘算之际,脚底竟真的一个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坠而下,更糟的是,头不偏不倚的重重磕在了那块让她望而生畏的石头上。
老天爷啊!演戏而已,何必如此较真?!剧痛袭来。
竹儿见夭夭摔了下来,尖叫声瞬间撕裂了院落的宁静:“啊——!小主!快来人啊!小主从树上摔下来了!!救命啊!!!”惊恐慌张的声音不仅惊得院中下人魂飞魄散,连隔壁院子的云之也猛然抬起了头。
竹儿连滚带爬扑到夭夭身边,双膝跪地,颤抖着手轻轻摇晃夭夭的肩:“小主!小主!您醒醒啊!您别吓奴婢啊!”
竹儿,求求你不要摇了......本来头就很痛,这样被你一摇,真的要命了!夭夭在剧痛和眩晕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意识,心中哀嚎着。
安傅母闻声跌撞着跑来,见夭夭面色惨白,血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惊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快!快传府医!”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一切按“计划”进行着,无论府医如何施针用药、检查摆弄,夭夭始终双目紧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副不省人事的“晕死”模样。
直至次日清晨,夭夭才缓缓睁开眼睛。
“夭夭,你醒了?感觉如何?”守在一旁的安傅母见夭夭醒来,立刻扑到床边,急切的问着夭夭。
夭夭眨了眨眼,那双往日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满是陌生的迷茫,她困惑的望着安傅母,“您是?我为何在这里?”
啧......这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台词,夭夭不禁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安傅母听到夭夭这样问,楞了一下,“我是安傅母呀,你为何这样问?”
“夭夭?是在叫我吗?”夭夭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安傅母顿感不对,“竹儿,快去请府医!”而后一把握住夭夭的手,声音发颤,“你是夭夭呀,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夭夭依旧迷茫的望着她,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却徒劳无功。忽地,她眉头紧蹙,双手抱住头,“我头好痛......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府医匆匆赶来,仔细询问查验一番,面色凝重的对安傅母道,“安傅母,小主此番头部受创颇重,观其脉象症状,应是淤血阻滞经络,这才导致的记忆受损。”
“那......那可还能恢复?这叫我如何向主君交代呀!”
府医沉重地摇了摇头:“此症实难预料,只能看小主自身恢复的造化了。”
安傅母听罢府医所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抬起衣袖,默默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痕,朝府医摆了摆手,府医会意,躬身拎起药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屋内重归寂静,安傅母走回床边,在夭夭身侧坐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也放得极柔,“小主,莫怕,也莫要忧心,眼下最要紧的是您安心静养,身子养好了,旁的......总会慢慢好的。稍后我便向主君去信禀明此间情形,您且宽心躺下歇息,老奴这就吩咐人,给您送些清淡可口的吃食来。”
夭夭听着安傅母这番闻言软语,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成了!这计策成了!她强抑住嘴角,做出一副懵懂依赖的模样,反手回握住安傅母的手,“安傅母,您也莫要伤心了。”
安傅母感受到夭夭的回应,心头又是一酸,轻轻拍了拍夭夭的手背,像哄幼童般柔声说道:“好孩子,傅母不伤心,您好好歇着。”说罢,她替夭夭掖了掖被角,又深深望了一眼床上那苍白的小脸,这才无声叹息着,转身退出了房间。
待安傅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扉之外,夭夭立刻一个翻身坐起,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迷茫虚弱。竹儿也按捺不住喜悦快步走到床前,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主,您这法子可真是极好的!”竹儿压低声音,兴奋地两眼放光:“这下可好了,日后甭管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可都有个由头能搪塞过去了,主君那边,也总算能交代得通了!”
“是啊,”夭夭长长舒了口气,“从今往后,我总算能名正言顺、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了。”
“小主,您为何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竹儿疑惑地歪了歪头。
夭夭自知失言,连忙打岔道;“哎呀,就随口一说的。”她说着,利落地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案上的笔,在木牍上写下“失忆之事已定,日后详禀”,轻轻吹干墨迹,将木牍递给跟过来的竹儿:“你寻个稳妥时机,就说我在这屋里待的甚是无聊,帮我折几只花插在屋内观赏解闷,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将此牍扔到云之院墙内去,也好叫他安心些。”见竹儿小心翼翼的将木牍收进袖中,夭夭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好了,你去吧,若有人送吃食来,放食案上便是,待我醒了自会食用。”她抬手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头:“头实在是疼的紧,我得在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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