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中天时，晏欣睁开眼，悄无声息地下床。
靠近猫眼，她看见走廊里绿幽幽的应急灯，灯边，有两三只丧尸静静地站在对面隔壁门前。
惨绿的灯，溅上暗红的血，晕出红绿交杂的光，令人毛骨悚然。
太黑了，她抿唇。这么黑，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丧尸，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未发出一点声音地，她移至阳台，提起长扫帚轻轻地拍拍楼下，“吼——”伴随着低吼声，楼下立时伸出只血淋淋的胳膊。
啧。她皱眉，又打打左右两边的窗户，等一会儿，左右两边都还安静着。勉强算个好消息吧。
今夜月正圆。
银盘般的月挂在墨蓝的夜空中，皎白的光落在楼外公路上，将拖着步子缓慢移动的丧尸照得清清楚楚。
比白日少了许多。
她摁亮手机，一大红灯笼窜进眼里，稍一怔，她瞧到那鎏金色的三个大字——中元节。
真是应景。
她转身，重爬回床上。本想先行探路，看这状况，还是睡觉吧。凌晨两点，正该做梦时。
清晨，灿烂的阳光穿透床帘。
对光敏感的赵希眼皮颤动，闭着眼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一长方形硬块，蓄力冲开半隙眼皮，她按亮手机，瞄时间：7:15。
这么早，上班都还有个多小时。
她盖住手机，又搭上眼皮。
“吼！”
浑身一激灵，她蹭一下坐起拉开床帘，望向声音来源。
阳台上，发丝都泛着光的晏欣，正不疾不徐地提起扫把，瞥来一眼。
“早上好。”
她嘴角是不是上扬着的?赵希揉揉眼，再看过去时，晏欣走进厕所了。
错觉吧，赵希打着哈欠爬下床。亏那雄浑的一嗓子，她彻底清醒了，一边刷牙一边往下望了眼。
鲜红的血结成暗红的块，伤疤般嵌在道路、告示牌、甚至花草树木上。丧尸仍慢悠悠地晃荡着，昭示着昨日的经历并不是梦境。
“噗。”吐出漱口水，她眼一抬，望到对面宿舍楼探出身子向这边招手的女孩，却只无能为力地低头，接了捧水扑到面上。
等她洗完脸，晏欣已坐到门口沙发上，望她一眼，又专心致志地看着零食箱。
这幅安静等饭的样子，让她想起吴羽家养的小猫，明明要训练小猫等食的忍耐力，小猫一喵，吴羽就缴械投降了。
当然，晏欣不似小猫那般懵懂，虽然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但意外地有分寸，知道什么能拿什么需要许可。
我就这样看着你…永远看着你……赵希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只企鹅表情包，弯着眼睛走去分食物。
早饭是吐司和紫米面包，以及常年缺钙人吴羽友情提供的袋装牛奶，赵希乳糖不耐，没喝。晏欣倒没什忌口，啥都吃，一顿吃掉两个赵希的口粮。
吃着面包，赵希又翻开手机，才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校园网断了。下滑wifi栏，却是无论如何都滑不出熟悉的字母。
她叹一口气，心底沉入石头般，打开流量，哗哗弹出的消息让手机都卡了几秒。
点开最顶端的消息，她跳到和夏时的聊天窗口，惊喜地向上拉。
夏时：“你们学校教学楼怎么不开门啊？我跑了一天，只能搁亭子里蹲着吹冷风，给我吹清醒了都。”
这条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凌晨3:30。
她吸吸鼻子，因为洗脸通畅一会儿的鼻子又塞住了，嗓子眼也痒痒的，她.灌下半杯水。
希望他确实是铁打的身体吧，往常总跟她吹嘘他一年都不生一次病。
“那你说晚了，我跑一半路了。”这条回复的是她发的她想去留学生宿舍。
“不过巧了不是，我身边就有个留学生，阿拉伯的，中文还挺好。这年头和我一样倒霉的已经很少见了。”
这条就是压底消息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有时间不大发三千条牢骚都对不起他话包子的性格。既然没发，证明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很不安全。
她吸吸鼻涕，又呼出一口气，至少他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她盯着亭子二字思索。
只有湖边才有亭子，靠近北门的湖，可能在艺术学院教学楼附近。
艺术学院教学楼蛮大，构造也很独特，进去不迷上两小时路出不来。他应该庆幸教室没开门，不然进去后逃离难度翻倍。
假期间，大部分学院的教室都锁着门，只有图书馆和教学楼顶层的自习室才开着门。
她们要去留学生宿舍，也不一定就要路过图书馆，还可以绕到食堂后面，沿着最外圈公路走，尽头就是。
她对留学生宿舍内部不了解，能遇到个指路的算意外之喜了。希望她们能汇合吧。
留学生宿舍离西门最近，西门对面就是一条美食街。美食街的客户群体主要是学生，现在学生大都回家了，还在那做餐的老板怕也没剩几位了。就是还在，大多餐馆摊子都是晚六点后才营业。
只是，她印象中那边还有三家超市。她们六月份聚餐时才去那条街上逛过，应该不至于倒闭这么快。
她和晏欣说了最新想到的，又一键转发晏欣吴羽说的和丧尸有关的情报给夏时，消息发得有些慢，她瞥眼信号栏，4g掉了一格。
想起电影里演的剧情，她又看一眼电量，赶忙给手机充电宝都充上电。
跳回消息窗口，消息显示发送成功，不知道夏时什么时候能看到，不会有人倒霉到一天都无法休息吧?她迟疑一瞬。
叹一口气，她蔫蔫地下划消息栏，见到三条短信。
都是官方发的，大意是安抚民众，让民众别恐慌，别出门，国家已派出清扫部队和救援部队来救人。
这条消息发来的时间是晚上11:30。
这么晚才发来敷衍一般的救援信息，安全区和丧尸有关的信息只字未提，看来形势不容乐观。她盖下手机，拍拍脸。
趁现在还有网，趁人还没走散，她眼一转，扬起笑容走到晏欣面前：“欣欣我们留个电话加个好友吧，好联系。”
晏欣嗯一声，报出电话号码，又展示出账号二维码。
扫完二维码，赵希眼神诡异地看眼屏幕上的萨摩耶微笑头像，看眼晏欣，再看眼头像，再看眼晏欣。
晏欣只淡淡地回看她。
她莫名有些心虚，迅速提交好友申请。
在给晏欣备注时，赵希忽然想起自己的账号昵称，抓了抓脚趾母。遥想曾经，她顶着尸体在说话加班级群忘改真实姓名被艾特……她拍拍脸，决定强制做事转移注意力：“欣欣，我可以学怎么杀丧尸了吗?”
似想不到她那么好学，晏欣啊一声，点点头。
走到阳台上，她拿起实木晾衣杆，啧一声，放下，又单手拿起靠墙上的长铁棍，自腰间向上猛一挥出，凌冽破空声呼啸而过。
赵希咽了口口水，毫不怀疑那一棍能打爆人半个脑袋。
她曾和阿姨借这根实心铁棍通过厕所，知道这铁棍有多沉，她当时是双手紧握全身紧绷才提起来的。
晏欣却是单手挥动，看样子比赵希拿晾衣杆还轻松。
呼出口气，晏欣放好铁棍，手一绕，将长至腰间的低马尾盘成丸子，她冲赵希颔首：“用长棍攻击，手到腰间，斜向上扬，第一攻击点脖子，一击能打断最好……”
她顿了顿，看眼赵希，声气里似滑出微微的叹息：“扫腿也可以，丧尸的动作不如人灵敏，倒下后有几率站不起来。”
她握着铁棍缓慢地比划了两个动作，扭头，严肃地看着她。
“如果丧尸抓到棍子了，赶紧松手，别和它们拼力气。”
赵希拿起实心木棍，认真点头。
“如果被丧尸扑到了，能眼疾手快插进眼里顶端最上策。做不到也无妨，做好防护手臂横着让它咬，还可以插进太阳穴，用力捅进大脑里。”
她忽然转身，向前一步，伸手，摸到赵希眼尾。被人温热的手指按住，赵希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就要往后缩。
“记住这点，找准我的太阳穴。”晏欣仍无表情，只稍重地按压那处。
她稍一怔，晏欣眉一皱，眼底严肃愈甚。
莫名有一种面对韩姨的感觉，她屏住呼吸，抬手压到她眉梢以下，眼尾以上的位置。
“错了，再往上一点。”晏欣收回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原来以前按压太阳穴没按对啊，她说怎么按了也没见多放松。赵希又开始发散思维了。
接下来，就是练习长棍的基础攻击动作。
晏欣演示一步，赵希跟着学一步，每步都看得晏欣眉头紧皱，从腰腿到手臂，一遍遍纠正她的动作，指导她正确的发力点。
教了几个动作后，晏欣停下，只让赵希挥给她看。她标准严，且信奉初学就不能学歪，真让她教完标准的基础动作，一年起步。
十几遍后，晏欣勉强点头，放她自主练习。
工具实在太简陋了，如果真能进超市，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顺手些的武器。她皱眉，不露嫌弃地瞥了眼桌上的水果刀螺丝刀，羽毛球拍都比这个有用。
当然，她没说这些灭气势的话。
盯着赵希练习得差不多时，已是中午。她快速吃完食物，走到猫眼前观察——没看见对门的丧尸。
靠在门上，她向右望，隐隐约约望见两只血肉模糊的腿。
它们无声无息地移去右边干什么?也没听见活人声音。
她思考着，后退两步，又转身走向阳台。
赵希端着碗跟上她。
从阳台望下去，公路上拖着步子的丧尸似乎更多了。没有响声没见着人时，丧尸也不会发出声音，只拖着手脚慢慢走。
赵希咽了好几口粥，丧尸似乎才走了三四步。
要是有人没见过它们咬人的速度真从它们面前跑过，赵希打了个寒颤。
目前已知，丧尸能听见能看见，不知道是否是依赖人类时的感知器官?感知器官受损的话，它们还能不能看见听见?毕竟丧尸通常叫一只来一群，还没一只只试验过。且……赵希看眼手中的冲泡粥，又看眼楼下的丧尸，它们能闻见吗?能闻到何种程度呢?
她心不在焉地呼噜完手里的粥，又掏出手机看消息。
宿舍群里，十一点半时，宋艺发出一句：家人们我出发了，祝我好运。吴羽袁浅送出祝福后，再无新消息。
连话多的吴羽都没再发言，她们那的情况也有些糟糕?
她攥紧手机，抬头，问晏欣预备何时出发，先去超市吗?
晏欣还看着缓慢移动的丧尸，转头，面色平静：“明天去超市。”
赵希有些惊讶，稍加思考后，嗯一声，在群里发了句自己明天也将出发。
吴**官：震惊猫猫头。
吴**官：“好好好，404寝室不养闲人，你们好生勇猛。”
吴**官：“收拾东西时别忘记衣服，帮我和浅浅也带两件。还有艺总的药包。”
赵希啊了声，她确实忘了宋艺的药包。之前吴羽经痛时和宋艺要过布洛芬，宋艺当时好像说过，她妈咪给她备了各类常见药。什么鼻炎感冒发烧，碘伏纱布凝胶，就连口罩，她都有全新一整袋。
她们宿舍，除了不爱动的吴羽，身体都倍儿好，一年除了意外外伤就不见用药。啊，宋艺容易失眠，好像有安眠药?最近应该也不敢吃吧。
她回了个好，被晏欣薅起来学习刀法，水果刀也是刀。
说是训练，在晏欣看来，只是强迫赵希记住重要攻击点，以免乱打一通浪费力气。再练两天，不真面对过她也不一定敢动手，所以，干脆先出去。
她有些猜测，得更近距离接触丧尸才能证实。就她们两个人的话，她有信心护住她。
天黑后，晏欣又透过猫眼看走廊，从衣服颜色看，似乎昨晚立对门隔壁的几只丧尸又回来了，只是与昨晚背对着她们这边不同，今晚正对着。
她看不清丧尸的面容，只能看见绿光下烂红的手腿。
她们与丧尸间达成了诡异的平衡。这平衡极脆弱，只要她们发出一点大声响，就会被它们撞门。
她们要选好时机，多争取几秒，跑进左边阳台的概率就多几分。
等会，打字问问赵希阳台与超市间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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