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玘烆打开卧室的门，和咧着大牙的海绵宝宝气球迎面撞上。
“嘶。”
也不疼，就是下意识要哼一声，以彰显一下大脑的清醒和四肢的敏锐感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余玘烆抓住气球的线，嘴里不忘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睡眼惺忪的，杏眼里蕴着朦胧的水雾。
栗色的发丝慵懒松垮地搭在眉眼之上，余玘烆撩了一把额前碎发，踩着拖鞋往客厅走。
把气球又系到了椅子腿上，进厨房洗了手，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烧了锅水开始煮饺子。
指尖在脖颈处挠了挠，余玘烆揪了一把衣领低头看了看，皮肤白白净净的。
前几日每天醒来，都能在镜子里瞧见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红痕，而这些痕迹在今早同时消失。
轻轻“啧”了一声，他感到有些好笑。
沉在锅底的水饺随着水沸腾而慢慢浮了上来，像打翻的银元宝，咕噜咕噜的闹腾着。
氤氲的热气一路往上窜，漫过殷红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在眼前一缕一缕的散开。
余玘烆又随手扯了一把从姥姥家带回来的小青菜撒里头，略微烫了烫就用捞勺网了起来。
要去拿筷子的时候，手伸到筷子筒里顺势就抽了两双，等坐到餐桌边了才察觉到不对。
他下意识往客厅望去，这段时间早上起来都能在沙发上寻到一个端正坐着的身影，现在只剩下凌乱摆着的几个靠枕。
余玘烆指尖微顿，若无其事的把多拿的筷子丢入洗碗机里。
从厨房又拿了个小碟子倒了点醋，他重新回到餐厅坐下。
对面的位置空荡荡的，虽然席檐岫在的时候也没多少交流，可忽而少了一个人，哪怕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也不免有些不习惯了。
余玘烆撇了撇嘴，唇边的梨涡略显委屈的陷了下去。
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沾了醋送入口中，玉米猪肉馅的，他边嚼边刷手机。
微信未读消息都是猫咖店群里的，下午是店里第一次承办学生社团的活动，苗苗他们一直在商量细节。
余玘烆又往下翻了翻，谢堃这家伙自店庆那天之后就安静如鸡，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指尖落到席檐岫的微信头像上，鬼使神差的，他点进了朋友圈。
“嗯？”余玘烆刷新了一下页面，居然还真给他刷新出来一条动态。
【席先生（乌龟版）：早。】
他从没见席檐岫发过朋友圈，今天真是奇了。
动态页面是一张早餐图片，白色碟子里一块三明治。
“哼，”余玘烆点开图片，“什么啊，还没有我做的好看！”
他用挑剔的眼光放大图片，仔仔细细打量着里面的三明治，就是那白色的碟子太普通了，像餐馆酒楼的骨碟，与席檐岫底下的红木桌一点也不相配。
余玘烆转了转自己手边印着卡通图案的餐盘，又夹起饺子往嘴里塞，正要退出朋友圈——
“嘶！”
他慌忙扯了一张纸巾捂着嘴，把咬的一小口饺子皮吐了出来。
胡乱擦了擦嘴巴，余玘烆点开刚刚退出来的图片，放大其中一个角落。
“这是……”
余玘烆凑近了屏幕看，图片角落应该是拍到了类似酒柜的柜子，靠近边缘的地方摆着两个小摆件。
他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图片放大到极致后有些模糊，加上被压缩了画质，角落里的东西只有一团虚影。
可那是他画的图！
余玘烆不会认错，那是席檐岫香水店开业当天，他准备的蛋糕上的翻糖小猫和小鱼！
这两个翻糖造型都是他画好了找店家做的，最后再安在蛋糕上，除了他有原图，其它地方找不出一样的！
手机自动熄屏，余玘烆盯着碗里的饺子，那天席檐岫确实把翻糖带走了，后来他问的时候也只说吃掉了。
那图片里的是？
这天气渐渐热了，甜点放到室内搁置久了就会坏，容易遭虫子。
余玘烆实在想不到席檐岫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保存的。
他囫囵着吃完了一盘饺子，洗了手，站在客房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去了。
因为之前不小心撞见席檐岫换衣服的场景，余玘烆之后都没怎么进客房。
现在推开门，一股淡雅的香味迎面而来。
是席檐岫身上常喷的香水味。
空无一人的客房里，被子服帖的铺在床上，干净整洁得像没有人住过。
但是空气里飘浮的香水味，又彰显着另外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像被标记过的领域。
余玘烆轻手轻脚走进去，又忍不住笑，怎么在自己家里还像做贼似的。
他打开衣柜，登时又怔住了。
衣架上挂着一条黑色领带，在尾巴处用金色的线绣了一朵花。
余玘烆来江海市之后都用不上西装，更不会有这样一条领带出现在客房。
可衣柜里其它衣服都收走了，没道理只被落下一条领带。
他用指尖轻轻勾下领带，摸在手里就知道这没什么重量的小玩意身价是不菲的，那绣花看上去就是手工绣出来的。
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象了一下席檐岫打着这条领带的样子，心尖不由颤了颤。
“唉，定力不够啊，小余同学！”他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
把领带又挂了回去，余玘烆扫视了一眼屋内，席檐岫应该没有把翻糖藏在房间里。
瞅了下电子时钟，也该去店里看看了。
回卧室换了件白色连帽卫衣和黑色休闲裤，余玘烆拿上电动车钥匙和昨日没丢的垃圾出了门。
电梯里像哈哈镜一样的门这次只照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伸了伸胳膊，照出来的影子也跟着歪歪扭扭动了动。
余玘烆凑近一点，理了理刘海，挑起一个笑：“嗯，今天也很帅！”
嘴里哼着小曲，看着电梯慢慢往下。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声声叫着夏天”【1】
电梯先下来负一楼，余玘烆把垃圾丢进垃圾车里。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迷迷糊糊的童年”【2】
重新上了电梯回到一楼，余玘烆已经看见了单元楼大门外灿烂的阳光和一排生机盎然的绿意。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山里边有没有住着神仙……”【3】
“！”
余玘烆一个急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瞪着眼睛看着站在单元楼门外边的男人，没唱完的歌顿时消了音。
山里有没有神仙他不知道，眼前倒是真有尊大佛。
男人站在右侧的绿化带边，一身的黑，几乎要和大楼的影子融为一体。
余玘烆好悬没被吓出毛病来。
席檐岫抬起眼帘，走近几步：“小鱼。”
余玘烆忍不住就动手揉了一把耳朵尖。
他退后两步：“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回去了吗？
还走得那么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的，早上还要发一条朋友圈炫耀早餐！
怎么？是在蔑视他余大少爷亲手做的三明治吗！
“我来接你。”席檐岫没再走近，就停在原地。
余玘烆今天穿的很简单清爽，也更加显嫩。
目光在他腰间的紫色丝巾处顿了顿，席檐岫摩挲了一下指尖。
“我骑车过去。”余玘烆越过他往前走，看着地面的影子也跟着移动，嘴角不由勾了勾。
脚步停下，转过身，他半是无奈道：“席先生，你有什么事情么？”
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节点畏畏缩缩的。
席檐岫似乎思考着怎么接这话，余玘烆便作势继续往前走。
“我送你过去，”席檐岫大步一跨，“我有东西给你。”
“嗯？”
半点不提落在余玘烆家里的领带。
这还真勾起余玘烆的好奇心了。
一转眼，他已经坐在了席檐岫那辆宾利上，这次有司机开车，他们一起坐在后排。
挡板升了上去，余玘烆侧过头半是催促半是好奇地看着席檐岫。
他注意到席檐岫的左手从方才一直蜷在身侧，目光自然地盯着左手。
什么东西能藏在手心里？
席檐岫没伸出左手，而是用右手在口袋里翻出来一个东西。
有铃铛的响声，余玘烆目光转移到他的右手。
掌心摊开，一只针线钩出来的小猫钥匙扣静静地卧在那儿。
余玘烆眨眨眼睛，这不就是他订做的翻糖吗！
“就一个？”他下意识问。
席檐岫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来另外一个小鱼钥匙扣。
“一对。”他低声说，目光没错过余玘烆微红的耳垂。
他几乎一夜没有睡。
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着余玘烆的小区，数着他家的楼层。
看着余玘烆家里的灯从亮到暗，屋外的天色从暗到亮。
烟灰缸里落满了烟头。
席檐岫想，他还是不愿意放手的。
“怎么想到弄这个？”余玘烆拿起两个钥匙扣摆弄。
上面都挂了小铃铛，一个绿色一个红色。
拎起来一晃就叮当响，小猫和小鱼撞在了一起。
“想留下来。”
余玘烆听见了。
他笑了，“两个都给我的？”
他还没仔细看两个钥匙扣的细节，一只手就快速捏走了他勾在指尖的小鱼钥匙扣。
“小鱼是我的。”
【1】~【3】引用自歌曲《童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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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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