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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名魂

夜半亥时,绥京城中,刚刚褪去暑热的初秋微凉,一座闹中取静的大户庭院下,青竹幽幽,随着几缕绕梁的微风,筛着月影徐徐颤动。

红玉琉璃瓦下的庭院还亮着烛火,垂髫的小公子伏在一方青木书案前,借着秋夜凉爽,还在习着白天先生为他布下的字。

张氏的长公子张岁安,如今年方不过六七岁,腕下便已见风骨,他写得一手端方好字,青墨坠在笔尖,一撇一捺皆有韵致,似有无形之气在其袖间氤氲而开。

“公子,睡罢,夜深了。”侍从彭吉打着哈欠从廊下醒来,自己打了好几个盹,一觉醒来,公子竟还在笔耕不辍。

“等我练完。”张岁安声音清脆,头也未抬,专注如一入定老僧。

“这天下书文,哪有能练完的时候。”彭吉嘟囔着。

张岁安抬起腕口,沾了沾砚台上的墨,复而又埋下头去:“你若困了,就先去房中睡,不必侍候在此。”接着他顿了顿,似是猜出了彭吉心中那点偷懒又怕责的念头,又补上了一句,“明日苗娘问起来,我替你瞒着。”

彭吉在廊下挪了挪身子,望着幽幽烛火下那过分沉静的小小身影,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家的这位小公子啊,哪哪都好,可就是太板正了,不过总角年岁,却处处都像个老头子,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哪里有点孩子模样。

用隔壁光禄大夫家那位江崇江公子的话来说,就是张岁安这人,长着一张朱楼清倌人的脸,却生了颗老学究的心。

彭吉知道自家公子的习性,也就不再费心多劝,站起身来,扭了扭靠睡在廊下酸硬的身子骨,接着便走向侧屋安歇去了。

张家主君俭省,不喜人多,张岁安作为张府长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除了侍从彭吉,也不过三两名婢女,别说是在遍地权贵的绥京城中了,哪怕是乡野豪绅家里都不至于这般寒酸。

这张家的老太公,曾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元辅,袭国首智,历经四朝,门生故吏遍布四洲,可本该门庭若市的张府,如今却清冷得如一座闹市下的老庙观,不惹凡尘是非,不沾朱门权贵。

院子里没了人,空落落得只剩下竹影,整座庭院,就只剩下张岁安案头的那一盏孤灯。

一缕风卷起门前的碎叶,滴溜似的打着旋儿吹进屋内,吹得案前的张岁安心口一凉,就这一股气岔了神,笔下的字便歪了半撇。

他放下手上的笔,抬眼看了看案上的烛火,那豆大的火苗果然开始扑闪。

又来了。

“彭吉?”他心头一紧,声音也不自觉地微颤,可那股风却好似有灵,不愿旁人过来,“呼哧”一声,竟将两扇屋门给吹关上了。

此时,门窗严密,屋内无风,可那阵仗却未消停,案上的烛火依旧扑闪个不停,就好似刚才那一阵风送进来了一缕魂,正故弄玄虚地作弄着他。

张岁安一动不敢动,心中默念着孔圣人那“敬鬼神而远之”的教诲,不可怕,不怕。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自定,继续握起笔来,明明手都跟着打颤,却还是自顾自地想把这篇字给练完。

他刚刚落下笔,案上的烛火便“噗嗤”一声,彻底灭掉了。

“鬼啊!”张岁安从黑暗中一窜而起,手脚并用地飞出门外,迎风叫嚷着,“彭吉,彭吉,有鬼——”

话音未落,便因夜黑看不清路,一脚踩空在门廊的梯下,整个人仰面朝天地栽在了青石砖上,连同三魂七魄都摔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切,都要从张岁安那日在太初观后的山上,遇见的那一出奇象说起。

那日,山雨方歇,林中的雾气久久未散。雾气深处,似有一位老道正与一少年人攀谈。

那老道穿得破破烂烂,连发髻也束得不齐整,若不是那一身青灰色的道袍,还以为是哪个来此处蹭香火钱的乞丐。

而另一位少年人则身形模糊,真容难辨,他周身是雾,一身素白的衣袍仿若雾气织就,说不清是人是仙。

一老一少坐在石边,交谈的声音比那山间的雾气还要缥缈玄虚——

“吾游历四方,自南而归,闻其圣山有一绝物,名灵钥也,汝可知?”老道开口道。

白衣的少年人没有应答,整个人被周身浓厚的雾气裹绕,乍一看,还以为是老道在自说自话,身边根本无人。

老道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絮叨:“莫要非念那红尘,汝乃甲木,上有水泽,下有土养,何故要去那凡宫断金生火?”

白衣人依然缄默,仿若山石。

“天命如锁,万物有衡,灵钥灵钥,解得了因果,却渡不了自身。”

老道摆了摆手,破破烂烂的袖口驱散了半边雾气,显得那白衣人像是化在了空中:

“过执者,入无尽狱,受回环之苦,然执念不消,终是幻境难破,罢了罢了,随汝去,随汝去。”

张岁安就这样听了半晌,他虽不懂玄虚道术,却也听出了那老道的经纶,正想上前请教,刚走了一步,凛冽的山风倏忽迎面而来——

漫山的雾气刹那间被吹得无影无踪。

随着雾气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石边的两人。

张岁安顿步恍惚,眼见着方才的两人就这样如幻影般消散于天地,心下骇然,莫非是真遇见了神仙?他定了定神,再抬头时,雨后山间清朗如洗,那石边只余下一棵青柏。

这棵柏树,他倒是认得。

这棵青柏苍劲葱郁,树干虬结耸拔,怕是已有了百余岁。

一年前,绥京城中遭逢大旱,山野草木多枯槁干涸而死。那阵子,张岁安为母守孝,常居在紫虚山上,见这棵古柏枝叶枯黄稀疏,不忍其就此凋零,便从自家井里取来水为它润了润根木。

幸而古柏坚韧,没在那年的大旱中枯死,不然活了如此年岁的古木,就这样没了,岂不可惜。

张岁安本来还在庆幸,自己亲手浇过的草木生灵,如今生得这样好,也算是积了些福德,谁知比福报先来的,竟是缠身的鬼魅。

自从太初观打道回府后,他便被“鬼”缠上了,忽而骤起的妖风,莫名熄灭的火烛,还总挑他独处之时作祟,不是鬼,是什么?

今夜这一摔,算是把他的三魂七魄都摔没了,接着,他便生了一场大病。

随后的几日,他都高热不退,卧榻不起,荼蘼清梦断断续续,梦中总是见着一缕魂,缠绕于身周,呢喃声声,听不清,看不明。

张岁安的父亲,张府的主君张淮之,是个刻板方正的老古板,从不信鬼神邪说。张府主母生次子时难产走了,连孩子也没能保住,如今府中唯有一位侧室苗夫人。

苗夫人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她没有孩子,又是张岁安生母的随嫁媵妾,自然对其视如己出,平日里对他也是百般呵护,眼见张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莫名其妙地病了不说,吃了那么多郎中的药都不管用,她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能暗中托人去寻访那太初观的芈仙人。

可这芈仙人平日游历四方,极其难找,加上主君张淮之又不信邪,偏不肯动用自己的朝堂人脉。

这张淮之身为士家大族的家主,在儒生中也颇有盛名,如今虽只在太学中担任博士祭酒一职,教书育人,不入九卿,但即便是三公大臣见了他,也都是平礼相待,当下自家的长子生了病,若明堂堂地去求神拜道,说出去实在有辱张氏的门楣。

府中小厮只能埋头硬找,一个月里,先后找来了数位自称芈仙人师兄师弟或是弟子旁系的江湖野道,个个替张岁安看了相后,有说是冤鬼未渡的,有说是道灵上身的,甚至还有说是仙胎未定的。

就连守在旁边的侍从彭吉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仙胎鬼胎的,我家公子是男儿身啊。”

“此胎非彼胎矣。”那野道人捻着胡须,故弄玄虚地说了一通,“或指北方贵人有孕,待胎元稳固,此魂自然便消了。”

苗夫人听得一知半解,勉为其难地问道:“仙人的意思是说,是那急着投胎的小魂误打误撞,缠上我家公子了?”

野道人眸色一定:“是也。”

“那可有解法?”苗夫人如今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能让张岁安好起来,管他是鬼是神是胎是魂。

“夫人莫急,待我画符念咒,驱驱那小魂。”野道人说罢,旋即作出一副被雷劈了似的模样,喋喋不休地念着符咒,念完往黄纸上一通乱画,最后点火一烧,将纸灰融成符水一碗。

彭吉和苗夫人面面相觑,甚是汗颜。

“这是这个月的第八碗了......”彭吉接过符水,看向床上梦魇缠身的张岁安,“再喝下去,公子都快成符水缸了。”

只是这符水一碗接一碗的喝,病却一点也不见好。

烛火将熄,人心亦焦,终于,在某个走投无路的夜里,主君书房里传来了苗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主君,公子是您的长子啊,是姐姐嫡出的长子啊。”苗夫人平日恪守本分,将后院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主君操半分心,但真要闹起来,那阵仗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妾如何对得起姐姐在天之灵,您又如何对得起张氏的列祖列宗啊!”

苗夫人没读过什么书,但心肠是热的,她自然不理解,做父亲的,见着自己孩子病得半死,为何就是不心急呢。

可她不知,张淮之如今几乎算得上是大隐隐于朝,为了让圣上对张家少几分忌惮,万事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这家训算刻进了张家人的骨子里,没有到无药可医的地步,张淮之是万万不会去请太医的,一旦动了宫中的人,陛下那边便瞒不住了。

可见苗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形同疯妇,张淮之看着,听着,也心知岁安这病,确已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张淮之长叹一声,枯坐半夜,次日天明,还是亲自写了帖子,遣人送入宫中去请太医。

果然,太医的轿辇还未到府,陛下召他入宫的口谕就先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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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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