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扫帚在地面划过的“刺啦”声，是林颂今此刻唯一能掌控的节奏。
他低着头，看似专注地清扫着提炼车间外走廊的金属碎屑
那些是熵结晶运输管道偶尔泄漏留下的残片，泛着淡淡的红色或蓝色微光，像被丢弃的碎宝石。
这是他争取来的“特权”。自从上次在活动区展现出对其他囚犯的“情绪安抚能力”后，狱警便偶尔会叫他帮忙处理一些“低风险杂务”，比如清扫走廊、搬运轻量物资，理由是“稳定其他囚犯情绪”，实则是将他当作“可利用的工具”。
林颂今顺水推舟地应下，心里打的却是靠近提炼车间的主意。
这座绪熵狱最核心的秘密，一定藏在那间终日紧闭、只有特定狱警能进入的提炼车间里。
走廊两侧的情绪囊依旧在缓慢闪烁，囊里的囚犯大多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眼神空洞。
林颂今一边清扫，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不远处的提炼车间大门
那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圆形的识别装置，每次开启时都会发出“嘀”的一声轻响，伴随着淡绿色的光芒。
他已经在这里清扫了快半个小时，除了偶尔有运输熵结晶的推车从车间里出来，几乎没有其他动静。
推车上的透明容器里，装满了色泽鲜亮的熵结晶，红色的像凝固的火焰，蓝色的像深海的宝石，被狱警小心翼翼地推往走廊深处，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那里应该是熵结晶的储存区，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
就在林颂今思考着如何能更靠近一步时，两道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伴随着模糊的闲聊声。
“……这批结晶提炼出来的傀儡素纯度够高，熵控局那边刚发了通知，让我们加快进度，下周要多运三批过去。”
“纯度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天天盯着，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典狱长又要追责。”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按要求做，每个月的‘抑制补贴’少不了你的。再说了，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在生产什么清洁能源，谁知道这玩意儿是用来……”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两名狱警已经走到了提炼车间门口，其中一人将手放在识别装置上，合金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两人走了进去，门又重新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林颂今握着扫帚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傀儡素？
这个词像一颗石子，突然投进他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他想起入狱前，熵控局对外宣传的内容绪熵狱通过提炼高熵者的情绪，将“有害的精神熵”转化为“清洁、无污染的熵能源”，供应全球半数以上的电力需求。
可刚才那两名狱警的闲聊，却彻底推翻了这个说法
他们提炼的不是清洁能源，而是“傀儡素”。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的意味。傀儡……操控……难道这种物质是用来控制人的？
林颂今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脑海里闪过之前的种种疑点
为什么长期关押的囚犯会变得越来越麻木，像失去了自主意识？
为什么狱警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机械的平静，哪怕面对囚犯的痛苦也无动于衷？
为什么熵控局要刻意隐瞒绪熵狱的真实运作方式？
现在，这些疑问似乎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低头清扫，以免引起监控的注意。
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刚才那两名狱警的对话上，以及那扇紧闭的提炼车间大门。
傀儡素……纯度……熵控局……
这些关键词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串联成一条让他不寒而栗的线索。
绪熵狱根本不是什么“情绪疗养院”，也不是“清洁能源生产基地”，而是一个巨大的、专门生产“控制人类工具”的工厂。
而他们这些高熵者，也不是什么“潜在灾害源”，而是生产这种工具的“原材料”——他们的情绪被抽走，提炼成“傀儡素”，再被运往外界，用来控制那些还不知道真相的普通人。
这个认知让林颂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自己的奶奶，想起学校里的同学，想起那些在电视上看到的、对“熵能源”赞不绝口的普通人
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傀儡素”影响了？
愤怒和恐惧像两股交织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冲到提炼车间门口，砸开那扇门，揭穿这个巨大的谎言。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他没有证据，没有帮手，甚至连自己的能力都不能完全掌控。
一旦暴露，不仅无法揭穿真相，还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颂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握着扫帚，缓慢地移动到走廊拐角处
那里是运输推车消失的方向。他假装清扫地面，目光却紧紧盯着拐角后的通道。
没过多久，又有两名狱警推着一辆装满熵结晶的推车从提炼车间里出来，朝着拐角走去。
林颂今屏住呼吸，悄悄跟在后面，保持着安全距离。他看到推车进入了拐角后的通道，通道两侧没有情绪囊，只有一排排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标注着不同的编号，从“01”到“10”。
狱警在编号“03”的金属门前停下，其中一人拿出终端，在门上的识别装置上扫了一下，门“嘀”的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个小型的运输舱，舱内有专门固定推车的装置，舱壁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目的地：熵控局中央仓库”。
狱警将推车推进运输舱，固定好位置，然后关闭舱门，在终端上按了几个按钮。运输舱的指示灯从红色变成绿色，紧接着，林颂今听到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似乎是运输舱开始移动的声音。
原来如此。林颂今心里恍然大悟。提炼后的熵结晶（或者说，是提炼出的傀儡素），会通过这些隐藏在走廊深处的运输舱，直接运往熵控局的中央仓库，再由那里分发到各地。
整个运输路线都被严格保密，从提炼车间到运输舱，再到外界，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不为人知的链条。
他悄悄退回之前的走廊，继续清扫地面，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
现在他已经确认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绪熵狱提炼的不是清洁能源，而是“傀儡素”；
第二，傀儡素会通过隐藏的运输舱运往熵控局。但他还不知道，这种“傀儡素”具体是如何使用的，熵控局用它控制了多少人，以及……这座绪熵狱本身，是否还有更深的秘密。
比如，那个始终冷漠无波的典狱长闻尚，他是否知道真相？他是熵控局的帮凶，还是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
林颂今想起之前在监控摄像头前感受到的那道冰冷目光，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闻尚知道真相，那他就是自己的敌人；可如果他不知道……那他又是什么？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熵抑制带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提醒他清扫时间即将结束。
林颂今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收起扫帚，朝着自己的情绪囊方向走去。
路过提炼车间大门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扇厚重的合金门，以及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他知道，自己的怀疑和调查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他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需要弄清楚“傀儡素”的真相，更需要找到可以信任的同伴。
走廊两侧的情绪囊依旧在缓慢闪烁，红色、蓝色、黄色的光纹交织在一起，像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星河。
林颂今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那枚硬币，指尖传来硬币的冰凉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林颂今，别慌。你已经找到了谎言的第一道裂隙，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将这道裂隙扩大，直到真相暴露在阳光下。
回到情绪囊前，囊壁像水一样分开，林颂今走了进去，囊壁在他身后重新合上，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靠在囊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听到的对话和看到的运输路线，试图梳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监控室里，闻尚正通过屏幕，注视着他刚才在走廊里的一举一动
从他听到狱警对话时的僵硬，到他悄悄跟踪运输推车，再到他离开时的若有所思，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逃过闻尚的眼睛。
闻尚的手指轻轻搭在控制台上，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在林颂今回到情绪囊的那一刻，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闻尚低声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继续加强对他的监控，记录他所有的异常行为。”
监控室里的灯光冷白，照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而屏幕里，林颂今靠在情绪囊壁上，眉头微蹙，眼神坚定，像一颗正在积蓄力量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绪熵狱的谎言，已经出现了第一道裂隙。
而这道裂隙，终将成为推翻整个谎言的开端。
[托腮][托腮]……你们喜欢这种世界观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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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谎言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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