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李栎站起身便看到江昱向远处张望着，她问道。
“刚刚有两个女孩好像在偷偷笑我，你帮我看看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江昱寻不见那两个姑娘的身影，向李栎询问道。
“偷笑你？什么时候？”李栎打量了江昱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同样是一头雾水。
“就刚刚我纠正你动作之后，她们一直在看我们，我看过去的时候她们还在偷笑，然后就走了。”江昱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渐渐回过味了，他看了看自己扶过李栎的手掌，脸上一热，不再言语。
李栎听懂了江昱的沉默，眼神漫无目的地迅速向四处张望，避开了江昱的方向。
两人默契地前往下一个地点，李栎本应跟着江昱的步伐，好好听上一番讲解，刚刚这段插曲打乱了两人的节奏。
无言地路过人群后，江昱下定决心将瞬间的尴尬翻篇：“刚刚我们走的是去主殿的必经之路，沿途的树木虽然不如广场的古树年纪大，那也站在这里守了好几十年，他们身上挂的就是祈福的人想要它们帮忙守护和传达的愿望。”
“那颗古树真的活了几百年了吗？”李栎听到江昱提起古树来了兴趣。
“道长们说是的，还不止几百年，可能更长，他们道观的历史上古树老早就出现了。所以道长们都很尊敬古树，它和道观的关系可比他们更亲密。”江昱对道观的故事如数家珍。
“梧桐树可以活这么久吗？我看路边那些梧桐树年岁没多久，都高大无比。”李栎不解道。
“那些其实叫悬铃木，这棵古树可是土生土长的中国老树了，算是我们的老祖宗了，它是中国梧桐，枝干笔直翠绿，也被叫做碧梧。”江昱耐心地同李栎解释道。
李栎喃喃复述道古树的名字，瞬间察觉到了对这个名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神色严肃地拉住江昱问道：“按推算，这棵树生长的时间是什么朝代？”
江昱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吓到，但迅速平复心情后，好笑道：“我以为你会接着问这棵树的特点，这是考验我作为一个历史教授的专业水平吗？从师父们和我提到过的故事看，至少在雍朝的时候这棵树就在道观里了。”
李栎心中的想法成型，她松开了握住江昱的手，恢复了正常神色。
江昱的目光扫过刚刚被李栎握过的手臂，心中竟有些失落。
在江昱的讲解下，李栎对每个殿的神仙和故事都有所了解，江昱对这些内容倒背如流，还带着平时上课的习惯，总在正经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天生的冷幽默。
李栎见识到了江昱渊博的知识量，却不免好奇：“你对这个道观也太熟悉了，不光是那些故事，我看你都能叫出这里每块砖的名字。潜心钻研这个道观也是你的课题之一？”
江昱被李栎的想法逗笑了，连忙澄清了自己的研究方向：“我的研究方向可以考虑加一个，但现在还没涉及。”
“那你为啥对这里熟得像自己家一样？”李栎不好意思地冲江昱笑道。
“这里的确可以算是我的家，至少对我而言更像家。”江昱对她的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李栎听到这个回答想要接着追问，却又担心触及江昱不愿提及的家事。
江昱看出了她的顾虑，主动继续了这话题：“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分开之后我就跟着我的父亲。我父亲的生意做得还不错，身边也总少不了莺莺燕燕，我母亲事业一帆风顺，她拼搏多年现在终于如愿成为了企业高管。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很忙，忙到几乎没办法管我，全靠阿姨管我的饮食起居。”
李栎被江昱流露出的脆弱感染，心中有些酸楚，想到了自己远在他乡的父亲，想念自己曾拥有过的短暂幸福时光。她轻轻拍了拍江昱的肩膀以示安慰，试图给予他治愈童年伤痕的力量。
江昱的确感受到了李栎的心意，他缓了缓情绪激烈的语气，讲起他和道观的缘分：“我的外公便是最常陪伴我的人，到外公家的时候，他最爱来道观和道长们讨教，顺便带着我用斋饭，省得我们俩下厨。那时候的我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道观里简单的食物在我眼中比阿姨准备的菜肴更美味。后来外公去世了，我回到爸爸的家中，也养成了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都来道观待上一会儿，道长们便都认识我了，还常带我和他们一起活动。”
“所以那天你说你是志愿者，原来如此，你身上的气质和道观的确如出一辙。我还以为是因为学历史的原因呢。”李栎见江昱结束了回忆，待他快消化完自己的情绪时，开始转移话题。
“倒不如说是因为在道观待得久，有了这份气质，也找到了自己的兴趣。道观里传承的古籍可不少，道长们让我蹭课的时候，我发现我听得津津有味，可真让我当道长，我又总觉得自己心里还有没放下的事，我爸妈也绝对不会同意。我填志愿的时候填了历史，都差点被我爸扫地出门。”江昱配合地讲起自己和自己的兴趣。
“人嘛，没那么容易看透，在人间再多肆意一会儿，看看我们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精彩也无妨。我算是懂了你为什么研究历史，却这么有个性。”李栎宽慰道。
江昱闻言点点头，默认了李栎的说法。
“那你在这里许的愿都实现了吗？”李栎还在琢磨碧梧的事，又将话题绕回了古树。
“我没有许过愿。”江昱平静地说出这句令人意外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很虔诚的信徒，看来你不是因为这里很灵验才喜欢来这里的。”李栎吃惊地回头解释道。
“我算虔诚吧，可我真的没有许过愿。我没有什么希望神明帮我实现的愿望，我接受目前的剧本，只想靠自己去改变。小时候外公带我来，我总是很快就行完礼，看着外公口中念念有词，悄悄讲着他的愿望，因为我不知道要求什么。”
江昱见李栎的表情只有疑惑，微微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有愿望，但我既希望它能实现又怕它会伤害我的父母。他们的分开让我觉得很难受，可我清楚他们的确不适合继续在一起生活了，我不能要求他们在一起，不能阻止我母亲追求她口中的自己，我也没办法很坦然地祝福他们都找到新的幸福，这会让我觉得我可有可无。”
李栎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随即岔开了话题：“这里抽签是不是也挺灵验的？”
“这里的道长都有些真才实学，即便不精通，也不像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骗子，告诉你的就是他们能看出来的。”江昱恢复了向导模式，同李栎介绍起他熟悉的一切。
“那我朋友命不错，我可得好好抱紧她的大腿。”李栎开玩笑道。
谈笑间，两人走到了道观的餐厅，江昱提前和师父打了招呼，为他们俩留了一张在里间的桌子，方便两人谈话。这几次下来，江昱摸清了李栎联系她的规律，每次两人见面总离不开学术研讨，而李栎关注的人只有那一个。
这次李栎联系江昱后，江昱凭着模糊的记忆再次翻看起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心中疑惑不解，李栎上次随口编的的借口显得站不住脚了，他决定要让李栎老老实实告诉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这也是江昱选在这里的原因，他隐隐感觉背后的真相会和怪力乱神有关，选在这个他熟悉、安心又私密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江昱和李栎打完斋饭后，便坐回了藏在厨房旁的小隔间。
李栎意外地发现了道观饭菜的美味，吃得赞不绝口。江昱看李栎即将结束用餐，这才开口引入今天的正题：“今天我这个向导当得还不错吧？看你也挺喜欢道观的饭菜，这些菜可都是附近农户提供的绿色有机食品，绝对新鲜，长在山上口感也好过市面上的菜。你今天找我又想问些什么历史故事？”
李栎听见他的询问，本来连连点头肯定着道观的饭菜，表情凝滞了一瞬，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后，才决定心一横向江昱坦白：“我还是想问吴贵妃，不，吴女帝的事。”
江昱刻意忽略了李栎并不常见的称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但我觉得你是不是该先和我坦白一些事？比如从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吴女帝开始？”
李栎心想，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因为未来她还需要请教江昱很多事，只要她不透露吴碧梧的身份，其他事情江昱都没有证据，李栎擦擦嘴后，说出了早已权衡一番后的答案：“好，我本来这次约你出来也是打算和你坦白，早就知道你很聪明，瞒不过你。”
江昱观察了四周门窗紧闭后，示意李栎继续坦白。
“事情要从我来道观那天说起，自那之后我就开始做奇怪的梦，在梦里我见到了吴贵妃，那时她还只是贵妃，但她的野心从未改变，而我也有求于她，所以我们达成了交易，我利用我知晓的不论是未来发生的事还是技术，帮她成为女帝。”李栎如实讲起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
“所以你来咨询我就是为了帮她？可这有什么用？”江昱不解地问道。
“对。因为在历史上，原先的她太不起眼了，甚至没有完整的姓名。她只是历史上的吴贵妃，没有自己的故事，就连她所处的朝代都平淡得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而我需要用她未曾知晓的未来，证明我们交易的价值。后来，我的朋友就介绍了你，研究雍朝历史的教授。”李栎解释道。
江昱似是接受了李栎的说法，沉默着让李栎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们改变了历史，可吴贵妃还是没有成功，于是我便来请教你这个专家的看法。当我再次遇到她，转述了你的分析，并教给了她新的技术后，她如愿登上了帝位，只是她的统治延续的时间并不长。我便再次请教你的看法，只是上次你就已经通过聊天记录发现了端倪。虽然我们改变了历史，但我向你询问的痕迹却没有变化。”李栎交代了所有事情后，等待着江昱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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