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松今年过的是八十五的整寿,他本来是想像往常那样在大院里请周围的老战友和几个亲近的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但家里人不肯,小的老的轮流跑到他这屋子里来撒娇打混、软硬皆施的,终于是劝服了他,这才在市中心里操办了宴会。
夏柒和夏崇海坐着张呈祥开的车到了别墅门口,一路问了好多次张呈祥都说自己不用一起进去,表示自己在小区外面等着就行。
夏柒拗不过他,最后说:“那你也别在小区外面干等了,出去逛逛,北京的景点和吃的都挺多的,又正是刚放暑假的时候,到处都热闹得很,我报销。”
张呈祥点头道是,开着车掉头走了。
被林如松家里人迎进了门,看到他们爷俩来了,林如松笑着走上来,夏柒把手上提着的包装好的茶饼递给他:“林爷爷,这是我和爷爷的一点心意,送别的怕俗气,听爷爷说您喜欢喝茶,我就挑了个云南的老普洱,”
说到一半,他又偷偷朝林如松眨了下眼睛,凑近用着三个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您要是嫌弃了也别当着我的面扔,等我走了再偷偷的。”
“这孩子,”林如松听到他的话,笑得开怀:“你呀,真是长到了我的心上,看到就开心。”
夏崇海也笑:“这混小子打小就会说话,天天把院里那几个老战友哄得瞧不着北的。”
夏柒顺着卖乖:“那是,不然怎么当您的孙子爷爷你说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爽朗笑出声,吸引了大厅里许多目光往这儿看。
一个青年朝他们走过来,穿着一身藏蓝色双排扣西装,炭灰色暗纹领带被规矩扎在外套里,冲淡了西装的严肃感,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许多。
青年停在了林如松的身旁,林如松笑着向他们介绍:“老夏,小柒,这是我孙子林沔。”
林沔微微朝两人弯腰点头,对着夏崇海叫了声:“夏爷爷。”然后转而看向夏柒,表情从容,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林沔。”
夏柒和他对视,意外地看出来他有点紧张,面上不显,带着笑意和他握手:“夏柒。”
林如松看了两人半天,发现孙子有些不对劲,心里感到疑惑却没有多说,只是嘱咐让他带着夏柒先去周围逛逛,吃点东西。
夏崇海点点头,夏柒便从容暂别两个老人,跟着林沔走了。
说是跟着,其实是林沔跟在他后面走。
夏柒今天和之前几次见到的都不一样,在非洲那次他穿的和沙漠颜色差不多的作训服,无名岛上又是绿色的迷彩,而大院那天,他的身子被车门挡住了,站在那个角度他看不清。
这次他穿着一身休闲款的亚麻色西装,内里是件白色t恤,头发被打理过,额头顶上的都被抓到背着,只留下两撮短的刘海儿,整个人懒散放松,和人说话也都拖着尾音,和执行任务时像两个人。
林沔微微在后两步,看着他的背影,从侧脸看到走路时衣服稍稍勾勒出来的腰线,又瘦了一圈,他想着。
到了置放饮料和酒的长桌前,夏柒随手拿起一杯绿色的鸡尾酒,杯口处还插着一片柠檬,他喝了一口,酸甜口的,但是很清爽。
林沔:“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
夏柒:“听林爷爷说,我们之前在赞比亚也见过?”
两人同一时间开口,夏柒顿住一瞬,然后笑出声:“那会儿晚上黑成那样,你这都能看到我肩膀上受伤了?”对面的人也拿了杯和他一样的,他但没有喝。握着酒杯的手微动,还没说话,夏柒又说:“早就没事了,谢谢关心。”
林沔听到他的话轻轻摇摇头表示没事,转而回答他的问题,大概解释道:“是,三年前在赞比亚的恩多拉,我在去机场的路上碰上了一伙伪装成警察的劫匪,他们抢完身上的手表和钱,还想把我助理的电脑也拿走。只是电脑里有那次谈合作的主要合同源文件,助理拦着没给,就被举枪威胁了。”
他垂在一旁的手很轻的握了一下,接着说:“那会儿你正好路过了,就带队把所有人给围了,然后我们被你们一路护送到了机场。”
夏柒神色淡淡的,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喝了口酒,恍然大悟似的:“啊,想起来了,你那个助理胆子还挺大的,枪口都抵到嗓子眼了也死死抱着电脑没松手。”
只是助理吗?林沔有些失望地敛下双眼。
看着他的样子,夏柒心里觉得莫名有些好笑,手往前举,和他碰杯。慢悠悠说到最近:“上次在无名岛上,多亏你在半道扔下的那个u盘,我们才能掌握那么多关键信息,谢谢。”
林沔的心脏跳动得极快,手微微有些颤抖地快速和他碰了杯,一口气把杯里的酒给喝完了,才有些结巴地开口:“没,没事。是你救了我两次,我该谢谢你才对。”
“说起来,那天在大院里我们还远远见上了一次面,”夏柒又开口,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我当时有点赶时间,没能和你打声招呼,你别介意啊。”
林沔摇摇头,轻声道:“怎么会,那会儿也太晚了,我看出了你的着急,没事的。”
夏柒就点点头没再聊这个话题,漫不经心地靠在桌旁的墙面上,微微低头,视线落在林沔腿边的衣摆一脚,突然开口提起先前在医院的事情:“我住院的时候,你来看过我?”
林沔整个人紧绷一瞬,看着面前的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却让人能感觉到他整个人身上发出了威压,只要自己答错一个字,就会被瞬间识破,然后毫不留情地被推开,再没有任何靠近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是。”
“我住院的事情高度保密,除了队里的人,只有上层几个领导能进去,”夏柒依旧低垂着眼没看他,轻轻摇晃酒杯,慢声细语道:“你是因为什么?”
“我……”林沔想了一会儿,思考是瞒过去还是说实话,但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都在这儿站着,”那人笑着:“宴席要开始了,快过去坐下。”
是林正荣。林沔收回要说的话,淡淡点头问好:“林叔。”然后又看向夏柒,脸上露出迟疑:“你…你想知道事,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好吗?”
夏柒在林正荣走过来的时候就收敛了放出来的锋芒,整个人又像之前那样,平和,好相处。
知道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好的时间谈论那些,听到林沔的话,他轻轻点头,然后从容笑着和林正荣握手,随后几人一起去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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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休假过的很快,虽然说了休假,但寻风队五个人还是有被叫回时不时回总队去做一些调查和带队训练的工作。
结束休假要回南区边境基地时,陈雨莲女士站在红木门门口,依依不舍抱着夏柒的手臂,抱怨领导为什么不多让他休会儿假,好不容易休假也天天让人回队里做事。
“哪有那么紧急的嘛!”她轻轻一跺脚,恨天高的鞋跟在地上发出脆声。
夏柒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哄她:“过年要是没事我就回来啦。”
“你每年都这么说,哪年真的回来了的?”陈雨莲撇嘴,半点不信他的话。
“今年争取一定,好不好呀?”夏柒低头看着她,轻声细语的。
“行吧,暂且再信你一回。”陈女士宽宏大度极了,非常容易就被哄好了。
上车后,夏柒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父母:“我走了,爸妈。”
夏崇海朝他点头:“一路平安。”
越野再次驶离小巷,七月的北京炎热,却时常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这天亦是。
落地机场后乘车前往基地,在距离基地大门还有二十公里处,一通电话打到夏柒手机,特殊铃声刚响就被接听,然后车头调转往左,开往了指挥中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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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2017年8月26日16时14分,飞机降落在靠近撒哈拉沙漠以南的一个国家的边境机场。
刚从舱门走出,背着包,头顶上烈日当空,余林感受着一阵阵热浪翻涌而来,生无可恋,就那么堵在舷梯口一动不动。
跟在后面的卫戈一看他那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抬手敲了下他的后脑勺:“受不住就掉头自己开飞机走,在这儿挡什么路。”
“我要会开飞机我还和你在一队?”余林想翻白眼却被晒的做不出其他表情,没好气道,但还是抬腿往下走给他让路。
没想到这话被他的‘狐朋狗友’江畔给听到了,人还没出舱门呢就转头朝人喊道:“夏队!余林说他要退出寻风队!”
“?狗东西江畔,我今天真的要和你打一架!”余林刚在舷梯上下到一半,撸了把袖子转身往回走,但是被卫戈非常顺手地给拦住了腰,十分淡定地拖拽着他离开纷争走到地面平地。
“是吗?我们寻风队第一要是退队了,那损失可太大了,不能再谈谈?”余林嘴快装逼一时,被人唠了一辈子,夏柒那好听的嗓音尽说着让人想要原地爆炸的话。
余林被拖下来的时候,靴子踩在地上,滚烫的热气透过鞋底传入脚底,已经整个人要化了,懒得再反驳什么,只是没骨头的靠在卫戈身上,幽怨地盯着夏柒和江畔两人一步一步走下舷梯。
基底那里派了车来接他们,在去基地的路上,被炸药子弹捣毁的房屋建筑破败不堪,风沙摇曳,露宿在外的难民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勉强能算作干净的地上。
女人和小孩儿头上捂着轻盈的纱巾,偶尔被空气中的沙尘呛到便用手捂住纱巾咳嗽。
几个穿着破烂的老人撑着根木头做的临时拐杖哆嗦着拿着有豁口的碗想要乞讨,但满街的人都一样的贫穷,没人能把自己仅剩不多的能让人活下去的口粮和水给他们。
远处还有爆炸的回响,地面微微震动,灰尘和沙砾混在一起被震起,高大破败的建筑好像能被清风吹动,微微颤抖但依然□□。
今天天气预报播报温度最高为45摄氏度,这里是靠近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尼迪非边境,内乱战争四年,敌国武力介涉其中两年,最后终于停止战争的第一个月,距离和平来到的五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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