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一片废弃的工厂，据说以前是加工腐竹的，后来厂子破产老板跑路，这里逐渐废弃了，现在就剩几间破旧的仓库，还有仓库旁边给职工用的一片篮球场。
篮球场说破也不破，因为偶尔还有些抢不到场地的可怜娃跑到这荒郊野岭来打球，但因为路远地荒而且晚上没灯，除非迫不得已不会来的。
张阳蹲在路边抽烟，他看着篮球场，要不是今天是来打架的没带球，他还真想上去投两颗。
江望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张阳，一动不动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没一会儿他转身，同样蹲到张阳旁边。
张阳皱皱眉，将吸了一大半的烟掐灭，看着江望在旁边蹲下还抱胸，感觉他挺不自在的。
“咋了？”张阳问。
“啧。”江望紧锁眉头。“他们什么时候到？”
“谁们？咱们这边的还是对面的？”
“咱们这边的。”
张阳看看表，四点半，于是回答江望：“估计快了，兄弟们一向很守时。”
江望蠕动了一下，再次“啧”了一声。
“你到底咋了？”张阳将江望上下扫了一遍，看神经病的眼神。“吃错药了？磨磨唧唧的。”
“不是。”江望反驳。“背痒痒。”
张阳立马翻个白眼睛：“神经病。”
江望又蠕动了一下，毫无征兆地问了张阳一个问题：“咱们因为什么约架来着？”
“2班那几个畜牲骂薛晓的妹妹，挨了薛晓一拳。”张阳回答，表情无语。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阳中的体育课是由两个班一起上，但是室内篮球场只有一个，按照以往的规矩是两个班各一半，但是2班的那帮人想要打全场，就将当时还在场上的薛晓的双胞胎妹妹薛雨等人赶下场，薛雨据理力争，反而被2班那帮人出言辱骂，争执中薛雨被推倒在地。这一幕刚好被刚刚走进球馆的江望张阳薛晓等人看到，薛晓上去就是一拳，江望紧跟着补了一脚，就在对方要反击时，体育老师姗姗来迟，这场闹剧最终以两班场地各一半暂告一段落。
下课后双方再起争执，对方要讨回薛晓打的那一拳，江望作为大混混头子让对方有事别在学校闹，校外挑地方解决，于是有了后事。
“那是挺该死的，早知道再多补一脚。”江望不假思索。说罢就起身，方才的顾虑一扫而光，现在没事人一样来回踱步。
“真是有病。”张阳嘟囔一句，可惜地看了一眼刚刚捻灭的烟。“哎对我看看装备。”
“看啥看，都在包里还能长翅膀飞了啊？”江望回应道，但依然去电动车上拿包。
电动车停在路边，包在脚踏板上放着，江望拎起包想都没想直接抛给张阳，吓得蹲在地上的张阳赶忙站起来接着，将包稳稳抱在怀里后还不忘骂一句。
江望依旧是趾高气昂的状态，土匪头儿巡逻一样大跨步子慢慢走，一步一步向张阳走去，直到看到张阳拉开包往里瞅了一眼后石化在原地的样子。
“怎么了朕的好爱卿，是对朕的赏赐不满意吗？”江望终于走到张阳身边，昂首挺胸，一副君临天下的姿势。张阳却始终保持一动不动的石化状态，意识到不对劲的江望终于肯往包里瞟一眼。
这一眼让他的皇帝架子碎了一地，和张阳一样石化在原地。
包里安静地躺着一只篮球。
原先的球棒甩棍登山杖全都不翼而飞，包里只有一只篮球，下边塞着好几瓶水。
江望最先有反应，他一把夺过张阳手里的包，将里边的东西倾巢倒出，篮球掉了出来，在地面上不屈地弹了两下后滚到一边，之后包里又骨碌碌滚出六瓶矿泉水，这些矿泉水替篮球补上了那些打架装备的重量，所以这一路江望没有丝毫察觉。
他看着一地的矿泉水和越滚越远的篮球发怔，脑子里突然闪过中午和老妈吃饭时的对话，在老妈平静得说出“那你去呗”四个字的时候莫名的诡异和迎面扑来的杀气。
“解释一下？”
江望还没反应过来，张阳的脸已经到了眼前，他指着地上的东西，眼底全是阴影。
“我妈！”江望突然大声说。“我妈给我掉包了，她早就知道我下午不是打球，她……”
江望心里慌得一批，他自然是不怕打群架的，但是2班那帮崽子打架必带工具，这样赤手空拳不得被那帮畜生打成孙子。
他江望可不想给畜生当孙子。
“现在咋办？”张阳叹口气，他简直冷静的可怕，甚至帮江望将掉了一地的水捡了起来。“鸽了？”
江望皱着眉头，他沮丧地将包扔在一边，蹲下去抓头发，这当儿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似乎知难而退鸽掉这场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样的话用不了三天全校就会传遍“3班江望缩头乌龟”这样的话，他江望以后也别在阳中混了。
江望cpu都快烧了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烦躁的抬头，问道：“连城杰那小子带的都是些什么人？”
张阳两手一摊：“不知道，八成是他们班的呗，他能喊到什么人？”
江望思考着，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刚刚停下滚动的篮球。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什么？”
没等张阳反应过来江望就已经站起身又走出好几步，他捡起地上的篮球，对着不远处的张阳抛了个媚眼。
“我有一计。”他说。“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武器没了。”
江望似乎是继承了老师傅衣钵的变脸选手，方才的焦虑一瞬间全部消失，此刻他满脸得意地走向张阳，在他耳朵边悄悄说了什么。
“这儿就咱俩你是怕让鬼听见你的计划吗？”张阳吐槽。“不过你说的倒也可行。”
十分钟后。
江望和张阳正在球场上单挑，打的难舍难分，此时场外一声喊叫让他们停了下来，江望单手抓球，转头看向场外，此时两帮人正乌泱泱向他们走来，其中一帮领头的是薛晓，另一帮是2班的连城杰。
薛晓留着短碎发，个子中规中矩，好在五官立体，往那儿站的笔直，看过去还挺帅的。
“这么有兴致，不愧是校队选手啊。”连城杰说着走上前，丝毫不给面子。
江望冷笑一声，也走上前，开口：“怎么，想上来试试？”
江望这个名字在阳城还是有点威慑力的，以至于这一句话下去都能明显感觉到连城杰的步子有些犹豫。
“我操，我来这儿是和你打球来的？”连城杰甩了一下头开口。
“不然呢？”江望笑说。“不然约你来球场干嘛？翻新废旧场地啊？”
说着江望向连城杰身后扫了一眼，大概五六个人，不出所料地人手一个工具，不过大部分都是江望的熟面孔，都在阳中念书。
“打他宝贝的球。”连城杰突然吼道，连着上了好几步，此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江望你别以为老子怕你，前天挨得那一拳我说什么也……”
“不该吗？”江望大吼一声，此刻他已经走到连城杰眼前，江望比他高半个头，气势上已经胜了一大截。
他将抓在手中的篮球按到连城杰胸口，硬生生推着他走了两步，接着说：“打你一拳不该吗？不是哥们你给人家妹妹推倒了挨一拳不该吗？”
“你……”连城杰哑言，他愤怒的甩开江望的手，又推了江望一把。江望后退几步站稳，看着逐渐红温的连城杰笑了一声。
篮球落地，又弹了几下后逐渐滚远，薛晓身后立马有人行动，将球捡了回来。
江望甩甩手，视线转向连城杰身后躁动的人群，大声说：“还有你们几个，哥几个挺眼熟啊，前几年在旧街没少收拾你们吧？怎么，念了个高中长皮实了想试试？”
刚才还躁动的六七个人瞬间熄火，即便他们手里捏着棍棒。这样的反应让江望有些失望，他没想到这些人是这样的乌合之众，光凭他吼上几句就没了气势，犹如城里人养的泰迪，素质低不讨喜，只会对着路人狂吠，遇到个厉害点的稍微吼几下，就夹着尾巴跑开。
江望突然没了兴致，转头看看张阳和薛晓，他们似乎已经交换完信息，此刻正双手抱胸看着这里。
江望皱皱眉，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连城杰等人身上，他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问题。是不是你们先来抢的场地？”
没人说话，即便是连城杰也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眼睛左顾右盼，看起来很忙。
“是不是你们动手推的薛雨？”
这句话有人回答了，在连城杰身后那帮乌合之众中，轻飘飘飘出来一句：“别带我们，连城杰推的。”
张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望愣了一下，随后视线锁定连城杰，后者眼神中表现出震惊，立马转头，向人群中瞪了一眼。
还真是一帮乌合之众。
不过乌合之众带着棍棒，战斗力还是有的，不能真打起来，不过应该也没有人愿意真的动手。于是到这儿江望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连城杰。”江望突然叫道，将那人吓了一跳。连城杰抬头瞪着江望，没说话。
“你身上还背着个处分吧？”江望说。“开学才半个月啊哥们。”
“关你什么事？”
“哦没事。”江望回道。
说完这句“没事”后江望不再理他们，他转身，向张阳等人挥挥手，向球场走去，张阳，薛晓还有另外两人同样走向球场，张阳带着球，“砰”，“砰”，砸的掷地有声。
连城杰那帮人左右互看，看样子没一个人搞得清楚状况。
江望在球场中央站定，对着连城杰那帮人大声说：“为你们连老大着想，省的他因为这点破事连书都没得念。现在，要是你们承认自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会用棍棒解决问题的狒狒，就拿上你们手里的棍棒上来，打架嘛，我们奉陪到底。”
“要是你们觉得自己是个正常高中生，挑五个出来和我们比一场球，学校那点事怎么处理，赢家说了算。”
没人接江望的话，空气就这样沉默下来。
“怎么，不敢？”张阳开始激将。
秋天的阳城偶尔吹点小风，秋风带起些江望的头发，他背对落日，浑身上下都是阴影。
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帮人开始了漫长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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