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的城隍庙,一直都不被京城人士所看重,京城里面的人是达官显贵,可以优先得到治疗,京城外面的人就是贱种,什么好的也轮不到他们。
胜宁治疗好京城的疫情之后,那些达官显贵,并不想就此放了她,而是想让他多留下一些药材,以防接下来几年的疫情。
京城人士都虎视眈眈的,不脱一层皮也出不来,但京城外面还有人获病,这些药材也不可能全留在京城当中,京城外面的人还需要医治。
所以胜宁狠了狠心,来回负手踱了好几步,刚想用灵力把那些堆在墙角,不要树皮幻化成药材的模样哄骗达官贵人。
这些树皮还是她要煮药,那些达官贵人肯留下来的,不然这些树皮也是被扫走的命运,还不如留下点个火呢。
谢见明见她不舍得灵力,就开口道:“我来吧。”
“不用,你可是魔,要是让仙人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说你呢。”
谢见明唇角微勾:“那又如何,到时候你若是封神登仙了,不就可以罩着我了吗?”
“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呀。”胜宁脸上有些落寞,“我每次要历了雷劫,便有人过来阻我,偏我本事没他大,次次都让他得逞了。”
谢见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胜宁的时候,瞳孔里面总是蕴含着千言万语:“这样的人不会有好报的,你终归是要封神登仙的,你可听过一句话,那就是一个女人是怎么当上将军夫人的?”
胜宁皱着眉头,她在大楚国当公主的时候,将军和将军夫人都是联姻的。
“怎么当上的?”胜宁迟疑的问。
“在他还是小兵的时候,就嫁给他,待到小兵争气了,当上将军了,那个女子就会成为将军夫人了。”
谢见明揭晓谜底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面也好像是一汪春水,一笑起来,整个人都看起来暖洋洋的。
“我现在还要好好巴结你呢。”
胜宁让他逗得一笑:“你怎么有一肚子歪理呀?我说什么,你都能找出话来应塞我。”
“这哪里是什么应塞,明明就是真心话,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胜宁点点头:“有道理,自然有道理,你有一肚子歪道理。”
说完,胜宁也任由着谢见明用了魔力。
京城里面算得上是天上人间,京城外面那可就是人间炼狱。
饿殍遍野,流血千里,胜宁刚到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瞳孔一下子猛缩成一个点,空气里面都漂浮着血液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胜宁微微颤了颤身子,她一时之间都忘了呼吸,这样的场景,她只有在回鹘内乱时见过,回鹘崇尚武力,一切都靠其解决,两位男子同时爱上了一位女子,两位男子之间闹出人命来,也是家常便饭,内乱时,更是严重非常,说他们一句茹毛饮血,都是抬举他们的。
旋即,她的眼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无数的愤恨攀爬到她的身上,控制着她的灵魂,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剧烈颤动起来。
“没事的,会没事的。”
恍惚之间,胜宁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胜宁反应过来的时候,谢见明正把她抱在怀里,下巴切轻垫在她的发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背,轻轻的哄着她:“没事的,会没事的。”
原来是他在身边呀。
胜宁微微抬起头,仰望着谢见明,眼神里面还是恍惚,无神,空洞。
谢见明看见这样的胜宁,心中一阵绞着痛,就像是被人拿着带钉的木板,狠狠扎了几番,痛得他血肉模糊,痛得他心里好像空了几个洞。
京城外面的人生不如死,一个男孩骨瘦如柴,边摸着只有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攥着几块树皮,本来他只是远远的望着谢见明和胜宁,但他看见胜宁如此伤心,眼眸沉了沉,就义无反顾的走到了他们跟前。
娘亲跟他说过,男子力气生来就比女子要大,所以更应该好好的保护女子。
“你………你没事吧?”
小男孩弱弱的问。
这一问,就直接把胜宁从先前灰暗的回忆中彻底拉了出来,空洞的眼神也变得灵活起来。
对,她是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来无病呻吟的!
“你没事吧?”
小男孩又问了一句。
他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胜宁从谢见明的怀里出来,随手抹了一把脸,随后就蹲下了身子和小男孩平视,道:“我带了药材过来,救治你们。”
小男孩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身子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树皮攥的更紧了:“怎么可能,他们都觉得我们是贱民,不来管我们,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要不是我们有觋师,我们早就死了!”
胜宁疑惑的挑了挑眉头:“你们有觋师?”
医觋不分家,都是做治病救人的伙计,只不过觋师多了一个祷告的活儿。
“当然,京城里面有永明公主,京城外面当然就有觋师,不然我们早就没命了。”
天冷,男孩越说,嘴便越是呵气如云。
一听见自己先前的名号,胜宁忽然心一颤,随后,丽好了思绪问小男孩:“为何说‘京城里面有永明公主’呢?可有什么说法?”
小男孩也是有些警惕的,抱着树皮就想往回走:“我不想跟你们说话,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外地人怎么可能来京城救我们!你们就是骗子!”
小男孩骨瘦如柴的,一看就是缺粮食,胜宁看了谢见明一眼,谢见明就从马车上拿下来了一包粮食,递给了这个小男孩。
小男孩又喜又惊,接过了那个包袱之后,也把树皮塞在了里面,他们没有什么吃的,只能啃树皮了。
他们到访这里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一传十,十传百,他们索性就在村庄中央架起了一架大锅,在里面熬煮解药。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那些能爬动的,不能爬动的,过来排队领药了。
胜宁一碗一碗的舀给他们,他们不管是有力气,还是没力气,都是欣喜的捧着那碗药,可轮到这个队伍的最后一个人时,这个人却没有伸手。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皮肤又黑又皱,一看就是年纪大了,又要劳作的人,他的一只眼睛已经不大好用了,相当于瞎了,另一只眼睛放起东西来也是模模糊糊的。
“丫头啊,你也在京城之中治病救人了吗?”
胜宁一边忙活手中的活儿,一边温柔的回他:“那是自然了。”
老头颤颤巍巍地捧着那碗药,来到了棚子下面,腿脚打着颤,坐到了一块石头上,把药几口闷了下去,嘴里直道:“作孽呀,作孽。”
周边的人喝了药之后,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听见这老头嘴里喊着作孽,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厌恶。
“你这老头子,这姑娘救我们怎么就是作孽了!你自个儿的儿子闺女去救别人死了,可就别以为所有丫头都是你闺女!好没道理的老头!”
老头还是不管不顾的,嘴里喊着作孽。
现在他们只是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儿,还没到恢复力气到可以干仗的程度,不能干仗来解决心中的苦闷,只能靠骂人了。
不满老头的人越来越多,棚子里的谩骂声更是络绎不绝。
胜宁和谢见明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做什么在这里?”
那些老婆娘七嘴八舌的在那里添油加醋,仿佛这老头把天捅破了似的。
胜宁一过来,老头就指着谢见明问胜宁:“他是你哥哥吗?”
胜宁觉得在困境之中,一些老人也不能给自己说媒吧,便说道:“是的。”
老头听罢,嗤笑一声:“奇了怪了,孔雀还能跟雪豹当手足。”
两人心里俱是一震。
这老头怎么看出来的?
那些老婆娘嘴里对这老头没有几句好话:“你这嘴净是胡说,你怎么不说他们是□□馒头呢!”
把老婆娘和这老头放一块,指定吵架,胜宁就做主,把那些老婆娘挪到了另一个棚子下面。
临走之前,那些老婆娘还骂着老头,说他老是说一些疯言疯语,自从二十年前他那一对儿女去世之后,便这样了。
老头一个人在这里坐着,石头看着天,看见她们都走了,偷偷摸摸的跟胜宁说:“明日过来找我,我就在村头的草屋里,有几句话想跟你们说。”
说完,老头就背着手,佝偻着身子回家了。
路上的太阳将这老头离去的背影拉的老长,显得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那个小男孩也喝了药,步子也比之前利索了不少,她来到了胜宁身边,压低了声音说:“神仙,神仙,他就是觋师,别人都说他疯疯癫癫的,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胜宁再一次蹲下的身子,跟小男孩平视:“他为何疯癫?”
小男孩趴在胜宁的耳边说:“他本来是有一双儿女的,他老婆没了,他就把他的一双儿女抚养长大,他是觋师,既会祈祷,也会医术,连带着他的一双儿女也是妙手回春,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我父亲说,二十年前的时候,京里也闹过一次疫情,他的这双儿女就进京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也去京城找过,不过也是无功而返,过了几年,有个秃顶的人给他带回了一方面纱,回来之后,他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面纱?
胜宁心里一顿,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脸上的这一方面纱。
“不过他也有清明的时候。”小男孩话锋一转道,“前几天才清明了一些时日,今日遇见神仙你,他体内混浊之气害怕了,说不准就是因为此缘故,他才又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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