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星刚从紫微垣的淡墨色云絮里沉下去,东华天的流霞便漫过了三十三重天的云海。那云不是凡界的棉絮软云,是掺了鲛人泪凝结的霜晶与蟠桃木碎屑的彩雾,风一吹就簌簌落着金红相间的星子,落在白玉铺就的凌霄阶上,积成薄薄一层,踩上去会发出碎玉般的轻响。
白胤真正站在阶顶的承露台边,指尖悬着半盏未凉的云芽茶。茶盏是西王母赐的羊脂玉盏,盏沿描着细如发丝的银纹,茶水澄明得能映出他垂落的发梢——那头发未束冠,只用一根素白的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墨色长发垂在肩颈,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发梢沾着的流霞碎星,倒像是坠了满地细碎的宝石。
他今日穿的是件月白锦袍,袍子的料子是用天河里的冰蚕丝织的,经纬间织着暗纹:近看是流云卷着仙鹤,远看却像是整片东华天的星河都凝在了衣料上,走动时衣摆扫过白玉阶,竟能带起细碎的流光。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银狐绒,毛茸茸的边缘衬得他手腕愈发清瘦,指节分明的手握着茶盏,指腹轻轻摩挲着盏沿,目光落在远处的云海尽头,神色淡淡的,倒像是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帝君,众仙已在凌霄殿外候着了。”身后传来鹤童的声音,那小仙童捧着一卷玉册,白衣白袜,头上梳着双丫髻,发髻上别着两支碧玉簪,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脆。
白胤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清冽如泉水击石,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抬手将茶盏凑到唇边,浅啜了一口云芽茶——这茶是用东华山巅的晨露煮的,入口微苦,回甘却绵长,茶气顺着喉咙滑下去,竟让他眉宇间的清冷消散了几分。
鹤童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东华帝君。他跟着白胤真已有三百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帝君这般模样:往日里帝君总是束着金冠,穿着玄色朝服,神色严肃,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威严,可今日册封神位,帝君却卸了朝服,换了这身月白锦袍,连神色都柔和了许多,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而非掌管东华天的帝君。
“在看什么?”白胤真忽然回头,目光落在鹤童脸上,眼底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鹤童吓了一跳,手里的玉册差点掉在地上,他连忙稳住心神,躬身道:“回帝君,弟子在看……在看今日的流霞格外好看。”他说着,脸颊微微泛红,不敢再抬头看白胤真。
白胤真笑了笑,没再追问。他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云海,轻声道:“今日是册封神位的日子,众仙该等急了。”说罢,他抬手将茶盏递给鹤童,转身朝凌霄殿走去。
衣摆扫过白玉阶,带起的流霞碎星落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鹤童捧着茶盏和玉册跟在后面,看着帝君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日的东华天格外温暖——以往帝君总是独来独往,神色清冷,可今日,他竟从帝君的眉宇间看到了几分温柔。
凌霄殿外早已站满了仙人。南极大帝穿着朱红锦袍,腰间系着赤金带,手里握着一把玉如意,正和身边的文昌帝君说话;西王母坐在一旁的云榻上,穿着织金紫袍,头上戴着凤冠,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还有各路星君、仙官,穿着各色朝服,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着,目光时不时投向殿门口,等着东华帝君到来。
“帝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仙立刻安静下来,纷纷转身朝殿门口望去。
白胤真缓步走来,月白锦袍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墨色长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梢的碎星落在地上,竟让整片凌霄殿前的白玉阶都亮了几分。他神色淡然,目光扫过众仙,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见过东华帝君。”众仙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震得殿外的流霞都微微晃动。
“免礼。”白胤真的声音清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殿门正中的位置站定,目光落在南极大帝身上,轻声道:“南极兄,今日册封神位,劳烦你主持仪式了。”
南极大帝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帝君客气了,此乃分内之事。”他说着,目光落在白胤真身上,眼底带着几分赞叹,“帝君今日这身装扮,倒比往日多了几分仙气。”
白胤真笑了笑,没接话。他抬手理了理衣摆,走到殿内的宝座旁站定——那宝座是用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上面铺着白虎皮坐垫,扶手处雕刻着盘龙纹,往日里他总是坐在上面,接受众仙朝拜,可今日,他却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殿外的云海,像是在等着什么。
南极大帝见状,也不再多言。他接过鹤童递来的玉册,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乃东华天册封神位之日,奉天道旨意,册封……”
玉册上的文字随着他的声音飘出殿外,落在云海之上,竟化作金色的符文,在空中盘旋着,渐渐融入流霞之中。众仙都屏息凝神,目光落在南极大帝手中的玉册上,神色恭敬。
白胤真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捻着袖口的银狐绒,目光却落在殿外的一棵蟠桃树上。那棵桃树是三百年前他亲手种下的,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枝头挂满了粉白色的花苞,再过几日,便能开花结果了。他想起三百年前种下桃树时的情景:那时他刚接管东华天,众仙对他颇有微词,唯有鹤童陪着他,在桃树下浇水、施肥,累了便坐在树下,听他讲凡界的故事。
“帝君,在想什么?”西王母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声音温柔。
白胤真回过神,看向西王母,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三百年前种下这棵桃树时的情景。”
西王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棵蟠桃树,眼底带着几分笑意:“三百年了,这棵桃树也该结果了。到时候,我可要讨几个桃子尝尝。”
“自然。”白胤真点头,目光重新落在殿内,“南极兄快念到我的名字了。”
西王母笑着点头,没再说话。她看着白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位东华帝君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清冷——他会记得三百年前种下的桃树,会为了一棵桃树失神,这样的人,心里定是藏着柔软的。
“……册封白帝白雍为东华帝君,赐名白胤真,掌东华天一切事务,钦此!”南极大帝的声音落下,玉册上的最后一个字化作金色的符文,落在白胤真的眉心,化作一个淡淡的印记,随即消失不见。
众仙齐齐躬身,朗声道:“恭喜东华帝君!”
白胤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仙,神色依旧淡然,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他抬手理了理衣摆,走到殿中央,轻声道:“多谢众仙。往后,还望众仙与我一同,守护东华天。”
“愿为帝君效力!”众仙齐声应道,声音震得殿外的流霞都簌簌落下,落在白胤真的月白锦袍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红相间的光晕。
白胤真站在殿中央,目光落在殿外的云海尽头。那里,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穿过流霞,洒在东华天的每一个角落,也洒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拂去肩上的流霞碎星,嘴角微微上扬——从今往后,他便是东华帝君白胤真,掌东华天,护众仙,守这天地间的一方安宁。
鹤童站在殿门口,看着帝君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三百年前,帝君独自一人站在承露台上,看着云海发呆,那时的他,眼底满是孤寂;而如今,帝君站在众仙之中,神色淡然,却带着几分温暖,像是这东华天的阳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南极大帝走到白胤真身边,递给他一枚玉印——那玉印是用和田玉雕琢而成的,上面刻着“东华帝君”四个字,印玺周围雕刻着流云纹,入手温润。“帝君,这是东华天的印玺,从今往后,你便是东华天的主人了。”
白胤真接过玉印,指尖轻轻摩挲着印玺上的纹路,目光落在印玺中央的“东华帝君”四个字上,眼底带着几分郑重。他抬手将玉印举过头顶,轻声道:“我白胤真,定不负天道旨意,不负众仙所托,守护东华天,直至永远。”
话音落下,殿外的云海忽然翻涌起来,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化作一道道光柱,落在白胤真的身上。他的月白锦袍在光柱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墨色长发随风飘动,发梢的碎星与光柱交织在一起,竟像是形成了一道光幕,将整个凌霄殿都笼罩其中。
众仙都抬起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神色恭敬。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东华天迎来了新的主人,而这位主人,定能带领他们,守护好这一方天地。
白胤真放下玉印,目光扫过众仙,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有风雨,但只要有众仙相伴,有这东华天的云海、流霞、蟠桃树相伴,他便不会孤单。
风再次吹过凌霄殿,带着流霞的香气和蟠桃花苞的清甜,落在白胤真的肩上。他抬手拂去肩上的碎星,转身朝殿外走去——他想去看看那棵蟠桃树,想知道再过几日,枝头的花苞会不会开出粉白色的花,会不会结出甜美的果子。
鹤童捧着茶盏和玉册,连忙跟了上去。他看着帝君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日的东华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白胤真的靴底碾过凌霄殿前残留的星子碎末,那细碎的光在白玉阶上留下浅淡的痕迹,又很快被漫上来的流霞覆住。他刚走出殿门,便觉袖角被一阵轻风吹得贴在小臂上,抬头时正见东华山方向飘来一缕浅青色的云气——那是山巅灵草成熟时才会散出的气息,往年这个时节,他总要带着鹤童去采些回来,晒干了泡在云芽茶里,能添几分清苦回甘。
“帝君,可要去山巅看看?”鹤童捧着玉册跟在身后,见他望着东华山的方向出神,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今日换了件新的月白短衫,领口绣着极小的仙鹤纹样,是昨日西王母宫里的仙娥送给他的,此刻捧着玉册的手指还忍不住轻轻摩挲着衣料上的针脚。
白胤真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锦袍下摆——那冰蚕丝织就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珠光,流云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舒展,竟像是真的有云气在衣摆间流动。“也好,”他声音清冽如泉,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去看看灵草,顺便瞧瞧那棵蟠桃树。”
两人踏着流霞往山巅去,脚下的云海随着步伐轻轻起伏,偶尔有几尾通体透明的云鱼从脚边游过,鱼尾扫过靴底,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白胤真走得不快,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侧的景致上:左侧的瑶草圃里,几株开着金色花朵的仙草正随着风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右侧的仙泉边,几只白鹤正低头饮水,见他们过来,扑棱着翅膀飞到云端,留下几声清亮的鹤唳。
“帝君,您看!”鹤童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蟠桃树,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白胤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棵三百年树龄的蟠桃树此刻竟已缀满了粉白色的花苞,花苞顶端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被晨露浸过的胭脂,风一吹,便有细碎的花香飘过来,混着灵草的气息,格外清甜。
“倒是比往年早开了几日。”白胤真走上前,抬手轻轻碰了碰枝头的花苞,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他想起三百年前亲手种下这棵树时,泥土还是湿的,鹤童蹲在旁边,手里捧着一小袋仙肥,仰着小脸问他:“帝君,这树什么时候能开花呀?”那时他还只是刚承袭白帝之位的白雍,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的青涩,只笑着说:“等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它就开花了。”
如今鹤童已能熟练地处理东华天的杂务,连玉册上的文字都能背得滚瓜烂熟,这棵桃树也终于要开花了。白胤真望着枝头的花苞,眼底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连带着周身清冷的气质都淡了几分。
“帝君,灵草就在前面。”鹤童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白胤真点点头,跟着他往山巅深处走。越往深处,灵草的气息越浓郁,浅青色的云气在草叶间缭绕,像是为灵草罩上了一层薄纱。那些灵草的叶子呈碧绿色,叶片边缘泛着银色的光泽,顶端开着极小的白色花朵,细看之下,花瓣上竟还沾着几星细碎的流光。
白胤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株灵草,指尖刚碰到草叶,便有一丝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让他浑身都觉得舒畅。“今年的灵草长势不错,”他将灵草递给鹤童,声音里带着几分满意,“晒干后分些给众仙,余下的留着泡茶。”
“是。”鹤童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将灵草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生怕碰坏了草叶上的流光。他刚盖好玉盒,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时正见南极大帝和文昌帝君朝这边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礼盒的仙官。
“胤真!”南极大帝隔着云海高声喊道,朱红锦袍在阳光下格外鲜艳,腰间的赤金带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白胤真站起身,理了理锦袍的褶皱,朝着两人拱手道:“南极兄,文昌兄。”
文昌帝君穿着一身青色朝服,手里握着一支玉笔,走到白胤真身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灵草上,笑道:“帝君倒是有闲情,这个时候还来采灵草。”他说着,指了指身后仙官捧着的礼盒,“今日是你册封东华帝君的日子,我们几个备了些薄礼,还望帝君不要嫌弃。”
白胤真看着那些礼盒,只见每个礼盒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带,有的绣着流云,有的绣着仙鹤,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诸位客气了,”他微微颔首,语气诚恳,“往后还要劳烦诸位一同守护东华天,这些礼物,我愧不敢受。”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南极大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你刚接管东华天,我们做兄长的,总得给你撑撑场面。再说了,这些礼物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东华天的——往后有了这些宝贝,东华天的仙气也能更盛几分。”
白胤真看着南极大帝爽朗的笑容,又看了看文昌帝君温和的眼神,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暖意。他知道,以往众仙对他多有敬畏,少有这般亲近的时候,如今他们愿意主动送来礼物,便是真心接纳了他这个东华帝君。“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他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多谢诸位。”
几人站在山巅聊了许久,从东华天的灵草长势,聊到凡界的四季更迭,又聊到往后如何打理东华天的事务。南极大帝提议在东华山脚下建一座仙阁,供众仙议事休憩;文昌帝君则建议整理东华天的典籍,将历代仙官的经验记录下来,传给后世仙者。白胤真认真听着,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眼底满是专注。
鹤童站在一旁,捧着玉盒和玉册,看着帝君与两位大帝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也替帝君高兴。他记得往年帝君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承露台上,望着云海发呆,周身的气息冷得让仙娥们都不敢靠近,如今帝君身边有了这么多亲近的人,再也不会孤单了。
日头渐渐升到正中,金色的阳光洒在云海之上,将整片东华天都染成了暖黄色。南极大帝看了看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西王母又派人来催。”他说着,朝白胤真拱了拱手,“改日我们再来看你,顺便尝尝你用灵草泡的茶。”
“好。”白胤真点头应下,看着两人带着仙官转身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海尽头,才收回目光。
“帝君,我们也回去吧?”鹤童轻声问道。白胤真“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路过蟠桃树时,他又停下脚步,望着枝头的花苞,忽然想起方才南极大帝说的话——往后有众仙相伴,东华天定会越来越热闹。
他抬手轻轻拂过枝头的花苞,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风再次吹过,带着花香和灵草的气息,吹动了他的月白锦袍,衣摆间的流云暗纹在阳光下舒展,竟像是真的有云气在他周身流动。墨色长发垂在肩颈,发梢沾着的流霞碎星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落在白玉阶上,留下一串浅淡的光痕。
回到凌霄殿时,殿内已被仙娥们收拾得干净整洁,桌上摆着刚泡好的云芽茶,茶香袅袅,与殿外的花香交织在一起。白胤真走到桌前坐下,接过鹤童递来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的清苦与回甘在口中蔓延,让他浑身都觉得舒畅。
他望着殿外的云海,看着金色的阳光穿过流霞,洒在东华天的每一个角落,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没有纷争,没有孤寂,有众仙相伴,有美景可赏,还有一棵即将开花的蟠桃树等着他去守护。
鹤童将采来的灵草放在殿角的玉盘里,又将众仙送来的礼盒一一打开,轻声向白胤真介绍:“帝君,这是南极大帝送的暖玉床,躺在上面能滋养仙气;这是文昌帝君送的玉笔,用它写字能让文字带有灵气;还有……”
白胤真听着鹤童的声音,目光却依旧落在殿外的云海之上。他知道,往后的东华天,定会越来越好。而他,白帝白雍东华帝君白胤真,会一直穿着这身月白锦袍,守护着这片天地,守护着这里的每一位仙人,直到永远。
风穿过凌霄殿的窗棂,吹动了桌上的茶盏,茶香四溢。白胤真抬手将茶盏凑到唇边,再次浅啜了一口,眼底满是平静与满足。他知道,这便是他想要的结局——守一方天地,护一方安宁,与众生相伴,直至岁月尽头。
晨露还凝在东华山巅的灵草叶尖时,白胤真已站在承露台上。他指尖悬着那枚东华天印玺,和田玉的温润触感顺着指腹漫开,印玺上“东华帝君”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莹光,与他月白锦袍上的流云暗纹相映。风掠过衣摆,冰蚕丝料子轻贴住他清瘦的脊背,发间那根素白玉簪松松挽着墨色长发,几缕发丝垂在颈侧,沾着的星子碎末随呼吸轻轻晃动。
“帝君,西王母遣仙使送来了蟠桃酿。”鹤童的声音从阶下传来,他捧着一个描金瓷坛,短衫领口的仙鹤纹样被晨露打湿,倒像是真要振翅飞起来。白胤真转身时,印玺已收进袖中,他目光落在瓷坛上——那坛身绘着西昆仑的蟠桃园盛景,枝桠间还缀着几颗艳红的桃子,一看便知是西王母珍藏的佳酿。
“替我谢过西王母。”他走下台阶,靴底碾过沾着露气的白玉阶,留下浅浅的湿痕。伸手接过瓷坛时,指腹触到坛身的凉意,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初遇西王母的情景:那时他刚承袭白帝之位,在昆仑墟参加蟠桃会,西王母递给他一杯同样的蟠桃酿,笑着说“白雍,往后东华天便托付给你了”。如今他已是东华帝君白胤真,再饮这酒,滋味想必不同。
鹤童跟在他身后,见他指尖摩挲着坛身,忍不住问道:“帝君,今日要开坛饮酒吗?”白胤真脚步微顿,望向不远处的蟠桃树——枝头的花苞已绽出几丝粉白,风一吹,细碎的花瓣便落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像是铺了层薄雪。“等蟠桃全开好,邀众仙一同饮。”他声音清冽,却带着几分期待,眼底映着枝头的花色,比往日多了几分鲜活。
两人往凌霄殿走时,恰逢几位星君从殿外经过。领头的北斗星君穿着玄色朝服,腰间系着镶玉玉带,见了白胤真便拱手笑道:“帝君,昨日提议的仙阁图纸已画好,您要不要过目?”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卷兽皮图纸,展开时,只见上面细致地画着仙阁的模样:飞檐翘角上雕着仙鹤,窗棂间嵌着琉璃,阁前还引了一道仙泉,泉边种满了瑶草。
白胤真接过图纸,指尖拂过纸面的纹路,目光落在仙阁后院的位置——那里留了一块空地,旁边注着“栽蟠桃”三个字。“此处甚好。”他指着空地,语气里带着赞许,“往后仙阁建成,便将这棵桃树移栽过去,让众仙都能赏玩。”北斗星君连忙应下,又说起图纸上的细节,白胤真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眉宇间满是专注,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忘了整理。
待星君们离去,鹤童捧着图纸跟在后面,忍不住道:“帝君对这棵桃树倒是上心。”白胤真闻言,脚步慢了些,望着枝头的桃花,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这树陪了我三百年,从一棵幼苗长到如今开花,倒像是老友一般。”他想起刚种下桃树时,东华天还不甚安稳,常有小妖闯进来捣乱,是这棵树陪着他熬过了那些孤寂的日子,如今他想让它换个更热闹的地方,也算是一份念想。
回到凌霄殿,白胤真将图纸放在案上,又取出那枚东华天印玺,在图纸角落盖下印鉴。鲜红的印泥落在兽皮纸上,与“栽蟠桃”三个字相映,倒添了几分生动。鹤童端来刚泡好的云芽茶,茶水澄明,映着殿外的桃花,白胤真浅啜一口,忽然想起昨日文昌帝君送来的玉笔,便让鹤童取来。
那玉笔杆是用昆仑玉雕琢而成,笔毫是用白鹭的尾羽制成,握在手中格外称手。白胤真铺开一张宣纸,蘸了些墨,便在纸上画起桃树来。他画得并不快,笔尖在纸上缓缓移动,先勾勒出粗壮的枝干,再细细描出花瓣的纹路,连叶尖的露珠都画得清晰可见。鹤童站在一旁看着,只见纸上的桃树渐渐鲜活起来,枝头的桃花像是要从纸上落下来一般,连殿外的风都似被吸引,吹得宣纸轻轻晃动。
“帝君的画技越发精进了。”鹤童忍不住赞叹,声音里满是敬佩。白胤真放下笔,看着纸上的桃树,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画几笔。”他将画纸晾干,叠好收进玉盒里,又拿起案上的典籍——那是文昌帝君整理的历代仙官经验,他翻到“护灵草”那一页,仔细看着上面的记载,时不时在空白处用玉笔添上几句注解,神色认真得像是在研读什么珍贵的秘籍。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蟠桃盛开的日子。那日清晨,东华山巅满是桃花的香气,风一吹,粉色的花瓣便漫天飞舞,落在白玉阶上、云海间,像是下了场桃花雨。白胤真穿着月白锦袍,站在蟠桃树前,看着满树的繁花,眼底满是欣喜。鹤童早已在树下摆好了石桌,桌上放着那坛蟠桃酿,还有各色仙果,连茶杯都是用羊脂玉制成的,格外精致。
不多时,众仙便陆续赶来。南极大帝穿着朱红锦袍,一进门便笑道:“胤真,你这桃树开得可真热闹!”西王母也来了,穿着织金紫袍,头上的凤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她走到桃树前,伸手拂过花瓣,笑着说:“这花比我昆仑墟的蟠桃开得还要好看。”众仙围着桃树说笑,凌霄殿前热闹非凡,连往日清冷的云海都似染上了暖意。
白胤真亲自为众仙斟酒,蟠桃酿的香气随着酒液倒入杯中漫开,清甜中带着几分醇厚。他举起酒杯,对着众仙朗声道:“今日邀诸位来,一是赏桃,二是谢诸位往日相助,往后东华天还要靠诸位一同守护。”众仙纷纷举杯应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东华山巅。
饮到尽兴时,北斗星君提议去看仙阁的建造进度。众人便往山脚下走,只见仙阁已初具雏形,飞檐上的仙鹤雕刻得栩栩如生,窗棂间的琉璃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白胤真走到后院的空地前,指着那里对众仙说:“待仙阁建成,便将桃树移栽过来,往后我们议事之余,便能赏桃饮酒,岂不快活?”众仙纷纷赞同,文昌帝君还提议在阁内设一个典籍库,将东华天的典籍都存放在那里,供众仙翻阅。
夕阳西下时,众仙才陆续离去。白胤真站在仙阁前,望着众仙的身影消失在云海尽头,又看了看身旁的桃树,眼底满是满足。鹤童收拾着石桌上的酒杯,见他望着仙阁出神,便问道:“帝君,您在想什么?”白胤真转过身,月白锦袍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发间的玉簪折射出浅淡的光:“我在想,往后东华天定会越来越好。”
他抬手摸了摸桃树的枝干,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安心。风再次吹过,花瓣落在他的锦袍上,像是为他镀上了层粉色的光晕。白胤真望着远处的云海,看着夕阳将云海染成金红色,忽然觉得,这便是他想要的结局——有老友相伴,有美景可赏,守着这片天地,看着它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安宁。
往后的日子里,仙阁如期建成,桃树也移栽到了阁后。每到桃花盛开时,白胤真便会邀众仙来赏桃饮酒,或是在典籍库里与文昌帝君一同整理典籍,或是在仙泉边与南极大帝下棋。他依旧穿着那件月白锦袍,发间依旧是那根素白玉簪,只是眉宇间的清冷渐渐被温和取代,眼底的孤寂也被笑意填满。
有时清晨,他会独自一人站在承露台上,看着云海翻涌,听着仙泉潺潺,指尖摩挲着那枚东华天印玺。阳光洒在他的锦袍上,流云暗纹在衣摆间舒展,像是真的有云气在他周身流动。他知道,往后的岁月还很长,他会一直守着东华天,守着这里的每一位仙人,守着那棵年年盛开的蟠桃树,直至岁月尽头,天地永安。
桃花谢尽时,东华山的仙阁终于彻底落成。那日清晨,白胤真踏着未散的薄雾往山脚下走,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沾着露气的瑶草,冰蚕丝料子上的流云暗纹被晨光浸得透亮,倒像是把整片东华天的云絮都织在了衣上。他抬手理了理发间的素白玉簪,几缕墨色长发垂在颈侧,沾着的细碎雾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落在肩头便化作了极淡的莹光。
“帝君,您看这匾额!”守在仙阁前的北斗星君快步迎上来,他今日换了件天青色朝服,腰间系着新得的玉带,手指着阁门上方的匾额,语气里满是欢喜。白胤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块紫檀木匾额上,“东华阁”三个字是用赤金镶边的,字体遒劲有力,正是文昌帝君的手笔,匾额两侧还雕着两只展翅的仙鹤,羽翼间缀着细碎的琉璃,在晨光里泛着七彩的光。
“做得极好。”白胤真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匾额上的纹路,触感温润。他想起三个月前仙阁刚动工的时候,北斗星君天天守在工地上,连朝会都要推迟,如今见仙阁落成,这位向来沉稳的星君竟也露出了孩童般的雀跃,倒让他觉得几分好笑。“文昌兄的字,配这仙阁正好。”他转头看向身后赶来的文昌帝君,语气里带着赞许。
文昌帝君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手里握着那支送他的玉笔,闻言笑着拱手:“帝君满意就好。我还在阁内的典籍库题了副对联,帝君要不要去看看?”白胤真点头应下,跟着两人往阁内走。刚踏入阁门,便觉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阁内摆放的千年沉香木散发的气息,混着窗外飘来的灵草清香,格外提神。
典籍库在仙阁的二层,推开门时,只见四面墙都摆着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整齐地码着各类典籍,从东华天的历代记载到凡界的诗书礼乐,应有尽有。书架中间的案台上,放着一卷刚誊抄好的典籍,旁边还压着那支玉笔。白胤真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对联上,上联是“书藏天地事”,下联是“笔写古今情”,字迹飘逸,与匾额上的刚劲形成了巧妙的呼应。
“这对联,倒是说出了典籍库的精髓。”白胤真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案台上的典籍,纸张细腻,墨迹清晰,显然是文昌帝君精心誊抄的。他想起往日里,文昌帝君为了整理这些典籍,常常彻夜不眠,如今看着满室的书卷,这位素来温和的帝君眼底也泛起了满足的笑意,倒让他觉得,这仙阁的落成,最该感谢的便是文昌帝君和北斗星君。
“往后众仙若想查阅典籍,便来这里就好。”文昌帝君拿起案台上的典籍,递到白胤真手中,“这是东华天历代仙官处理事务的记载,帝君若有时间,也可看看,或许能有些启发。”白胤真接过典籍,指尖拂过封面的烫金字迹,心中满是感激。他知道,这些典籍是东华天的瑰宝,有了它们,往后东华天的事务定会处理得更加妥当。
几人在典籍库待了许久,又去看了阁内的议事厅和休憩室。议事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白玉桌,桌案上刻着东华天的地形图,四周放着十几把玉椅,椅背上都雕着流云纹样;休憩室的窗边放着一张软榻,榻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窗外便是移栽过来的蟠桃树,如今虽已谢花,却抽出了嫩绿的枝叶,看着格外有生机。
“这桃树移栽过来后,长势倒比以前还好。”北斗星君望着窗外的桃树,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白胤真走到窗边,看着枝头的新叶,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许是这里的灵气更盛些。”他想起移栽桃树时的情景,那日众仙都来帮忙,南极大帝亲自挖坑,西王母送来滋养的仙露,连鹤童都忙着浇水,热闹得像是过节一般。如今看着桃树生机勃勃的模样,他忽然觉得,东华天就像这棵桃树,有了众仙的陪伴,才能长得这般好。
从仙阁出来时,日头已升到了半空。南极大帝和西王母也赶了过来,南极大帝穿着朱红锦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笑着说:“今日仙阁落成,我特意让仙娥做了些凡界的点心,大家尝尝鲜。”西王母则捧着一个玉盒,里面装着几颗饱满的蟠桃,“这是昆仑墟刚熟的蟠桃,给大家解解馋。”
众人在仙阁前的石桌旁坐下,鹤童忙着斟茶,南极大帝打开食盒,里面的点心花样繁多,有精致的梅花糕,有酥脆的杏仁酥,还有软糯的豆沙糕,香气扑鼻。白胤真拿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竟让他想起了凡界的日子——那时他还未承袭白帝之位,曾在凡界游历,见过市井间的小贩推着车卖点心,热闹非凡。
“这点心的滋味,倒和凡界的有些像。”白胤真轻声说道,眼底带着几分怀念。西王母闻言,笑着点头:“我听仙娥说,凡界的点心花样多,便让她照着样子做了些,没想到帝君还吃过凡界的点心。”白胤真放下手中的点心,喝了口云芽茶,缓缓说起了凡界的游历经历,从热闹的市井到宁静的山村,从奔腾的江河到巍峨的高山,众仙都听得入了迷,连手中的点心都忘了吃。
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仙阁的飞檐上,将琉璃瓦染成了暖黄色。白胤真望着眼前的众仙,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又看了看身旁生机勃勃的蟠桃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他想起三百年前刚承袭白帝之位时,东华天还一片冷清,众仙对他多有敬畏,少有这般亲近的时候;如今,仙阁落成,典籍齐全,众仙和睦,连往日孤寂的日子都成了珍贵的回忆。
“往后,这东华阁便是我们的家了。”白胤真举起茶杯,对着众仙朗声道,“有诸位相伴,有这仙阁、桃树为证,我白胤真,定不负天道旨意,不负众仙所托,守护好东华天,让这里永远安宁热闹。”众仙纷纷举起茶杯,齐声应和,茶杯碰撞的声音在东华山巅回荡,与山间的鸟鸣、泉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动听。
夕阳落下时,众仙才陆续离去。白胤真站在仙阁前,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海尽头,又看了看阁内亮着的灯火——那是文昌帝君留下整理典籍的光,柔和的光芒从窗棂间透出来,像是为仙阁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抬手拂过肩头的落霞碎星,月白锦袍在晚风里轻轻晃动,衣摆间的流云暗纹仿佛活了过来,与远处的云海融为一体。
鹤童收拾好石桌上的茶具,走到白胤真身边,轻声道:“帝君,我们也回去吧?”白胤真“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他望着眼前的仙阁,看着枝头的桃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忽然觉得,这便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结局——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是无人能及的修为,而是有一方安宁的天地,有一群相伴的挚友,有一棵能年年开花的桃树,能让他在岁月流转中,感受到真正的温暖与幸福。
晚风再次吹过,带着沉香木的气息和灵草的清香,吹动了他的长发,也吹动了他的衣襟。白胤真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凌霄殿走去。他知道,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会有新的故事在东华天发生,会有新的仙人来到这里,而他,白帝白雍东华帝君白胤真,会一直穿着这身月白锦袍,守着这片天地,守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直至岁月尽头,天地不老。
东华阁的晨雾还没散时,白胤真已立在阁后桃树下。月白锦袍的下摆沾着细碎的露珠,冰蚕丝料子上的流云暗纹被晨光浸得发透,风一吹,衣摆扫过新生的桃叶,竟带起几星莹白的光。他抬手抚过枝头的青桃——不过月余,谢落的桃花已结出指甲盖大小的果子,果皮上覆着一层细绒,摸起来软乎乎的。发间那根素白玉簪松松绾着墨发,几缕发丝垂在颊边,沾着的雾珠随着呼吸轻轻晃,落在唇畔时,竟有丝微凉的甜。
“帝君,西王母遣仙使送了昆仑雪水来,说泡今年的新茶正好。”鹤童的声音从阁前传来,他捧着个羊脂玉瓶,短衫领口的仙鹤纹样被晨露打湿,倒像是要振翅飞起来。白胤真转身时,指尖还沾着桃叶的清香,他望着那玉瓶——瓶身上刻着西昆仑的雪山水纹,瓶口凝着一层薄霜,一看便知是刚从昆仑墟送来的珍品。
“替我谢过西王母。”他接过玉瓶,指腹触到瓶身的凉意,忽然想起上月仙阁落成时,西王母笑着说“往后东华天有好茶,可别忘了唤我”。如今雪水送到,倒像是应了那日的约定。鹤童跟在他身后往阁内走,见他指尖摩挲着瓶身,忍不住道:“帝君要不要现在就试试?文昌帝君昨日还说,阁内典籍库新整理出了凡界的茶经,正好配着雪水泡茶读。”
白胤真脚步微顿,望向典籍库的方向——窗棂间透着暖黄的光,想来文昌帝君已在里面忙碌。“也好。”他声音清冽,却带着几分暖意,眼底映着阁外的晨光,比往日多了几分鲜活。两人刚踏入阁门,便闻见一阵墨香混着沉香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典籍库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文昌帝君伏案的身影。
推开门时,文昌帝君正握着那支玉笔在典籍上批注,他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发间束着根木簪,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笑道:“帝君来得正好,我刚在茶经里看到凡界煮茶的法子,正想找你试试。”白胤真将昆仑雪水放在案上,目光扫过案上的典籍——纸页泛黄,却被保存得极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连茶器的样式、煮茶的火候都标注得细致。
“那就试试。”白胤真在案前坐下,鹤童已取来新采的云芽茶,茶叶蜷曲如雀舌,透着嫩黄绿。文昌帝君将雪水倒入银壶,放在阁内的小炉上煮,火焰跳动着,映得他眼底也暖融融的。白胤真翻开茶经,指尖拂过“松间煮茶”的字句,忽然想起凡界游历时常见的场景:山民在松树下支起炉子,雪水咕嘟着冒泡,茶香混着松针的气息,格外清爽。
“帝君去过凡界?”文昌帝君见他看得入神,忍不住问道。白胤真抬眼,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早年承袭白帝之位前,曾在凡界待过几年,见过不少煮茶的法子。”他说着,指了指茶经上的插图,“你看这里画的茶碾,凡界的匠人会在上面刻上山水纹,碾茶时倒像是把山水都揉进了茶里。”文昌帝君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连煮水的火候都忘了看,还是鹤童提醒,才赶紧熄了火。
银壶里的雪水刚沸,文昌帝君便取来瓷杯,放入茶叶,缓缓注满热水。茶叶在水中舒展,茶汤澄明如琥珀,香气袅袅升起。白胤真浅啜一口,雪水的清冽混着茶叶的回甘在口中漫开,竟比往日的云芽茶多了几分层次。“果然是昆仑雪水好。”他放下茶杯,语气里满是赞许,目光落在案上的茶经上,“往后若有闲暇,倒可照着凡界的法子,在桃树下煮茶,想必更有滋味。”
文昌帝君笑着应下,又说起典籍库新发现的东华天旧卷——里面记载着百年前守护灵草圃的法子,正好能用来打理阁外的瑶草。白胤真听得专注,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眉宇间满是认真,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忘了整理。鹤童在一旁添着茶水,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忽然觉得,如今的东华天,倒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帝君眼底的孤寂,也渐渐被笑意取代。
日头升到正中时,南极大帝忽然提着个食盒赶来,他穿着朱红锦袍,腰间的赤金带随着步伐晃着,一进门便笑道:“听闻帝君在试新茶,我特意带了凡界的桂花糕来,配着茶吃正好。”食盒打开时,桂花的甜香混着茶香扑面而来,糕点做成了桃叶的形状,上面还撒着细碎的金箔。白胤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清甜的桂花味在舌尖散开,竟与雪水泡的茶格外相配。
三人坐在典籍库内,一边品茶吃糕,一边说着东华天的事务——北斗星君昨日派人来说,仙阁的飞檐该补琉璃了;灵草圃的仙娥来报,今年的灵草长势极好,再过月余便可采摘;连凡界的春汛,也有土地神来报备,说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白胤真听着这些,眼底满是满足,他知道,东华天如今的安稳热闹,都是众仙一同努力的结果。
夕阳西下时,文昌帝君和南极大帝陆续离去。白胤真站在阁前,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海尽头,又看了看阁后的桃树——青桃在暮色里泛着淡绿的光,枝叶随风轻轻晃,像是在与他道别。鹤童收拾着案上的茶具,见他望着桃树出神,便问道:“帝君在想什么?”
白胤真转身,月白锦袍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发间的玉簪折射出浅淡的莹光:“在想等桃子熟了,邀众仙来桃树下煮茶吃桃,再读凡界的茶经。”他说着,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映着阁内的灯火,满是安宁。晚风拂过,带着桂花的余香和桃叶的清香,吹动了他的衣摆,流云暗纹在暮色里若隐若现,竟像是与远处的云海融为一体。
“那定是极好的。”鹤童笑着说。白胤真点头,抬手拂过肩头的落霞碎星,转身往凌霄殿走。他知道,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东华阁会一直立在这里,桃树会年年结果,众仙会常来相伴,而他,白帝白雍东华帝君白胤真,会永远穿着这身月白锦袍,守着这片天地,守着这里的温暖与安宁,直至岁月尽头,天地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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