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催眠效果上，按摩似乎比数羊要强上一些。何况数羊的做法虽不费什么脑子，却多少要耗些精力，按摩可纯粹是对方出力的活儿。
冯玥一分钱不花，只需躺着享受，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理也不争了，架也不吵了，舒服得眼皮都耷拉上了，虽然睡意依旧寥寥。
“玥玥。”
“嗯。”
“你认为这里是我的家吗？”
“嗯。”
冯玥正在积极为入睡做准备，随口应的这两声甚是敷衍，别说全无思考过程了，发音器官更是偷懒到了极致。
“不是的，玥玥。”冯瑄否认之后，整个脸颊贴上了她裸露在外的后脖颈。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贴在那处，却比直白的亲吻更亲昵。
“这里不是我一个人的家，是我们俩共同的家。”
冯玥没睁开眼睛，然而大脑开始运作。
凌晨她刚回来那会儿，冯瑄的态度很差，她没想惯着他，直接质问他家是否有门禁的规矩。冯瑄若是答“有”，她转身就走，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
后来自然是没有走成，冯玥记不大清冯瑄具体说了什么，总归是没再提起门禁的事情，而且还死命拽着她的手腕。她肚子又疼得厉害，当时一触即发的玄关争吵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人在气头上本来就会口不择言，她自己都忘了，冯瑄却还记得，快要睡了特地跟她强调一遍这里也是她的家。
冯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得出男朋友的语气是委屈的，可见她无心的一句话确实伤到了他的心。
她不知道要回一句什么，只好原地转身，咕涌进他的怀里。没想到男人竟不解风情，只容她待了片刻，便要赶人，“转过去。”
实在无语，冯玥在心里骂他，你个笨蛋，我是在讨好你啊。说出口的话却甜得很，“我想看着你睡。”
“你闭着眼睛，怎么看得到我？”
对方发言一针见血，冯玥一秒没有停顿，同样的动作朝着反方向又咕涌了一回。就位后，刻意和他拉开些距离。
自由是短暂的，背后的人马上跟了过来，严丝合缝地贴上她的曲线，一同复位的还有她的暖炉。
“玥玥，你正对着我，我没法儿给你按肚子。这样舒服点没有？”
违心的话说不了一点，冯玥后仰了两下脑袋，用肢体语言表达出她的满意。“哥哥，你帮我定个六点的闹钟，好不好？”
“你今天还要陪你同学？”地理优势得天独厚，冯瑄张口就能衔住她的耳垂，吮着那块小小的软肉不放。“陪一整天还不行吗？不是说你们俩没有那么好的交情？既然身体不舒服，乖乖在家躺着不好吗？”
客观点讲，男朋友的话说得没错。她和单宸的交情确实没有好到要她顶着姨妈痛陪吃陪喝陪玩的地步，可问题是虽然她和单宸没那样的交情，但她和Mickey, Minnie, Donald, Daisy的友谊可深厚了。
况且生理期又不是坐月子，上班上学的活动都能正常进行，出去玩儿就更不在话下了。
暖炉不肯帮她，冯玥不勉强，自己动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定好闹钟又放回去。
冯瑄自知不可能劝得动她，只好让步。“今天打算去哪些地方？我陪着你一块儿。”
女朋友一点儿不领情，直接拒绝。“不用了，你又不感兴趣，我们自己玩儿更开心。”
“要去哪里玩儿，我怎么就不感兴趣了？”
冯玥一招制敌，“迪士尼。”
本来还不服气的男人听到迪士尼三个字后，整个人服气了。“不是春节的时候去过了吗？怎么又去？”
“那你去过一次电影院，就不去第二次了吗？”
“看的又不是同一部电影。”
“迪士尼的娱乐项目也有在慢慢增加啊。寒假那会儿还在建的小小世界前几个月正式开放了，我超想去玩儿一次的。”
“我让Emily订票，陪你再去一次。”
“谁要Emily陪了？”跟这种**的家长说话真费力，冯玥一时气愤，不愿承他的好，试图掰开肚子上的暖炉，要躺平了睡。
想当然冯瑄的力气有多大，她根本掰不开。冯玥干脆破罐子破摔，话朝难听了说，“你总是这样，自己不感兴趣的活动，就把我打发给你的助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天的工作是临时加进来的吗？你就是觉得迪士尼幼稚，你不想去。可是我跟Emily又不熟，一起出游真的很尴尬。”
“但我当时多懂事啊，一点儿没犹豫就答应了，而且完全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年纪大，和我有代沟，我不应该把我的爱好强加于你。那你现在能不能也懂事一点儿啊？我有同龄的好朋友陪着一起去玩，很开心的事情，你可以不插手吗？”
面对面时未必能发泄得这么尽兴，好在此刻是背对着。也正因为背对着的姿势，冯玥不可能看到冯瑄的眼神突然变得悍戾，几次张口要啃她的脖子，最后硬生生忍住了。
“我年纪大？”
干巴巴的一个问题，听得冯玥想笑。不是说男人不在意年纪的吗？哥哥要不要这么玻璃心？
“你要实在介意这三个字，那我收回。可其他内容都是事实，我有说错吗？”
冯瑄比谁都清楚，冯玥没有一个地方说错。他做过的事，他认；他只是没想过冯玥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一直没有说破。曾认为两全其美的一个方案，现在只觉得愚蠢至极。
“玥玥，是我考虑不周全，我不该让Emily来替代我。下个周末，我们一块儿去迪士尼好不好？以后只要你想去，我都陪你去。”
“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诺我才不需要，我又不是没有可以一起玩儿的朋友。”冯玥拒绝得太快，稍有一丝后悔。
虽然冯瑄没说“对不起”，但刚刚话里的每一句本质上都是在道歉，她不可能听不出来。况且住在香港的日子里，她越来越能体会得到，以冯瑄的出身和性格，让他低头其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随时随地向她俯首。
“哥哥，你不需要迁就我的兴趣爱好，因为我也从来没有勉强自己去迎合过你。你喜欢运动，网球、高尔夫什么的，我都觉得好无聊。你研究的那些股票，我看不懂，也不想学。”
冯玥觉得自己找补得还不错，打算再接再厉，将主题升华到新高度。“除了接受个体在休闲品味上的差异之外，我认为，我们还应当尊重彼此的交友自由。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怎样和朋友相处，等等，都不该干涉对方。你想想看，我有打听过你和异性朋友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吗？我从来没有，因为我信任你。”
“玥玥，除了你，我交过的朋友里没有任何一位女性。”冯瑄冷静地道出事实。
冯玥转过身来，盯着他看，嘴角似笑非笑。该死！冯瑄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说了假话，显然冯玥也知道他说了假话。
然而真话又没法解释，他要怎么告诉冯玥，他的大脑彻底遗忘了那位曾短暂交往过的前女友的存在。
冯瑄的心里素质尚可，能够镇定地当作无事发生。“玥玥，从下周开始，我可以让Emily把我每天的schedule电邮给你，实时更新。见了什么人，在哪儿应酬，什么时候出差，你都能一清二楚。”
冯玥当下的反应是气得要去推他，手掌摁在人胸口上，受了反作用力，后退的反而是她。
“你是不是有病？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居然以为我是想查岗？谁想掌握你的行踪啊？我每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行啊，反正晚上喝了咖啡我也睡不着。想吵架是吧？吵！”
冯瑄把炮仗纳进怀里，细致地寻觅引线拆除。“不是四点之后不喝咖啡的吗？”
像哄小孩一样，有人一遍遍地轻抚她的后背，一同被安抚的还有她的情绪。“谁知道鸳鸯的威力也那么大，失算了。”
“一夜不睡，白天能玩儿好吗？”
“能，你别管我。我一个人出门，你该干嘛干嘛。”
“好。”
“也别让丁生跟着我。”
“好。”
“对了，不要给Emily增添工作量，你的行程我不想看。”
“好。”
男朋友一下子变得这么好说话，冯玥不大习惯。但再不适应也得睡觉啊，怕不是都三点多了。好在定了闹钟，生物钟不管用了，还有外力帮忙。
冯玥开始安心地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夜里几点睡着的她是一点不知道，不过白天几点醒来的她再清楚不过。看到手机屏上10：18的数字，冯玥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尖叫。趿着拖鞋走去卫生间，在马桶上坐下，冯玥发出了今天的第二声尖叫。
或许是公寓隔音太好，间隔不长的两声尖叫没有把坏人招来，不过也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坏人压根儿不在家。
如果是后者，冯玥更气了。男朋友出了门，她要找谁算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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