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连下了三日,勘问室的青砖透着阴凉,墙壁挂着的烛火被窗口吹来的风卷得忽明忽暗。
许适之弄着手中的刑具,手中的刑具被一阵闷雷映出冰凉的光。
许适之将在刑具上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被镣铐锁死的汉子身上。他的衣襟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眼神阴鸷,死死地盯着许适之手中的刑具。
“按《宋刑统》,诬告他人盗罪,若所诬不实,需反坐其罪。若刘志真如你所言偷盗应杖六十,如今你诬告,那这……”
男人猛得抬头对视上许适之冷冷的目光,明明眉眼生得极软,眼垂下来时像含着笑意,可跟他对视时,总觉得那温和眸子里藏着刀,能冰冷的将你所有的谎言全部刺穿。
男人梗了下脖子,“我亲自所见!你们偏帮他!”
许适之懒着再和他辩驳,对着一旁的陈尧道:“取讯杖来。”
两位皂隶很快便捧着一根讯杖进来。男人瞳孔骤然缩小,挣了挣身上的铁链:“你……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
许适之冷哼一声:“你的讯词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很明显就是谎话连篇,你若是再不实招来。”
他顿了顿,望着那光滑的杖身,“这讯杖虽不如法杖沉重,但打在身上,皮开肉绽也是常事。你若是现在认了,说清前因后果,我便只叛你杖三十,但——倘若你还嘴硬,六十杖打完再押你与真盗同吃同住。”
男人滚了滚喉结,看了看那结实的讯杖,垂下头。
“我招,我全招了,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东西是我自己放的,为了就是想让他刘志尝尝被人冤枉的感受,原先他就杖着身份比我高,什么腌臜事一败露就往我上扔……”
*
雨后的空气湿润夹杂泥土的腥甜。
朦胧的月色将许适之与陈尧归家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大人我总觉得那男子说得有些凄惨。”
许适之面色平淡地望着远处的“福寿双全”。两扇漆门已牢牢闭着,门脚的柴堆码得整整齐齐。小铺子仿若像被月色裹住的一方小天地。
但随后又目光极速移去,“人总会想将自己的错误阐述成不得已,将自己过错转移为他人。我私下调查过此事,并非他所说的那么冤屈。”
陈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面色始终凝重的许适之。
“大人,我怎觉得你变了许多,也不如以前那般爱笑,现在只有见你和沈二娘子在一起时才能见到你笑了。”
一片沉寂,陈尧望着许适之那双曾满是温和的双眼,如今却隐隐约约有点冰冷。
许适之勾了勾唇角,侧头看着着满脸关切的陈尧道:“难道我每日要在审问这些人的时候笑吗?我看你还是太闲了。”许适之加快了步子轻飘飘的甩给他了句:“往日多给你找些事做!”
陈尧皱了皱眉头,看着许适之的背影,他的衣摆被晚风佛得轻晃,又柔又轻。他挠了挠头连跟上,“别呀别呀!”
*
沈芝意坐在案前盘算着近日的利润。
有了那次活动后,以及许适之的帮衬,的确收入越发可观。
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的铃儿安静地陪着她,大抵是坐久了不自觉伸出了一只手捂着嘴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沈芝意被她打哈欠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嫣然一笑,“既然困了便睡了就是了。”
“那不行!你近日每晚都忙到好晚,我今日必须盯着你早些歇息。”铃儿说着拍了拍脸,想将睡意全拍散。
“也就这几日罢了,熬过去就好了。”
“这几日?二娘子!你瞧瞧你现在有多憔悴?”铃儿又气鼓鼓地道:“请把之前水灵灵的二娘子还给我!”
这几日沈芝意实在没太多的时间去好好休息,眼下也确实留下了一片青黑,看着却有几分憔态。
沈芝意算完了最后一笔账,放下了手中的笔,学着铃儿的姿势望着她,柔笑道:“看来铃儿只喜欢水灵灵的二娘子啊!”
铃儿双眉微蹙,“才不是呢!沈二娘子什么样子铃儿都喜欢!”
沈芝意被逗乐了,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
“噗嗤。”门外传来了一阵憋笑声。
沈芝意起身疾步走向门口,将门拉开,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越跑越远。
铃儿也跟了过来,望着那熟悉且烦人的背影恼道:“这臭小孩!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呢!”
沈芝意有些不解,但还是拍了拍铃儿道:“好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就算不明天说,现在追也不一定能追到,况且她们方才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
许适之刚踏入府中便看到依靠在凳上双眼微瞌的许婉。
听到动静的许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到许适之立刻清醒了,忙起身甜甜道:“表兄回来啦!婉儿今日炖了鸡汤,特意等你回来评鉴呢。”
“不必了,夜晚我不喜油腻,你自己喝吧。”
“表兄!”许婉扯住了许适之的袖口,“可这是婉儿专门为你炖的,你若一口不喝……”许婉的眼泪又在眼眶中开始打转。
许适之蹙眉望着拽着他袖口的那双手,冷冷道:“松手。”见许婉不为所动声音厉了几分。
许婉这才收回了手,擦拭着再也忍不住泪花,“表兄莫不是厌弃了婉儿?”
“这样,”许适之看了眼一旁看戏的陈尧续言道:“陈尧今天刚好还嚷着想喝鸡汤呢,不如他替我评鉴一番?”
“啊?我啥时候说了啊?”陈尧怔了一会儿努力开始回想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而一旁的许婉十分抗拒道:“表兄!我……”
许适之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道:“今日劳累过度,二位可否让我好好休息一番?”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两人望着许适之好一会。
虽然许婉很不乐意,但许适之并不给她片刻挽留的机会,她脸色铁青铁青的,这鸡汤可是她熬了三四个时辰。
“所以这鸡汤?”陈尧的声音将许婉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婉瞪了他眼,冷哼一声便走了。
陈尧歪了歪头瞧着许婉的背影,“许娘子这鸡汤?”
“在庖厨,自己寻去!”许婉侧头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
陈尧笑了笑,喃喃自语:“这许娘子还真是有意思。”
*
宋严轩坐在亭子中望着朦胧月色,随后抓起酒坛将最后的一口酒一饮而尽,苦闷地笑了笑。
柔和的月光下的另一边是沈芷萱依在窗口,她握着手中的琉璃罐,在月光的映射下瓶身的纹路如一颗颗悬着的碎钻。
*
翌日,伴着鸡鸣,沈芝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门被芸儿和铃儿推开了,“二娘子洗漱了。”芸儿端着一盆水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放着就好。”沈芝意道。
“刺啦刺啦……”的跑步声由远及近。
沈芝意抬了抬眼看着从远处跑来的小力,待跑到沈芝意面前时,他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双膝,缓着气。
铃儿拧着眉毛,抬手指着他,“你这小孩!昨日竟敢偷听我们说话,真不知耻!”
小力喘着粗气将铃儿指着他的手按了下去,“谁……谁……要偷听你说话的,我昨天是要找沈姐姐的!”
沈芝意从始至终也没有发言,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找我?找我作甚?”
小力笑了笑,“本来是想问你明天还有啥可以干,最近姐姐雇了许多人,我觉得最近好像都没帮上什么忙,但昨天无意听到你们的对话,我想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说完他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罐。
沈芝意看了眼白小罐又看了眼小力,接过后她摩挲着手中的白小罐。
“这是什么呀?”铃儿道。
“这个是……”小力摸索着下巴思考了良久也能想起来,“反正就是可以消眼下乌青的药膏。”
沈芝意扒开药罐轻轻嗅了嗅,“杏仁油?”她蹙了蹙眉:“据我所了解这可并不便宜?你哪来的银钱?”
小力抿了抿唇,咽了一口口水解释道:“近视无事便去街边乞讨得来的。”
“我看倒是挺蹊跷,你怕不是偷的吧?”铃儿道。
小力眯了眯眼,望着铃儿:“我说你怎如此毒舌啊!我这是靠实力!”说完转头见沈芝想推辞又一脸虔诚道:“姐姐尽管放心用,着绝对不是偷的!这可是我千心万苦寻来的!”
“嗯好。”沈芝意笑了笑,但并没有用,她刚刚闻了,的确是寻常的杏仁油。
*
“姚观文?你可有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坊华酒楼?”
姚逸辰写着粗狂的字迹,听到他的酒肉朋友余斛的话,反问道:“坊华酒楼?”
“是啊!姚观文定是知晓那沈家的二位美娘吧。”
“自然!”虽说姚逸辰好色但也不至于为了一睹美人专门去堵人家家里,他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也没那个胆子。毕竟她的正妻还是很有权利的。
所以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到二位沈娘子。
“那沈二娘子近日都在着坊华酒楼。”余斛笑了笑道。
“哦?为何?”
“说是为了与坊华酒楼互利,她是‘福寿双全’的东家。”
姚逸辰冷冷地笑了笑:“这女人还真是疯的,不过我倒想瞧瞧这位美人究竟有多美能让无数人交口称誉。”
酒楼是个好地方啊,人多热闹何种目的就算去也难以怀疑。
姚逸辰将最后一字写完笑了笑。
余斛一脸谄笑地望着姚逸辰狂草怒张的字不停阿谀奉承地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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