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幕如一块巨大的绸缎,缓缓笼罩了整个京城,也垂在了小院落的青瓦檐上,
宋慕然穿着一身便装,踏进了这座小院子的门槛内。
他双手抱臂,左手中还夹这一把剑,剑首上还有一条剑穗随着他的步子轻微的晃着。
连带着额角的青丝也随着步子里的微风轻拂,松垮又随性,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近日他总偷摸着来此处练练剑,相比严格规训的皇宫,这里没有专人监督、保护,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练剑。
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和芜羽。
一阵柔风使往昔回忆历历在目。
“四皇子!你慢点!”穿着一身粗衣的芜羽气喘吁吁得跟在年幼的宋慕然身后。
宋慕然跑到了这座破落的小院子面前,他推开了这腐朽的木门,“吱呀”一声闷响,似是随时都会散架。
里头的荒草丛生,断了腿的木凳,住宅也是蛛网遍布,瞧着像是被人遗忘了好些年,只有阵阵风吹过的“沙沙”声,在院子里来回穿梭。
“四皇子,咱们得快些回去了,今日在外已逗留许久,再不回去得被发现了!”芜羽追了上来拉着送慕然的小手准备往返。
却被宋慕然挣脱了,“芜羽姐姐再稍等片刻,”他望着这座破落的小院子,满眼的星光。
芜羽望着他满眼的欢喜,莞然一笑,“你很喜欢?”
“这地方甚是偏僻,是个好地方,以后我们常来这里好吗?”他面带恳求的目光回望着芜羽。
“好,不过我们现在得走了。”芜羽轻柔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意识他快些离开。
后来他们再来到这里这座小院落已被芜羽买了下来,他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芜羽笑脸吟吟告知他这件事的时候。
再后来两人一起从新修整了这座小院落,他们将院角荒草连根拔净,又将旧木桌打磨光滑,他们还在院里院外种了几株雏菊、几颗桂树。
整个小院子从原先的破败不堪,变得空庭蕴暖。
宋慕然这辈子所有的快乐也都始于这片小院子中。
*
“四皇子!”一声稚嫩的声音将宋慕然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慕然抬眼望着小力从院内的一个小坐墩上起来,连跳带跑得过来。
小力是宋慕然安插的眼线,不过小力之前也确实是个丐儿,那日他为何知晓沈芝意为许适之庆生之地也是从小力那打探到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很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大抵太过无聊了吧。
“四皇子,”他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宋慕然微蹙眉,显然对小力的行礼有一些错愕,小力是个粗糙的丐儿,况且年幼。宋慕然早便习惯了小力的不知礼。
跟在宋慕然的小侍卫阿策,也有些惊,随后笑着调侃道:“几日不见竟然知礼识仪了?”
“是沈姐姐教的!他还教我读书习字!”说着还将自己练的字从袖中掏了出来——几张皱巴巴的纸。
宋慕然望着他皱巴巴且脏兮兮的纸,犹豫片刻接了过来,略微有一点嫌弃地抖开了纸张。
里面只有一片是干净的,那里是几个清秀有力的字迹,而周围密布着扭扭曲曲的字。
宋慕然闭了闭眼,他鲜少见到这么“有个性”的字迹。
小力并未察觉到他的嫌弃,乐乐陶陶道:“如何?如何?”
宋慕然冷笑一声,微侧头看向身后的阿策道:“改日为他安排个学堂吧,这字……还得练。”
小力一顿,张着嘴巴似要掉到了地上,有些不可置信道:“ 啊?什……什么?”
宋慕然这个人总给人一种孤高冷傲的劲儿,但他?刚刚居然想让自己去学堂?他……他关切自己?
宋慕然望着他难以置信模样有些许不爽,眉头一皱,“怎么?不想去?”
“去去!想去!”小力眉开眼笑道:“对了!那我怎么和沈二娘子……她定会怀疑我身上哪来的银两。”
“这你不用管,我会办个为你们这群……”宋慕然上下打量他一番瞧着他如今已一点丐的模样都没了,完全被沈芝意照顾得体体贴贴,他续言道:“你们这群孩童念书的学堂,到时候会提前告知与你。”
“好哎!”小力举着小手,兴喜若狂的叫了声。
“所以可以好好为我办事了吗?”
小力立刻收回欣喜,面带严肃道:“你都不知道,上次你让我送的那啥药,差点都被怀疑了,我总觉得那副说辞有些难以信服,还有我觉得听人墙角这事我做不来,上次偷听便被发现了,就算出发的是好的也有一些不大好。”
宋慕然有些无语道:“那你不能谨慎些吗?”
“就算谨慎,我觉得这也并不是啥良策,你让我光明正大的跟在她身边,与你说说她的行为举止还尚可,但这偷人墙角……”
宋慕然见他还想与自己继续掰扯下去,即刻转移了话题,有些扭捏地问道:“近日……她如何了?”
“沈姐姐啊,最近状态好了不少,倒是没之前憔悴了。对了!昨日还有一鼠流之辈刁难沈姐姐了,不过沈姐姐貌似已解决了。”
“展开讲讲。”
小力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的重新复述了遍,顺便还将沈芝意护自己的那段,添油加醋了一番。
“姓姚?”宋慕然冷哼一声,语气极冷:“姚逸辰。”
小力望着宋慕然正想问他是如何笃定定是此人的,但发觉他提到姚逸辰二字时,寒眸如刃,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如冰锥般冰凉刺骨。
小力不禁打了个寒颤,将想说的咽回了肚子。
问他不去问沈姐姐,万一一不小心将他惹恼了,也不给我念书了,得不偿失。
不过他心里一直有些疑惑,这四皇子心悦沈姐姐,如此关心她,为何不愿意表露出来了?莫非也是知晓自己比不上许大人?他能有这份认知?
小力仰着脑袋又看了看宋慕然。
不像,瞧着不像想!
“你这是什么眼神?”宋慕然慕然对上小力那对探索性的目光。
“没没没,不敢不敢。没什么事,我便去找沈姐姐啦。”小力谄笑道。
无所谓了,反正他总归不会对沈姐姐有什么不怀好意,瞧着也是为了护她,换种说法,算不算我在默默护着沈姐姐呢?
小力想着想着傻呵呵地笑了声,走在路上的步子也更轻盈了几分。
*
入夏的午后格外热,连路边的狗都避到槐树下,吐着舌。街市的青砖被晒得发烫,脚踩上去如触了暖炉般。
“福寿双全”的角落内放了几盆水,以解暑气。铃儿望着正烈日头,叹了口长气又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这天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沈芝意瞧着热得直嚷嚷的铃儿笑了笑。
芸儿摆着糕点道:“心静自然凉,铃儿你就是太过……”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出现在眼前的人怔住了。
“二皇子?”她羞赧道。
自上次见到她便觉得二皇子气度不凡,英姿飒爽,也不怪芸儿倾慕,面对这般硬朗的男朗鲜有女娘会不多看几眼吧。
铺里的所有人都望向了宋严轩。
沈芝意转身瞧着满面愁容的宋严轩行了个礼,屋内的人也都从二皇子怎么回来此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同行了个礼。
“二皇子?所谓何事?”其实她心里估摸着也是为了家姐。
她早便知晓了他与沈芷萱的事了,她心里也赞同姐姐的做法,毕竟男人嘴上大多说得都跟花似的,然则很难言行一致,她其实也并未觉得宋严轩有表达得多喜欢。
既然姐姐能看开,她也并不觉有什么不妥。
宋严轩上前了两步,小声道:“我找你。”
沈芝意挑了挑眉,心里更能拿得准了。
但旁侧伙计们并不知晓实情,纷纷开始猜测起,这二皇子可是对他们东家有些什么,七嘴八舌的声音很快介入了沈芝意他们几人的耳中。
沈芝侧过头望着那些小声猜疑的人,“想必大家定是饿了,先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也不必有过多的猜疑,毕竟这种东西乱说对大家并没有什么好处。”
刚刚说得最起劲的几人即刻闭上了嘴,纷纷都走了出去。
说完沈芝意又望着铃儿与芸儿两人道,“你们在外面帮我打个掩护。”
此时为午时一般鲜有人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沈芝意瞧着面带尴尬的宋严轩,和善地笑道:“现在二皇子可以说了,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想必你应也知晓了我与令姐的事了,所以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他的目光真切。
“嗯,我知晓了,二皇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宋严轩微愣,恍惚道:“真话。”
“我目前也不支持你们二人,我知道你现在很喜欢家姐,你口头上表达了很多次,但行动呢?你有多喜欢她?能为她做什么?或者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我知道你觉得……我和令姐不合适。”宋严轩听到她也不看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被刺痛到了内心,须臾又言道:“我觉得家姐多多少少也是喜欢我的,我也愿意此身只娶她一人,我愿意为她付出很多,她喜欢的……”
还没说完,沈芝意便伸出一只手掌打断了他带着固执的话语,她微垂了垂眼帘,轻笑道:“四皇子,你瞧。”
随即她又抬眼望着宋严轩那双清澈中带着些许慌张的眸子,“你的承诺太多了,别总说我愿意,我愿意,去做给她看,让她看到你对她的爱有多深。”
“那……那我该怎么做?”宋严轩有些焦急道。
沈芝意慕然回想起姐姐近日总有些沉郁的神色,或许家姐还是喜欢他的呢?
她沉思片刻道:“比如,家姐时常上山采药,你若是真有心,日后便一直陪着她去?”
之前有着自己陪姐姐一同采药,如今她有了自己的铺子,很少再与姐姐同去,若是他有心,去了也有个照应,况且这二皇子看着性子着实有些憨厚,也没什么威胁。
宋严轩听后眼睛即刻更亮了几分,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这般她便会信了我对吗?”
沈芝意笑着摆了摆头:“我不知,但你连尝试都不愿意,我也别无它法。”
“没有没有!我愿意的!我愿意。”宋严轩顿了顿,朝着沈芝意行了个揖礼:“多谢沈二娘子!”
沈芝意瞧着宋严轩离去的背影,轻轻吐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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