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安南微笑着摇摇头,她纠结片刻后还是仔细看着吴雪落的眼睛试探道:“你和大盗有过节,因此你假借身体不适要我带你进京兆尹府。你趁我押解大盗,在牢狱对侧屋檐边墙蹲守以确认关押场所。待我走后你解决掉侍卫,又杀进牢狱引出大盗,制造他越狱、你不得已而出手阻止并不慎将其杀害的假象。”
吴雪落不禁折服于她的洞察力,只是为时尚早,不能让她知道真相:“艾捕头的故事很有趣,我若是局外人当真信了。只是你心中带着答案问,我即便是答没有这样做,你就会心满意足地相信吗?”
艾安南楞了一下,眼前人的神秘色彩因这句浑水摸鱼的话又笼上一层不可信任的面纱:“顾左右而言他并不会使你洗清劫狱的嫌疑。”
吴雪落深知自己行事缜密,一旦雪化,不会留下丝毫痕迹。索性耍起无赖:“没做过的事恕我无法承认,艾捕头说我有嫌疑,当拿出证据才是。”
艾安南尝试印证推测,若果真因墙滑摔倒必然会用来自证:“牢狱对侧屋檐边墙的积雪,你若是赶时间路过怎会有大片掉落?这就是证据。”
吴雪落回忆着自己行进的路线,确实在那蹲守至艾安南离开牢狱。如此刁钻的地方她是如何发现的,她也喜欢跳房顶吗?
吴雪落灵机一动,慵懒地靠在墙边,摊手道:“墙太滑了,着急摔倒也是很常有的事吧。有何可大惊小怪的?轻功不佳也有罪啊?”
“有罪无罪很是难说。”艾安南闻言陷入疑惑、喃喃低语,不过心中却信了她半分。
吴雪落见她神情认真,不禁想试探她是否真如传言一般善良,挑衅道:“那你立法吧。”
“你……”艾安南听多了恭维,对突如其来的挑衅不禁哑然,愠怒地盯着她。她反倒认真地看着自己,好似不知这话有多气人。当真是个迷一般的无赖!
艾安南不欲理会她,转身便走。
吴雪落打量着艾安南的神情像是打量着志在必得的猎物。生气却不骂人,只是转身跑开,有点意思。吴雪落打着哈欠在栏杆外慵懒地挥手:“艾捕头慢走—”
闻言艾安南气得在心中直骂:无赖无赖无赖!
什么秉公执法、什么不徇私情,统不重要了。她恨不能现在就找到印证推论的证据,狠狠回击这个无赖!
回将军府换下衣袍后艾安南便如实向京兆尹汇报,正打算差人分别传唤吴雪落和赵城前来时被京兆尹按下了。
京兆尹是个为官几十年的老狐狸,皇上安排来的人自然得罪不得。抛开这些不谈,她的推论倒确实有理。不论是失窃情报满天飞还是大盗被暗卫斩首都过于离奇突然,即使是他也察觉出其中必有隐情。然而越有隐情他越不能轻易细查,背后之人既然能将手伸进赵府,便能伸进他京兆尹家,这趟浑水绝不可趟。
另一边赵太师的意见则更为重要,毕竟如若这盗贼窃的不是他们家御赐的宝贝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前面也有几户人家珍宝被盗,未能及时将盗贼捉拿归案,如今又东窗事发,实在不易妄动。
为官多年,他习惯在处理案件前先旁敲侧击,试探案件主要关联权贵态度。小则化了,大则借势浑水摸鱼。听闻赵太师打死了家中仆役,他便知赵太师十分重视。这贼是死是活不重要,关键是找到这贼所窃玉簪究竟身在何处。若是找到了他死又如何,若是找不到实在是麻烦事一桩。
只要找到这玉簪,他又有什么理由为难这个暗卫?至于赵太师是否要为难于她,与他京兆尹又有何干?真相?真相是最不要紧的。但凡能将这些事了了,谁死谁活都无所谓。
日出后,积雪逐渐消融,雪中遗留的蛛丝马迹尽数散去,只余下牢狱中的尸首。京兆尹按下传唤,寻仵作验尸、寻人拿着大盗画像暗中寻找玉簪下落。狱中捕头根据验尸结果及现场痕迹得出的结论与艾安南第一次的推测无甚出入。
几位老捕头和仵作围着尸检结果讨论。
艾安南补充道:“各位前辈,现下大雪已化,证据缺失。那暗卫不但形迹可疑,我试探她时还言辞闪烁。况且此事不论消息走露还是大盗暴毙,桩桩件件透着古怪,此间或有隐情。单凭她一家之词和现有的证据恐难定案,不若我们顺着大盗查细致些。”
众捕头已接收到京兆尹不准继续详查的暗令且不以为意,纷纷劝说:“艾捕头多虑了,案情明了,没什么遗漏的信息。京兆尹府墙壁本就是为防人暗闯,特意使用光滑材质砌成的。有艾捕头给她送水送毛巾的,有何不满?言辞闪烁也是不知好歹罢了。”
旁边的捕头也随之应和:“就是,不知好歹。”
艾安南将目光移向张捕头,又移开。罢了,他们都是丢不起这份差事的人。
其中一位不明艾安南身份的新捕快说到:“若是我能得此待遇……”
旁边的人赶紧用手肘戳他,透出“你不要命了吗”的神情。
新捕快见情况不妙话锋一转:“我是说……若我做出此等擅闯京兆尹府的恶行,定然十分羞愧。莫说毛巾,就是水我都不敢领受。”
艾安南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听不进他们的闲聊,看着尸首沉思片刻后走出殓房。从何处查起才好?
几位捕快以为艾安南不悦,一脸嫌弃地望着新捕快。
新捕快听闻艾安南是皇上所派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位老捕快拍拍新捕快的肩膀:“传言艾安南心地善良的很,今日看来传言不假。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在陛下面前告你御状的,下次说话要小心。”
?
走出殓房后,不知不觉走到牢狱。艾安南望着牢狱前的空地,出了神。
晴空万里,现场痕迹尽数抹除,好似无事发生,但昨晚吴雪落斩落男子的一幕在艾安南脑中挥散不去。她在院中想象着未能亲眼目睹的一招一式,回想着那夜的月色,积雪上的残血。那样瘦弱的身板,如何与壮汉抗衡?艾安南一贯循规蹈矩,想着她无赖而飒爽的样子虽说恼怒却不禁艳羡不已:如此倒也逍遥洒脱。
除去最后一幕,全然想象不到是何种情形,若有机会定要讨教一番。
她想到此事突破口显然不在她身上,于是赶忙加入寻找大盗居所的队伍之中。
京兆尹暗中派人不过半日便轻松查出大盗居所,将屋内所有宝贝尽数带回京兆尹府后草草结案。大局已定,但艾安南没有轻易放过这件悬而未定的疑案。
赵城拿到玉簪后并未再听其他细节,直截了当地为京兆尹封了一份大礼,随后举家进宫回禀太后。
吴雪落顺利出狱,心中卸下千斤重负,她向来讨厌的晴天都显得格外亲切。
她出狱前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留下的血污收拾干净,并带走艾安南借给她的衣袍还有草堆中不知被谁遗漏的十文钱。
想到艾安南推测无误的样子,绝不会就此相信自己,于是走向春熙楼寻求师父帮助。
师父嫌弃地看着她,为她披上斗篷,并拿来新衣:“瞧瞧你这样子,任务尚未结束,莫要死了。”
吴雪落接过衣服转身便走:“拜托师父了!”
师父叫住她,扔过来一瓶药:“吃完饭将药吃了。”
“好。”
“在这用膳吧。”
吴雪落想了想:“也好。”
师父看着她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摇头,言语却生冷:“你看你这吃相,急什么?”
吴雪落只管低头吃菜,嘴边挂着残渣,嘴里塞得满是饭菜:“师父……你是不知那个秦秋,看我看得可紧,一有功劳便抢。我稍晚回一刻都抓着我不放,不知这次又要闹哪出?”
师父看着吴雪落一身伤,又拿出一瓶金疮药放在桌上:“我教过你,现在要隐藏实力,有事找我。功劳抢走还有机会,切勿争强好胜,否则早晚暴露。”
吴雪落用袖子擦一把嘴,饭菜尚未咽下,拿起药起身道:“放心吧师父,能给他的我都给了,没抢。在秦秋面前从不用师父教的功夫,他绝不会发现。”
每每目送吴雪落离去,齐孝总是隐隐担心她这瘦小的身体如何抗住赵府的风雨?明明不敢想象她死的样子,却不得不送她历经险境。他低头看着腰间的剑,胸口发闷。秦秋说得对:“你如此懦弱,要这身武艺有何用? ”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将武艺传给吴雪落后竟不似从前阴郁了。或许齐孝欣赏的就是吴雪落好较劲的性子,不同于秦秋那般无情的狠辣,又不同于他过分谨慎的懦弱。即使她外在冷漠内里却张扬并非做细作的好料子,他也愿护她,就像护着自己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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