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为凌家宅邸这间临时收拾出的主卧室镀上一层浅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混合着昨夜安神香料的余韵，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凌清尘身上特有的冷冽清香。
凌清尘是在一阵熟悉的、若有实质的注视中醒来的。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不出所料，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已经静立在床幔之外，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又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墨言总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在他醒来的前一刻，准时出现在那里。这份精准，曾让凌清尘心底发寒，如今却已习惯，甚至……产生了一种扭曲的依赖。
“几时了？”凌清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他拥着柔软的锦被，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像一只餍足又挑剔的猫。
“回主人，辰时三刻。”墨言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他上前一步，动作流畅地挽起厚重的床幔，用金色的钩子挂好。阳光瞬间洒满床榻，也照亮了凌清尘略显苍白的脸。
“这么晚了？”凌清尘蹙眉，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为何不早些叫醒我？今日还要去巡查西院的结界修复情况，若是让那些老家伙抓到把柄，又该啰嗦个没完。”他嘴上抱怨着，身体却依旧赖在温暖的被窝里，只伸出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了指不远处衣架上挂着的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
“属下见主人昨夜睡得不安稳，故而未敢打扰。”墨言平静地回答，走到衣架前取下长袍，又从一旁的梨花木衣柜中搭配好同色的中衣、腰带和配饰。他的动作优雅而精准，仿佛做过千百遍，完全不像一个被封印了力量的远古魔尊，倒像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顶级仆从。
“不安稳？”凌清尘嗤笑一声，终于慢吞吞地坐起身，丝绸寝衣的领口微微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墨言，“托你的福，有你这尊‘门神’守着，哪只不长眼的魑魅魍魉敢来扰我清梦？”
这话语带刺，是凌清尘一贯的风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夜月华之力最盛时，他体内灵裔血脉几乎要失控暴走，是门外墨言身上散发出的、同源又相克的深渊气息，如同一个无形的牢笼，强行压制住了那股躁动。后半夜，他才得以真正安眠。
墨言没有反驳，只是捧着衣物走到床边，微微躬身：“属下职责所在。”
凌清尘哼了一声，张开手臂，任由墨言为他更衣。这是一个极其亲密且充满信任（或者说，充满主仆权力象征）的动作。墨言的手指偶尔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皮肤，冰凉的温度让凌清尘微微颤栗，但他强迫自己放松，甚至刻意流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享受。
他能感觉到，墨言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颈侧淡青色的血管上，那里流淌着对魔族而言充满诱惑的灵裔之血。那目光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探究与贪婪。凌清尘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骄纵。
“动作快些，笨手笨脚的。”他抱怨道，“系带松了，你想让本少爷衣冠不整地出去见人吗？”
墨言从善如流地调整着衣带的松紧，指尖灵活地穿梭。他的气息很近，带着一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味道，与他深渊魔族的身份格格不入。凌清尘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长得过分，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更衣完毕，墨言又端来温水和青盐伺候漱口，然后是温度恰到好处的晨茶。凌清尘只抿了一口，便蹙眉放下：“太淡了，换一杯。还有，今日的茶点是谁准备的？甜腻得发慌，撤下去，告诉厨房，再做不出合口味的东西，就统统换人。”
这些挑剔和命令，如同每日必演的戏码。仆人们战战兢兢，而墨言始终面不改色，一一应下，并高效地执行。只有凌清尘知道，那杯“太淡”的茶，是因为他昨夜灵力消耗过大，不宜饮用过浓的茶刺激心神。而那碟“甜腻”的茶点，里面加了几味温和滋补的药材，是对灵裔身体有益的。
他的每一次“恶毒”，都像是一层包裹着微弱善意的荆棘。而墨言的每一次“忠诚”，都像是一场精心计算的表演。
早膳过后，凌清尘终于打算出门了。他走在前面，墨言落后一步，沉默地跟随。阳光下的凌家宅邸，依旧能看到不少战斗留下的痕迹，工匠们正在忙碌地修复。
路过一片狼藉的花园时，凌清尘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丛被剑气削断了一半、却依旧顽强开着几朵血色小花的蔷薇上。
“那花，”凌清尘抬了抬下巴，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看着碍眼，墨言，去把它铲了。”
这命令来得突兀且毫无道理。那丛蔷薇虽然受损，但生命力顽强，并无铲除的必要。周围的仆从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墨言的目光顺着凌清尘所指的方向望去，在那血色蔷薇上停留了一瞬。他深紫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动。深渊魔族，对这种蕴含着强烈生命与毁灭气息的植物，有着天然的感应。他或许看出了这花的不同寻常，或许没有。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躬身道：“是。”
他走过去，没有动用任何魔力，只是徒手，仔细地将那丛蔷薇，连根拔起。荆棘刺破了他冰冷的手指，渗出暗红色的血珠，他却毫不在意。
凌清尘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被轻易摧毁的、带着不祥美丽的花朵，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高傲与漠然。
“处理干净。”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继续前行。
只有他知道，那丛变异蔷薇散发出的微弱气息，会隐隐刺激墨言体内不稳定的封印。铲除它，是又一次隐秘的“关怀”。
墨言将枯萎的蔷薇扔进一旁的废物筐，指尖的伤口瞬间愈合。他跟上凌清尘的步伐，目光落在少年纤细而挺直的背影上，眸色深沉。
这位小主人，似乎总在做一些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暗藏玄机的事情。这让他更加好奇，这具脆弱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而这份秘密，又能为他挣脱枷锁，带来多少助益？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看似主仆分明，却又被一条无形的命运之线紧紧缠绕，难分彼此。新的一天，就在这充满伪装与试探的日常中，缓缓展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