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轮满月悬挂天际，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却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绯红。对于灵裔而言，月华是力量的源泉，却也最容易引动血脉深处的不安与躁动，尤其是在满月之夜。
凌清尘晚膳用得很少，精致的菜肴似乎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只略动了几筷，便烦躁地推开碗盏。体内那股力量又开始不安分地窜动，如同被关在笼中的困兽，撞击着无形的壁垒。他知道，今夜会很难熬。
“都撤下去。”他语气不佳地吩咐，起身离开了餐桌。回到卧室，那股躁动感越发明显，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墨言如影随形地跟进来，正准备如常检查房间内的防护阵法，却听到凌清尘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今晚你守在外面廊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半步，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少年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那轮绯月，单薄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脆弱，但语气却斩钉截铁，“若是让一丝邪风扰了我清净，我唯你是问！”
这命令近乎苛刻。初春的夜风依旧寒冷刺骨，在室外枯守一夜，即便对修行者而言也绝非易事，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仆从长。这无异于一种公开的折辱。
墨言脚步顿住，深紫色的眼眸看向窗前的少年。月光勾勒出他纤细的轮廓，也映照出他微微紧绷的肩线。墨言能清晰地感受到，通过契约链接传递过来的，并非全是蛮横的意志，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着的、源于血脉的颤抖与……不易察觉的求助。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是，主人。”
他依言退到门外，轻轻带上房门，然后如同真正的磐石，伫立在冰冷的廊下月光中。夜风拂动他黑色的衣角，他却纹丝不动，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卧室内，凌清尘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几乎脱力地靠在了窗棂上。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着体内翻涌的灵能。让墨言守在门外，并非单纯的惩罚。唯有墨言身上那属于深渊魔族的、强大而冰冷的气息，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月华对他灵裔血脉的过度刺激，如同一副镇定的良药。这是一种饮鸩止渴般的依赖，但他别无选择。
他褪去外袍，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体内的力量仍在叫嚣，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鼓胀般的疼痛。他蜷缩起来，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门外，感知着那道沉稳而强大的气息。
廊下的墨言，闭目而立。他并非在单纯地忍受寒风。他在仔细地“品尝”着从门缝中丝丝缕缕逸散出的、精纯的灵裔之力。满月之夜，凌清尘血脉活跃，生命力如同月下潮汐，涨落之间，总会有些许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这对墨言而言，是难得的“补品”。
他悄然运转体内被封印的魔核，如同一个最精密的法器，贪婪而无声地汲取着这些生命能量。每一丝力量的融入，都让他感觉封印似乎松动了一毫厘，距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然而，随着汲取的深入，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滋生。那生命力中，不仅仅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似乎还夹杂着少年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挣扎，以及一丝……连主人都未曾察觉的孤独与恐惧。这些情绪碎片，如同细微的冰刺，试图侵入他冰冷了千年的魔心。
墨言微微蹙眉，试图将这些“杂质”过滤掉。他是深渊魔族，只需要纯粹的力量，不需要这些脆弱的情感累赘。
就在这时，卧室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闷哼。
墨言倏地睁开眼，紫眸在暗夜中闪过一道锐光。通过契约，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凌清尘此刻的状态——灵能濒临失控的边缘，血脉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经络中横冲直撞。
若再这样下去，这位脆弱的小主人，恐怕真的会伤及本源。这不符合墨言的利益。一个死去的、或者废掉的灵裔，对他毫无价值。
犹豫只在一瞬。墨言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隐晦的黑暗魔力。这魔力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柔和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穿透门扉，缠绕上凌清尘的身体。
凌清尘正被剧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忽然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缓缓注入体内。那气息强大而霸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效果，如同炎夏骤雨，迅速平息着他躁动的血脉之力。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至极后的松弛。
他知道这力量来自谁。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被窥破狼狈的恼怒，又有绝处逢生的庆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这份“雪中送炭”的复杂感受。他紧抿着唇，没有出声，只是放任那冰冷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转，最终沉沉睡去。
感知到室内气息逐渐平稳绵长，墨言收回了魔力。他站在廊下，看着天边那轮逐渐西斜的绯月，眸色深沉。
他刚才的行为，与其说是救助，不如说是在维护自己的“财产”。但为何……在感受到对方痛苦稍减时，他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也随之平息了呢？
这种超出算计的情绪波动，让墨言感到一丝不悦。他将之归咎于共生契约的副作用。一定是这该死的契约，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意志。
夜还很长。月光下，守护者与被守护者，施舍者与汲取者，界限模糊不清。一场看似惩罚的闹剧，暗地里却完成了一次双向的输送与平衡。
而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而诡异的宁静。凌清尘体内的力量失衡越来越频繁，墨言能感觉到，封印的松动速度在加快。命运的齿轮，正在向着那个必然的转折点，无可阻挡地转动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