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我还没从屋子里出去。
朴灿烈风风火火地推开工作室的门,带着室外燥热的空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视线快速扫过主控区、休息区、甚至录音棚的玻璃窗后空的。
眉头下意识地拧起,他随手将车钥匙扔在就近的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人呢?”他声音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足够让不远处正整理线材的老金听见。
老金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把一根音频线绕好:“找谁?世琦?”
朴灿烈没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叩击声,透露出主人此刻的些许烦乱。他今天跑了好几个行程,连轴转的间隙里,脑子里却莫名闪过那天申世琦红着眼眶、却又异常固执地递给他企划案的样子。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他结束工作后,鬼使神差地先回了这里,而不是直接回家躺倒。
老金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起身,看着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老板,了然地推了推眼镜。
“在隔壁小练习室里泡着呢。”老金朝隔壁扬了扬下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状态不太对,跟我聊完就钻进去了,一下午没出来。”
朴灿烈敲桌子的手指停住:“聊什么了?”
老金言简意赅:“说她曲子缺点东西。”
“缺什么?”朴灿烈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老金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微妙,似乎在权衡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那剂猛药:“我说她写的感情不像真的,问她是不是没正经谈过恋爱。”
朴灿烈:“……”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朴灿烈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没预料到这个答案,随即那点急躁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下意识地飘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老金观察着他的反应,慢悠悠地补充道:“然后那孩子就好像……被点中了死穴,卡壳了。现在估计正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朴灿烈没接话,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正陷入某种困境和迷茫的身影。他忙碌一天带来的那点浮躁气息彻底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专注。
几秒后,他忽然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去,脚步比来时更急,却带着明确的方向性。
老金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朴灿烈脚步没停,甚至更快了些。他没回自己那间设备顶尖的专属录音室,而是目标明确,直奔走廊尽头那间堆放着不少闲置乐器、隔音相对差些的公共练习室。
门都没敲,他直接拧开门把手。
里面的人果然吓了一跳。
我正抱着膝盖蜷在地板角落的垫子上,下巴抵着膝盖,对着平板屏幕上停滞的音轨发呆,眼圈看着还有点残余的红。听到动静,我猛地抬头,看到是他,眼睛里瞬间闪过慌乱、惊讶,还有一丝没藏好的委屈,像只受惊的兔子。
朴灿烈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没走近,就靠在门边的墙上,双臂环抱在胸前,视线落在她身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点沉:
“老金跟你说的话,听一半扔一半就行。”
我懵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什么没谈过恋爱就写不出好东西,”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点惯常的不屑,但眼神却没离开她,“扯淡。”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情绪、感觉,非得上床谈恋爱才能有?共情力是死的?想象力是摆设?”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儿,有时候比亲身经历更好使。”
他说得又快又直接,甚至有点粗鲁,完全是朴灿烈式的安慰(如果这能算安慰的话)。与其说是开导,更像是在否定老金的那套理论,顺带否定她此刻的纠结和沮丧。
“钻这牛角尖纯属浪费时间。”他最后总结道,目光扫过我屏幕上那首“难产”的曲子,语气不容置疑,“有这功夫,不如回去把你那鼓点再磨亮一点。”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站直身体,手搭上门把,似乎准备立刻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的、充满了小女生情绪的空间。
他过来,好像就只是为了说这几句称不上温柔,甚至有点刺耳的话。
像是在烦躁的行程间隙,突然想起家里有只钻了牛角尖的宠物,不得不亲自过来踹一脚,让它别傻趴着了。
而那几句劈头盖脸、夹枪带棒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混沌的脑子里轰然爆开,炸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所有的沮丧和迷茫瞬间被更强烈的震惊和……某种荒唐的念头取代。
上、上床?!
他说上床?!
难道真的需要……到那种程度才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吗?!
我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扯了一下,瞬间从地上弹起来,甚至顾不上穿好鞋子,踉跄着就追了出去。
“朴老师!等一下!”
走廊里,朴灿烈高大的背影已经快走到转角。听到我的喊声,他脚步顿住,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眉头还习惯性地皱着:“又干嘛?不是让你去磨鼓点……”
我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因为跑得急,脸颊发烫,呼吸都有些不稳。我仰着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豁出去的探究,完全忽略了他那副“别来烦我”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是不是……试一次……真的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呢?”
“……”
走廊的空气瞬间凝固。
朴灿烈脸上所有的不耐烦和烦躁刹那间冻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那双总是盛着各种情绪得意、专注、不爽、孩子气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空白的愕然。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话,瞳孔甚至微微放大了一下。
他盯着我,足足有三秒钟没说话,那眼神复杂得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他以为很熟悉的下属兼……麻烦精。
然后,那点愕然迅速褪去,被一种更浓烈的、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情绪取代。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透了,连带着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
“申世琦!”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因为震惊和某种莫名的羞恼甚至有点变调,在这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我是那个意思吗?!啊?!”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炸毛了,伸出手指差点戳到我鼻子上,语速快得像是要咬到舌头:“我那是比喻!比喻你懂吗?!讽刺!讽刺老金那套歪理!谁让你真去试了?!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此刻的崩溃,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想把我原地拎起来晃一晃,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给我回去!立刻!马上!把你那破鼓点加十轨!加不好不准下班!”
他几乎是吼着说完这些话,然后像是怕我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脚步凌乱地迅速逃离了现场,背影都透着一股子狼狈和慌乱。
我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慢慢捂住了自己也开始发烫的脸。
……我好像…………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还说了非常了不得的话……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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