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每天,冬暖都留下来学习很久。即使晚自习21:00下课,她都比别人多留半小时。等她学完,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夕阳透过窗户,在空荡的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去公交站,而是走到高一教学楼的三楼——A班所在的楼层。
这里的环境果然不同。走廊更宽敞,公告栏贴得满满当当,各类竞赛通知、获奖喜报、优秀范文,几乎每一项都离不开“A班”这个前缀。她在一个崭新的“临城一中数学竞赛小组招募通知”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报名条件和截止日期,心微微一动。
“哟,这不是我们班那个走错教室的吗?”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冬暖身体一僵,转过身,看见唐夙泽和两个跟班正晃悠过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A班的地盘也是你能来的?”一个跟班附和道。
唐夙泽走上前,目光轻蔑地扫过她洗得发白的书包:“听说你想考A班?心挺大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冬暖攥紧书包带子,低下头想从旁边快步离开。
“哎,别急着走啊。”唐夙泽侧身挡住她的去路,压低声音,语气恶劣,“再怎么努力,野鸡也变不了凤凰。C班就老老实实待在C班,别整天做不切实际的梦。”
屈辱感瞬间涌上,冬暖的嘴唇抿得发白。
“让开。”她声音发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要是不让呢?”唐夙泽笑得越发得意,似乎很享受这种捉弄人的乐趣。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很闲?”
冬暖猛地抬头,看见陈渊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来,目光落在唐夙泽身上,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场。
唐夙泽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闪过一丝明显的忌惮,他讪讪地放下拦路的手臂:“渊哥…没,就聊两句。”
“挡道了。”陈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唐夙泽识相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冬暖和陈渊。夕阳的金 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谢谢…”冬暖的声音颤抖,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不敢抬头看他。
陈渊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语气依旧平淡:“没什么。”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不早了,回去吧。”
说完,他抱着作业本,转身朝A班教室走去。
冬暖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羞耻、难堪、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他又一次帮了她,虽然依旧疏离。
那天晚上,冬暖在台灯下摊开了英语书和词汇积累本。那支护手霜被她放在笔袋最显眼的位置,累的时候拧开闻一闻,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总能让她想起电梯里短暂的靠近和他手腕的温度,然后重新鼓起一点勇气。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齿轮,在枯燥和疲惫中重复转动。她不再刻意去计算能否在电梯里遇到陈渊,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
她默默关注着数学竞赛招募的截止日期,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在截止日最后一天,她趁着午休人少,悄悄将填好的报名表塞进了教务处门外的收集箱。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又像是开启了一个未知的冒险。
平淡又紧张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二次英语周测,她的成绩提高到了82分。虽然依旧不算好,但那10分的进步却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足以让她欣喜若狂,证明努力并非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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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开始前的一小时C1班笼罩在一片吵杂中。林薇儿带领她的小团体大声嬉笑,唐夙泽在后排打游戏,大部分人在吃饭后零食以及聊天,只有少部分人在学习。
这个氛围实在学不进去,冬暖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脚步不由自主地拐向了图书馆。这个时间,那里最安静,是学习的好地方。
临城一中的图书馆是新建的,气派明亮。她习惯性地走向理科期刊区附近的一个僻静角落,那里有一张靠着巨大落地窗的书桌,光线好,又不易被人注意。
然而今天,那个位置被人占据了。
陈渊坐在那里,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他面前摊着几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和摊开的笔记本,手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的圆珠笔,正快速写着什么。
夕阳的金辉透过玻璃,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像一幅静止的、遥不可及的画。
冬暖的脚步顿在原地,心跳骤然失序。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却又挪不动脚步。
因为她想多看看他。
陈渊似乎遇到了难题,笔尖停顿,眉头微蹙。他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指节抵着下唇,目光凝滞在书页的某一点。那个专注而略带困扰的神情,削弱了他平日里的疏离感,显出一种真实的、属于少年人的认真。
冬暖屏住呼吸,悄悄在不远处的一个书架后坐下,假装翻阅着一本杂志,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方向。
应该,不明显吧?
冬暖,你好像忘记你来图书馆是干什么的了。
果然,是阻力啊。
偶尔,陈渊会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
这些细微的、无关紧要的动作,在冬暖眼中被无限放大,清晰得令人心跳加速。这是一种隐秘的窥探,带着背徳感,却又无法抗拒。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少。
而冬暖,就这样默默看了陈渊20分钟。
突然,陈渊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动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蹙得更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按掉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动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但那份绝对的专注似乎被打断了,他有些心神不宁地转着手中的笔。
几分钟后,他合上书,开始收拾东西。
冬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慌忙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杂志,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
别被发现了。
她听见椅子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冬暖才缓缓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窗边位置,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好像她失去了些什么,
可明明,她从未拥有过。
真奇怪,怎么还没开始拥有,
就已经尝到失去的痛苦呢?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他刚才坐过的位置。桌面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体温。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空椅子的椅背上,那里挂着一件叠得整齐的、属于临城一中A班的深蓝色校服外套。他忘记带走了。
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先帮他收起来吧?
她犹豫了几秒,像是做贼一样,飞快地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外套的布料,质感很好,带着一点点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混合着淡淡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外套,折叠好,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件滚烫的、珍贵的秘密。
暗恋是一场无声的潮汐,潮起潮落。
而今天,她意外地捡到了,
被潮水送上岸的贝壳。
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那件外套离开了图书馆。一路上,她都低着头,脸颊发烫,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甜蜜。
她该怎么办?把外套直接送到A班?太突兀了。
明天早上在电梯里还给他?如果遇不到呢?
……
晚上回到家,冬暖将外套仔细地挂在自己衣柜的最里面,仿佛藏起了一个只属于她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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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她在电梯里并没有遇到陈渊。一整天,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外套还回去。那件外套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她的衣柜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她兵荒马乱的暗恋和一次又一次鼓足又泄掉的勇气。
两天后的傍晚,和那天是一样的夕阳,很美。
冬暖意外想到,这个时间…陈渊会不会又在图书馆?想到这便快速跑回教室,拿起挂在桌边的纸袋,飞奔跑向图书馆。在那个角落里顺利看到陈渊。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丢外套的小插曲,正专注地看着书。
冬暖平复下呼吸,抱着装有外套的纸袋走向他。
“陈渊同学。”她声音有些发颤。
陈渊闻声抬头,看到是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的外套…上次忘在图书馆了。”冬暖将纸袋递过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刚好看到,就帮你收起来了。”
陈渊明显愣了一下,目光落在纸袋上,似乎才想起这件事。他接过纸袋,并没有打开查看,只是看着冬暖:“谢谢。”
他的语气比平时更加缓和:“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冬暖连忙摇头,脸颊发热,
“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想逃,却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一下。”冬暖脚步顿住,心跳漏了一拍。
陈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她:“数学竞赛的入门笔记,也许对数学思维有帮助。”
冬暖怔怔地接过那本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笔记,封面上是他干净利落的字迹。她抬起头,撞进他平静的目光里。
“数学竞赛?”她听见自己声音细微地说。
陈渊挑眉,眼底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逗:
“你不是报名了数学竞赛?这有入门考试,你那么有信心?不需要提确学习一下么?”
冬暖猛的想起来,但陈渊怎么知道她报名了?
陈渊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平静的说:
“我整理的报名表,你参加学生会,也是我整理的。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多。”
那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冬暖抱着那本笔记,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一步一步地走出图书馆。那个心底莫名冒出的问句,也只是少女在这段不公的暗恋里,一次极其短暂且注定无果的呐喊。
她甚至不敢让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多停留一秒,生怕被他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穿。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那点不切实际的涟漪。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笔记,感受着那份实实在在的、来自于他的“善意”——
哪怕这份善意,于他而言,
或许真的只是一次基于礼貌的回赠。
足够了。她对自己说。
能这样偶尔靠近一点点,能收到他亲自整理的笔记,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最初那些卑微的期盼。
暗恋如同潮水,潮起潮落,
而今天,她真正触碰到了,
潮水滚烫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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