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檬醒得很早，眼底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昨夜她辗转到后半夜，谢戈的事像块小石头，总在心头硌着——他的家庭，真的和他一样处境难堪吗？他故意装成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没再深想，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今天说好要和谢戈一起上学，可在哪儿碰面成了难题。两家本就隔着大半个城区，若不是昨天他主动找上段则，恐怕他们俩至今都还是校园里擦肩而过的人。
正苦恼着，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谢戈发来的信息。桑檬指尖顿了顿，点开一看——“你在公交站台等我，我去那找你”。
她心里的纠结瞬间松了些，简单洗漱换好校服，抓起书包就往楼下跑。
小区外的公交站台没什么人，桑檬靠在站牌旁，目光时不时扫向路口。没过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后座的谢戈抬了抬下巴：“上车。”
桑檬愣了愣，这车看着价值不菲，前排还坐着位穿西装的司机。她迟疑着拉开车门，刚坐下就闻到谢戈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他平时那副张扬的样子不太搭。“这是……”
“家里的车。”谢戈语气随意，指了指旁边的纸袋，“给你带的早餐，便利店刚买的。”纸袋里是温热的三明治和牛奶，桑檬捏着牛奶盒，指尖传来暖意。
司机平稳地发动车子，谢戈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耳尖却悄悄留意着身旁的动静。
桑檬小口咬着三明治，偷偷打量他——今天他校服穿得规整，只是领口依旧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少了些平日的戾气，倒添了几分少年气。
“昨天的事，别瞎想。”谢戈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进风里，“以后一起上学，司机每天这个点来接，你在这等就行。”桑檬咬着三明治的动作一顿，抬头撞进他带着点不自在的眼神里，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平稳地停在学校门口，谢戈率先推门下了车，回头见桑檬正低头解安全带，伸手替她拉了一把车门。两人并肩往校园里走，晨雾还没散尽，石板路上沾着细碎的露水。
桑檬原本还攥着书包带暗自紧张，毕竟谢戈在学校里向来是“独来独往”的存在，跟他走在一起，她总觉得会引来不少目光。可放眼望去，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值日生提着扫帚走过，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们。
进了教学楼，楼梯间静得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推开教室门时，里面果然只有两三个同学，正趴在座位上补觉，见他们进来，也只是抬眼扫了一下就重新低下头。
他们两个径直往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走去，各自坐下。谢戈一如往常，刚坐稳就侧过身，将脸埋进臂弯里，趴在桌上补觉，脊背绷着淡淡的弧度，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桑檬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这个少年，明明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刺，却会在清晨绕远路来接她，会记得给她带早餐，连留出来的同桌位置都擦得一尘不染。他藏在张扬外壳下的柔软，像晨雾里的微光，让人心头微微发颤。
不知过了几分钟，金色的晨光透过窗户斜切进来，恰好落在谢戈的发梢和耳廓上。桑檬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语文课本，轻轻举在他头顶，替他挡住刺眼的光线。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交作业的脚步声、低声讨论题目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却没人留意到最后一排的动静——大家都忙着应付早自习前的“紧急任务”。
距离上课还有七分钟，桑檬依旧保持着举书的姿势，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练习册上慢慢写着题，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混在嘈杂的教室里，成了独属于两人的安静背景。
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趴在桌上的谢戈忽然动了动。他先是蹭了蹭臂弯，随即缓缓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压得有些凌乱，眼底还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惺忪雾气，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哈欠。
桑檬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将举着的课本轻轻放回桌面，指尖因为长时间悬空有些发麻，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练习册，耳尖却悄悄竖起，留意着身旁的动静。
“挡光？”谢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目光落在她还没完全收回的手上，又扫过摊在桌角的课本，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桑檬捏着笔的手紧了紧，没敢看他，含糊地“嗯”了一声：“阳光晃眼。”
谢戈没再追问，只是伸手随意扒了扒头发，视线落在她写满字的练习册上，忽然伸手敲了敲其中一道题：“这里步骤错了。”指尖碰到纸页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他飞快地收回手，偏过头看向窗外，耳尖却悄悄染上一点薄红。
这时，预备铃恰好响起，桑檬松了口气，赶紧借着翻书的动作掩饰脸上的热意，却没注意到身旁的谢戈，正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句：“谢了。”
到了中午，桑檬和朋友桥艺在学校小卖部买了水，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两个女生拦住了去路。桥艺抬头一看，其中一个她不认识，另一个却是声名在外的季窈落。
“你就是桑檬？A12班的？”季窈落双手抱胸，下巴微抬，语气里满是轻蔑。
桑檬淡淡点头，刚要应声，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突然朝她泼了过来，水顺着她的头发和校服往下淌，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全身。
“季窈落！你是不是有病！”桥艺气得脸都红了，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桑檬身上，伸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水。
周围的同学很快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季窈落慢条斯理地拧紧空水瓶，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我就是故意的，谁让她没点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桑檬攥紧了手里还没开封的水，眼底的光沉了下来。她把水悄悄拿到身后，指尖刚碰到瓶盖，一个空塑料瓶“哐当”一声从斜后方砸了过来——季窈落身边的女生反应快，一把将她拉偏，瓶子重重砸在了墙上。
“哪个神经病敢砸我？！”季窈落又惊又怒地回头，看清来人时，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谢戈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单手插兜，眼神冷得像冰。他没说话，只是抬步朝这边走过来，周遭喧闹的议论声仿佛被无形的气场压了下去，连空气都透着几分寒意。
周围的同学看清来人是谢戈，瞬间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他脾气暴，惹到他从没有好下场。原本喧闹的人群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季窈落的嚣张气焰一下灭了大半，声音不自觉软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刻意的娇怯：“谢……谢戈，你怎么来了？”
谢戈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桑檬面前，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发梢和校服，眼底的寒意更甚。他伸手，自然地握住桑檬冰凉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过那瓶没开封的水。
“拧开。”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桑檬愣了一下，下意识照做。瓶盖刚拧开，谢戈就接过水瓶，手臂一扬，冰凉的矿泉水直接从季窈落头顶浇了下去。
“啊！”季窈落尖叫着后退，头发和衣服瞬间湿透，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谢戈将空瓶随手丢在地上，眼神冷厉地扫向她：“我的人，你也敢动？”一句话，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让季窈落吓得脸色发白，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他没再理会僵在原地的两人，握紧桑檬的手，转身就走，留下满场寂静和季窈落又气又怕的哭声。
季窈落身边的女生还在不停拍着她的背安抚，目光却不自觉追着谢戈和桑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们给我等着！桑檬那丫头，我绝不会让她好过！”季窈落攥紧了身旁女生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语气里满是怨毒，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狼狈又狰狞。
季窈落身边的女生轻轻挣开她的手，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拭湿发，动作慢了半拍，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没事吧？你干嘛非得跟她较劲……”后面的话在季窈落冰冷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林真念，少管闲事！”季窈落白了她一眼，语气尖锐，“你跟着我就行，至于桑檬——”她咬着牙，眼底翻涌着凶狠的光，“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惹到我的下场！”
林真念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擦纸巾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掠过季窈落湿透的衣领，眸底的晦暗又深了几分。
周围的同学见没了热闹，也渐渐散去，只留下两人站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戾气。
林真念望着谢戈和桑檬彻底消失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旁仍在愤愤咒骂的季窈落，眼神沉了沉。
刚刚混乱中，她分明瞥见桑檬将水瓶藏到身后时，指尖已经扣住了瓶盖——那个看似安静的女生，并非真的任人拿捏，只是没等她动手，谢戈就先一步护了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季窈落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语气不耐烦，“走，回教室换衣服！”
林真念收回思绪，应了声“好”，快步跟上季窈落的脚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心里掠过一丝念头：桑檬，似乎和季窈落口中那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一点都不一样。而谢戈毫无保留的维护，更是让这场看似简单的冲突，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谢戈把桑檬带到更衣室门口，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过去：“你先穿我的挡挡，我去看看谁有干净的内搭。”
桑檬接过衣服，小声道了句“谢谢”，转身进了更衣室。
谢戈站在门外，正纠结该找谁借衣服，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林真念，她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衣服，递过来：“借我的吧。”
谢戈接过衣服，点了点头：“谢谢。”他敲了敲更衣室的门，把衣服递进去。
等桑檬换好衣服走出来时，林真念还没走。谢戈走过去再次道谢，林真念摆摆手，语气平淡：“刚刚……季窈落是有点冲动了。我没有要来替她道歉的意思，只是……”话说到一半，她摇了摇头，“我先走了。”
谢戈望着她的背影，没琢磨透她没说完的话，只好收回目光。
桑檬走过来，他立刻迎上去，问：“头发还湿吗？”
桑檬摇摇头，轻声说：“谢谢。”
谢戈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不会被针对。”
桑檬笑了笑，语气轻松：“嗯~没事，跟你没关系。”她心里却想着，刚才若不是谢戈先动手，自己手里的水恐怕也已经泼出去了。
谢戈没再接话，只是目光落在她发梢未干的水珠上，转身往走廊尽头走：“等着。”
桑檬愣了愣，刚要跟上，就见他从保洁阿姨的工具柜里翻出一条干毛巾，快步折回来，不由分说地递到她手里：“擦擦，别感冒。”
桑檬握着温热的毛巾，指尖蜷了蜷，低头认真擦拭起头发。教室里的预备铃突然响起，谢戈看了眼腕表：“还有三分钟上课，走了。”
两人并肩往班走，路过实验A班门口时，恰好撞见从里面出来的季窈落。她换了套干净的校服，领口扣得整齐，可看见桑檬湿漉漉的发梢和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圈的男生校服外套（谢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瞥见谢戈冷沉的侧脸，她终究没敢发作，只狠狠剜了桑檬一眼，攥着作业本快步离开。
谢戈全程没理她，拉着桑檬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座位。坐下后，他从桌肚里摸出一包暖宝宝，塞到桑檬手里：“贴校服里层。”
桑檬捏着暖宝宝，抬头看他：“谢戈，你不用这样的。”
他翻课本的动作顿了顿，侧头迎上她的目光，语气直白：“我的同桌，我护着。”
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褪去了几分戾气。桑檬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悄悄弯起，低头把暖宝宝贴在校服内侧，暖意顺着布料蔓延开来，轻轻裹住了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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