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林真念有一半时间都在医院。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只是莫名觉得这里的空气能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刚准备上电梯，却意外看到了桑檬。她愣了一下——这个时间，桑檬不应该还在休息吗？
想了想，她还是转身走出大楼，来到医院的散步区。没多久，她就追上了桑檬。
“你怎么在这？”林真念开口。
桑檬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住脚步，随即才慢慢冷静下来。
桑檬垂下眼，指尖轻轻攥着衣角，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真念没有追问，只是并肩和她慢慢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斑驳闪烁。
“有时候，这里比病房安静。”桑檬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至少……不会有人盯着我，问东问西。”
林真念转头看她，发现她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苍白。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里的外套轻轻搭到了桑檬肩上。
“回去的时候叫我，我送你。”
桑檬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林真念走在桑檬旁边，目光轻轻落在她的侧脸上。其实她心里清楚——桑檬嘴上说“透气”，脚步却总是不自觉往住院部那栋楼偏，每次都会绕到谢戈的病房门口，隔着走廊的玻璃悄悄看一会儿，再悄悄离开。
说不在意吗？那肯定是假的。看着桑檬明明在意得紧，却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林真念心里也跟着泛起一点涩。她没戳破，只是放慢脚步，陪着桑檬在树荫下多走了一段，等她把那点没说出口的牵挂悄悄藏好，才轻声开口：“前面有卖热豆浆的，要不要去买一杯？”
桑檬摇摇头，眼神依旧停留在前方的住院部大楼，“回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林真念看着她略显苍白的侧脸，只好点点头，收回了刚才的提议。
其实他们在医院也没待几天，出院那天阳光很好，空气里飘着初夏的风。桑檬收拾好东西，下意识往谢戈的病房方向走，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桌上连他之前放的那本杂志都不见了。她在住院部转了两圈，问了护士，都说没看清谢戈什么时候走的。
攥着出院小结回到家，玄关处的灯亮着。温羽漫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见她进来，直接开口：“以后你跟着我，不用跟着你爸爸了。小提琴什么的先放一边，其他的你不用想。”
桑檬的心猛地一沉，刚想张口问“为什么”，想问“谢戈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看着母亲冷硬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失——是医院里那点悄悄藏着的牵挂，是拉小提琴时指尖的温度，还有……她和谢戈之间没说出口的话。
她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房间走。关门的瞬间，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桑檬靠在门板上，眼眶忽然就热了。
桑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照亮了房间的轮廓。她蜷缩在床角，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脑海里不断闪过谢戈在监控里受伤的画面，闪过他病房空无一人的景象，还有母亲那句冰冷的话。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心里的茫然与失落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桑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深秋的风卷起落叶，在她脚边打着旋。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谢戈的聊天界面——对话框里一片空白，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出事前发的那句“明天见”。
已经快一个月了。
她指尖一遍遍划过屏幕，指尖的温度却暖不了那颗冰凉的心。为什么还是联系不到？是他不想回，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路过一家曾经和谢戈一起去过的咖啡店，玻璃门上还贴着他们当初写的便利贴，只是字迹已经模糊。桑檬站在店外，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发酸，才低下头，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她却觉得自己像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听不见，也融不进去。只有那份无处安放的牵挂，还在心里反复拉扯着。
这时一条信息突然弹出，是母亲发来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会带你离开这座城市，回来收拾吧。”
桑檬反复看了几遍，指尖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望向刚才走来的那条路，行人匆匆，车流不息，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深吸一口气后，她缓缓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这座城市告别。
终究还是要离开。
这座城市，从此少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她，一个是谢戈。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天很蓝，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桑檬坐在车里，看着熟悉的街道一点点后退，像被人从记忆里慢慢抹去。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有些风景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到达新城市的时候，空气里带着陌生的味道，街道更宽，楼更高，人更多，却没有一个她认识的背影。
她提着行李站在路口，忽然觉得自己像一粒被风吹来的沙尘，悬浮在半空，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但她知道，不管在哪里，生活总要继续。
只是心里的那片空白，可能永远都填不满了。
来到新城市，一切都是陌生的。
桑檬依旧是以转校生的身份，踏入了这所名为北朝高中的校园。
离开了升衡，离开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她在新的环境里，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校园的建筑风格与升衡截然不同，宽阔的操场、高耸的教学楼、陌生的同学……
这一切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却也隐约有一丝期待。
一声“报告”，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桑檬站在那里，手里攥着转学通知单，神色平静却难掩一丝紧张。
老师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漂浮。
“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老师说。
“大家好，我叫桑檬，从升衡转来。”她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每个人听见。
教室里有窃窃私语，也有好奇的打量。就在这时，靠窗的一个男生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
桑檬心里微微一动，不知为何，觉得这个笑容像是在告诉她：
有些空隙，总会有人来填补。
她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新座位——最后一排，靠窗。而在她旁边，正是刚才那个冲她微笑的男生。
桑檬刚坐下，旁边的男生就侧过头，笑着说：“你好，我叫周应辞。”
她正准备开口：“你好，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轻轻打断：“我刚刚已经仔细听过了，不过，你的‘萌’是哪个‘萌’？是卖萌的‘萌’吗？”
桑檬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是柠檬的‘檬’。”
周应辞点了点头，像是在认真记住这个细节。
“柠檬的檬啊……挺特别的。”他笑了笑，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窗外，“我们班靠窗的位置视野不错，你会喜欢的。”
桑檬“嗯”了一声，把书包放进桌洞，心里那股陌生感似乎被这几句简单的话冲淡了一些。
上课铃响起，老师开始讲课。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书页上，暖得让人有些犯困。她侧过头，不经意间看见周应辞正在认真记笔记，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句——空隙总会有人来填补。
周应辞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我有这么好看吗？”
他的轻笑像是一阵风，吹得桑檬瞬间脸红，连忙把头扭向一边。
心里却在乱成一团——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沉默下来。自己还是忘不了吗？明明和谢戈相处连一个学期都不到，可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的人——太容易爱上一个人了。
窗外的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她，过去的已经过去，而新的故事，正在悄悄开始。
课间休息时，周应辞把一本练习册推到桑檬面前：“这个题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桑檬低头一看，是一道她之前在升衡做过的数学题。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问。
周应辞笑了笑：“猜的。”
桑檬拿起笔开始演算，周应辞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等她做完，他才轻声点评：“思路很清晰，不过这里可以更简洁。”
说完，他又把一颗柠檬糖放在她桌上：“奖励。”
桑檬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名字里的“檬”。她拿起糖，小声说了句：“谢谢。”
周应辞摆摆手：“别客气，以后不会的可以问我。”
阳光照在他们的课桌上，桑檬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班级里，好像也有了一点温暖的角落。
就这样日子慢慢过去，虽然白天不再刻意想起那个人，但每到夜晚，思念依旧会悄悄袭来。说忘掉是假的，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喜欢周应辞，可比起周应辞，谢戈才是那个让她无法释怀的人。
桑檬靠在阳台上，望着这座新城市的夜景。她很少出门，所以还有很多地方不熟悉。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和谢戈的聊天记录。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坚持发信息，即使对方从未回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只是希望有一天，那个熟悉的头像会突然亮起，像从前一样对她说："在吗？"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照亮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回到房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许时间会慢慢治愈一切，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第二天，桑檬起得很早，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星期天。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忍不住苦笑：“真是上学上迷糊，吃药吃傻了。”
目光落在床头那瓶抑郁药上，她愣了愣。自己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只知道每天早上醒来，它就在那里。
走进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了，太瘦了。眼眶微微泛红，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像随时会被风吹倒。
“我简直要疯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力。
水声淹没了她的叹息，镜子里的人像另一个自己，静静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做出改变。
手机“叮”地一声响，桑檬的心猛地一跳。
她满怀期待地去看，却又一次失望。就是这样，每次铃声响起，她都会下意识地想——是不是他？结果总是失望，一次又一次，让人烦躁。
看到发信息的人是周应辞，她还是点了进去。
“今天难得周末，要不要出去逛逛？听说你是第一次来这边，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桑檬看着信息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最终还是发了个地址过去。
她没有特意打扮，也没觉得有必要。对于见周应辞来说，似乎不需要刻意准备什么。
刚发完信息，门铃就响了——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
桑檬愣了一下，走到门口打开门，周应辞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
"来得这么快？"她有些惊讶。
"刚好在附近。"他笑了笑，把其中一杯递给她，"猜你喜欢柠檬味的。"
桑檬接过奶茶，低声说了句谢谢。她注意到周应辞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精神。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周应辞转身带路，步伐不快，似乎在刻意配合她的节奏。
他们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桑檬很少在周末出门，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座城市的早晨——空气清新，街道安静，偶尔有早起的行人经过。
"你看起来不太习惯周末早起。"周应辞突然开口。
"嗯，平时上学习惯了早起，今天差点忘了是周末。"桑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正好，趁你精神好，我带你去看看这个城市最美的地方。"周应辞神秘地说，"保证你会喜欢。"
桑檬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那股一直压抑的情绪似乎松动了一些。也许，和周应辞在一起，她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让她烦恼的事情。
周应辞带她去了一处城市观景台，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新城市的天际线。
清晨的阳光洒在高楼大厦上，泛着金色的光芒，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周应辞站在栏杆旁，看着远处说道，"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世界，会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桑檬默默站在他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那些沉重的情绪似乎被风吹散了一些。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她轻声说。
"不用谢。"周应辞转过头，对她笑了笑，"以后如果你想出来走走，随时可以叫我。"
桑檬点点头，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在这座城市里重新开始生活，不再总是被过去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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