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木槿第一次遇见陆砚之是在十七岁。
管地榆为了庆祝她被星探挖掘,在管木槿十七岁生日这天,宴请了京城上流社会圈的人物,为她庆生。
陆砚之也在受邀之列。
那年他三十六岁,是家里的座上宾。
那晚的管木槿,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一袭烟粉色抹胸鱼尾裙,将她初绽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极软的真丝乔其纱随着她的步伐流动,漾出花瓣般柔美的弧度。
裙身上精细的缠枝绣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腰侧一朵渐变的缎面花蕊中,碎钻闪烁着星子般的微光。整个人像是被精心包装过的礼物,散发着娇养出的不谙世事又傲然夺目的光泽。
水晶灯流转的光华落在她身上,冷调的珠光与暖调的银线绣纹交织,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眼间那点被宠惯了的桀骜与乖张,添了几分逼人的灵动的美。
十七岁的漂亮,骄傲的像只花孔雀。
管木槿扬起下巴,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最终定格在父亲身旁的男人身上。
黑色西装衬得男人肩宽腰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锁骨。他正低头听父亲说话,侧脸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清隽。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抬眼望来。
管木槿猝不及防撞入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暮色中的海,平静之下藏着看不见的暗流汹涌。
她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却不争气地发烫。
见管地榆向她招手,管木槿不急不缓的走过去。
“爸。”声音里掺了几分难得的乖巧。
管地榆见她过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对面前的男人道:“这是我女儿。”
“管小姐,你好。”他声音温厚,悦耳动听。
管地榆笑着补充:“你叫她小槿就好。”
好一个俊俏男人,管木槿心想。
她尚未从男人的清隽的面容中回过神,父亲便介绍道:“小槿,这位是陆先生,父亲的朋友。”
姓陆?管木槿在心里猜测着他的身份。
简单介绍后,父亲便让张妈带她离开,说是有要事与陆先生商谈。
“寿星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管木槿扬起下巴正要接受众人的打量。
谁知,后腰却猝不及防地被重重撞了一下。
她穿着细高跟,身体猛地一踉跄,险些摔倒。幸好及时单手撑住一旁的桌子,却也因此碰倒了桌上的红酒杯。
砰的一声—
深红色液体泼洒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暗色。
而她精心挑选的礼服裙摆上,一道黏腻的油渍正迅速蔓延开来,是奶油蛋糕的痕迹,还沾着半块没嚼烂的水果丁。
“管瞿麦!”管木槿猛地回头,看见六岁的弟弟举着啃了一半的蛋糕,正咯咯直笑。他穿着小王子礼服,脸上沾着奶油,见姐姐裙子脏了,笑得更欢:“姐姐变成小花猫啦!”
望着管瞿麦脸上得意狡猾的笑容,一股无名火直冲管木槿的天灵盖。
今天是她的生日宴,众目睽睽之下……她攥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着,终是没忍住,伸手推了管瞿麦一把。
“你故意的是不是?”
力道其实不重,可管瞿麦像是被按了哭闹开关,“哇”地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蛋糕摔在旁边,奶油糊了满身。
“管木槿!”母亲柳婉吟第一个冲过来,抱起儿子,“你怎么能推弟弟?”
大约是听见了这边喧哗争执声,管地榆皱着眉走过来,目光扫过女儿脏污的裙摆,最终落在哭闹的儿子身上,语气沉了下来:“管木槿你发什么疯?”
“他把我裙子弄脏了!”管木槿指着裙摆上的污渍,声音发颤,“这是我最喜欢的礼服……”为了今天的生辰宴,她精挑细选许久的。
“不过是一条裙子而已,脏了就脏了。”柳婉吟不耐烦地打断她,拿着湿巾给儿子擦脸,柔声哄道:“不哭了哦麦麦,妈妈回头让姐姐给你道歉。”
管木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吼出来:“我不道歉!”凭什么要她道歉?是弟弟先弄脏她的裙子,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而已。
她指着仍在啜泣的管瞿麦:“他是故意的!”
管瞿麦在母亲怀里探出头,哭唧唧地告状:“姐姐凶我……她讨厌我……”说罢,哭得更凶了。
管地榆看着更是不耐,声音也跟着拔高了不少,语气更加严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弟弟还小,让着点怎么了?”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宾客们的目光如针般刺来。管木槿攥紧拳头,看着父母围着弟弟嘘寒问暖,仿佛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
管木槿赌气般转身就往二楼跑去,裙摆扫过地上的蛋糕碎屑,留下一串狼狈的印记。
房间漆黑一片,管木槿蹲在角落,将脸埋在膝盖里。
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无人在意她……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
管木槿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朝门口望去,只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和笔直的西裤。
是个男人。
因为哭得厉害,管木槿的声音沙哑:“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甚至站在门口没有动。
管木槿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男人闻言,缓缓向她走来。
接着,一道黑影蹲在她身旁。
管木槿哭肿的双眼模糊地盯着那道身影:“你怎么不说话?”
靠得近了,她闻到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檀木香。
男人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盯着她哭红鼻子楚楚可怜的模样,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漂亮的脸蛋,哭花了妆,就不漂亮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夜风。
管木槿哭得娇气,声音闷闷的:“没人会在意。”从弟弟出生后,父母对她的关心就越来越少了。
男人依旧默默陪着她,温柔安抚。
管木槿抬起头,在黑暗中努力辨认他的轮廓:“你是来送礼物的吗?”
男人低笑:“你想要什么?”
“钱,珠宝,钻石。”她赌气道,带着少女特有的骄纵。
“这些会让你开心吗?”男人却问。
“至少比现在好。”
他沉默片刻,忽然从口袋取出一个小丝绒盒:“讨个吉利。”
盒子里是一条银杏叶项链,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柔和银光。
管木槿又继续索要礼物:“我还想看满天烟花,想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这些父母都带弟弟玩过,却从未带她去。
他轻轻笑着:“好。”
这时,门外传来对话声。
“陆先生?”
“有见过陆先生吗?”是父亲助理的声音。
“没有。”佣人回答。
“见着陆先生记得转告一声,管先生有急事找他。”
话音落下,管木槿看见男人站起身。
“好了,我该走了。”
管木槿连忙抓住他的衣角,“你叫什么名字?”
“陆砚之。”
陆砚之。砚之。管木槿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中的丝绒盒子。
那晚她躺在床上,借着朦胧月光将项链戴上脖颈。
吊坠贴上锁骨的瞬间,一丝凉意渗入肌肤,却仿佛在那里生了根,再难剥离。
……
十八岁生日那天,管木槿在剧组拍夜戏。
中场休息时,助理抱着一只精致礼盒跑来:“木槿!有人送来这个,没有署名。”
管木槿凝视着礼盒,轻轻打开时,听见助理倒抽一口气。
盒中是一条钻石手链和一枚古董胸针。
管木槿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那道温润像盛着月光的身影。她嘴角不自觉漾开笑意,这时手机轻轻一震。
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只有短短几字:“小姑娘,生辰快乐!”那语气,仿佛他正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温柔缱绻。
一瞬间,管木槿确认了送礼之人。
笑意在她脸上绽开,助理看得呆住——很少见管木槿这样笑,桃花眼微眯,嘴角梨涡浅现。
助理羡慕得很,忍不住问:“木槿,这是谁送的呀?”
管木槿没有回复助理的问题。而是开心地抱着礼盒离开。那天的拍摄非常顺利,她没有一次NG,每个镜头都一条过。
那天起,管木槿开始拼命琢磨演技,想着总有一天要站到足够高的位置,配得上那束落在她身上的月光。
十九岁生日,剧组在郊外取景。管木槿裹着羽绒服坐在田埂上,望着远处零星的烟花出神。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那年自己任性索要礼物的模样。
助理从远处跑来,举着她的手机。
管木槿疑惑接过,是个陌生来电。接通后,一道温润声音传来:“抬头看看。”
管木槿猛然怔住。
“是烟花!”助理兴奋的声音在管木槿耳边响起。
第一道烟花在夜空绽放,如打翻了装满星辰的瓶子。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从市中心到郊外,整片天空被染得姹紫嫣红。
流光溢彩映在她眼中,远处的城市像被点燃的银河,空气里飘散着火药的甜香。
管木槿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如擂鼓。
烟火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结束时,陌生的短信再次传来:“小姑娘,生辰快乐!”
没有署名,却比任何落款都清晰。
管木槿抱着手机蹲在田埂上,望着朦胧上空,烟花留下的团团烟雾似一张精致的面孔。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她开始变得有些期待,期待每年的生日,连带着期待那份专属于他的惊喜。
二十岁生日。
陆砚之终于出现了。
在百花奖最佳女配角颁奖典礼上。她穿着最美的礼服,作为新晋艺人,那晚的她格外闪耀夺目。
其实站在颁奖台上时,她就看到了台下中央的那人——就像第一次在家中初见时那般,穿着黑色西装,面容清隽柔和,只是浑身多了岁月沉淀的稳重与冷肃。明亮的灯光下,他神色淡淡,却在听见她获奖感言时,唇角泛起温润浅笑。
那一刻,因礼服单薄而寒冷的她,忽然觉得暖意融融。
在颁奖后台,陆砚之拉住她,说:“包了城西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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