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窗户，没法躺在床上数星星。
被子好像用的是劣质的作物填充的，摸上去硬邦邦，还沉沉的。
岩胜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将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搭在一起，压在腹部。
缘一平稳的呼吸从耳边传来。
岩胜想了很多，想到为什么自己会重新降生，想到自己这辈子选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他也是可以有选择的，对吧？
父亲可以选择让谁当继承人，母亲可以选择保下缘一，缘一可以选择放弃继承人的身份出走。
只有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只能拼命服从父亲的要求，或者接受自己失去继承人的身份被送往寺庙，或者成为缘一离开继国家后的替代品。
我也是有选择的权力的，对吧？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缘一在翻动身子。他的手抓紧了被子，嘴里喃喃道。
“母亲。”
是梦到母亲了？
岩胜这样想着，没有动弹。
“母亲……在做什么呢？”
梦中，缘一趴在母亲的腿上，懵懵懂懂地问她。
继国朱乃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从缘一的耳朵上，取下一个耳坠，然后放在自己的手心。
她的掌心放着两个方形耳坠。
一个是缘一的，上面是太阳的图案。
继国朱乃是个虔诚的人，她对着太阳神祈愿，祈祷神明保佑幼小的缘一，希望温暖的阳光能永远照拂着他。
然后缘一看到了另一个耳坠。
那是由树枝，弯弓和三支箭组成的。
是还未送出的礼物。
“……这是什么？”
继国朱乃温柔地笑着，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
“缘一，你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
“妈妈希望你幸福。”
“你的兄长……”
继国朱乃露出担忧的神情，声音中带着一点迟疑与后悔。
“他与你不同。”
继国朱乃重新为缘一戴上耳饰。
“我曾经看错了。”
“我以为他会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那一日，继国朱乃从睡梦中惊醒，就远远地看到，缘一向外跑到了幽深的黑暗里。
继国朱乃拖着病体站起来，也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可惜她的速度并不快，又是黑夜，最后，她是顺着火光，还有男人的怒骂声，才找到他们的。
她自然也知道他们父子起了矛盾，还是因为缘一。
这之后，继国朱乃又知道了岩胜托缘一给她带的话，她就改变了对岩胜的看法。
“虽然只是小孩子，但他不一样。”
继国朱乃捂着嘴咳嗽，左半身靠在缘一的身上。
“他不会是古板到无法容许别人忤逆自己的人。”
“家主肯定跟他说过，不要和你来往，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在强烈地反抗着一切，或许也在反抗着自己。”
“所以，我祈祷神明祝福他，祝他自由，祝他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继国朱乃捧着缘一的脸，指腹揉了揉他的太阳穴，眸子里溢满了温柔。
“只是，如果有一天，他为了自由，选择了不好的事情，走上了不好的路……”
“……你们是兄弟，缘一。”
“拜托，一定要拉住他。”
继国朱乃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她相信，这对兄弟之间，有着上天赐予的缘分。
幼年的缘一看着他的母亲，看着她眸中的希望与担忧，用力点了点头。
……
缘一翻了个身，手上不自觉地抓住了岩胜的衣服。
亲爱的孩子，
你要好好长大，
不要输给风，
不要输给雨，
不要输给冬雪，
不要输给炎夏。
少年人，你在孩童时应当快乐，使你的心欢畅，
行你所愿行的，见你所愿见的，
然而也应当记住黑暗的时日。
但愿新的梦想永远不被灾难侵蚀，
但愿旧的故事与灾难一同被忘却，
但愿绿色的原野，山丘永远不会变得枯黄，但愿溪水永远清澈，但愿鲜花永远盛开。
挚友将再次同行于茂密的森林中，一切美好的事物终将归来，一切痛苦的记忆也会远去，
就像溪水净化自己，枯树绽出新芽。
最终，你我的灵魂会记住一切。
我们会在永恒中相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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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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