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了这片仙雾萦绕的建筑群,孟晏发觉它们并不如想象中的超脱世俗,反而称得上朴素,把平安谷内的随便一座房屋搬来,在它们间也并不会显得突兀。
弥漫的雾气消了很多,只偶尔从屋顶冒出几缕,不影响视物,倒给这里带来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境。
“越师兄,你接完人别忘了来帮忙啊!”
窗户大张着,从里面溢出的浓雾中依稀可以辨出个人形,但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还没解决呢,你说说你,怎么能有本事成这样,一张符纸差点给咱师门整灭门了,有这能耐偏偏还画不出对应的解效符,真是……哎呦!”
越朗抬头怼他,想不到转头就被人给怼了脑门,视线一扫发现身旁的孟晏,下意识就往她身后躲。
一位身量和他差不多的男子来势汹汹,抬手撸袖朝他追去,动作间却没有明显的恶意,“什么玩意儿就灭门了,你小子敢不敢在师父面前再说一遍,我让你灭门,让你灭……”
“师兄,我这不从师父那儿学来的吗,之前这话他天天跟我说,咱师门不就这么繁荣昌盛起来了,懂不懂前人的智慧啊!”越朗边逃边替自己辩解。
孟晏像棵树似的被他二人围在中央,动弹不得,看他们在身侧快速追逐,凭着身为大树的自觉,她泰然长在原地,静待周身的旋风止息。
“师兄,全师门最好的李师兄,你先别打了呗,你回头看看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不好吗?”
“我打的是你,关他人什么事,你难道还指望人小姑娘救你啊?”
“美救英雄怎么了,你不能因为自己没被救过,就反过来质疑我,被救也是一种能力。”
“嘿,你小子还光荣上了。”李师兄这会儿才是真的生气了,额上正中央的头发朝天而冲,直直竖了起来,去追越朗的步子也迈得比刚刚大了不少。
越朗故意放慢脚步被他捉到,又在瞬间把孟晏侧了下身,三人忽地面对面冷静下来。
“现在想起来丢人了?”李师兄逮着越朗衣领,把人从孟晏边上扯远,“别整什么花样吓到人姑娘了。”
眼前师兄弟二人安静而立,身上出于同个师门的气质才缓缓展现,不看动作和表情,这二人称得上翩翩君子,束发衣饰皆有讲究,只是实在难以忽略他们的所作所为。
一个被逮了还笑得没心没肺,另一个怒发冲冠,看得孟晏直想把冰炉塞给他降降火。
“我说这是我搬来的救兵,师兄你信吗?”越朗还在逗人玩。
李师兄的头发倒了一半,另一半显然是不信的。
“你看,她都没否认我说的话,师兄不如猜猜她是谁?”
孟晏嘴角抽了抽,这种强行认同略有几分熟悉。
李师兄顾着自家师弟的面子,没把他当场拖走,但对于这位从没见过,更没听越朗主动提起过的姑娘,他倒有些讶异。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越朗再怎么胜友如云,结识的姑娘也是屈指可数,隔山跨海到家门口的更是头一位。
他眉头紧锁,按着越朗小声道:“你欠人家姑娘多少钱,坏了人家多少东西,把人逼到家里来讨债?”
越朗被他一问,也压低声音嘀咕道:“没有吧,其实我也没想明白她怎么来了,方才路上问过,她没答便被师兄你搅乱了。”
“哦,还成我的过错了,那我是不是该给你道个歉啊?”
“收着吧,你硬要道也成,不过应该是道谢了。”
师兄愣神片刻,越朗已从他手中逃出,正了正衣领开始伸手介绍。
“我右手边这位,上可飞天,下可打虎,出自她手的机巧造物数不胜数,出尘脱俗心地善良,美名远扬到咱们师门,她就是平安谷的孟晏姑娘。”
说完,他挥了挥左手,“这是我李礼师兄。”
孟晏:“……”
李礼:“……没了?我就值你一句话?”
越朗喊着“那不然呢”跳到了孟晏身后,李礼怒从中来却无可奈何,哽了一下为自己补全介绍:“孟晏姑娘,久仰大名,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应该与另一位李兄相熟,前几番的符纸便是经我二人之手转达,再论细致,他初次同我讨的那些稀奇符纸,以及后来又特地几次银钱相订的普通符纸,都源自越朗这小子,最终想来该到了你手上,冰炉便算产物之一。”
言毕,作为起始和尽头的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眼中俱是对李师兄所述事物的不可置信。
“看你们这反应,你们不会都不知道吧?”李礼从没想过他自己竟是唯一知情的人。
“不知道。”两人一个摇头一个开口。
李礼摸着下巴与他们二人沉思着,须臾,大彻大悟道:“当时李兄同我要那堆稀奇货时,越师弟曾说过,它们除了占地方外无甚大用,故而我送出之时也没来得及告知,现下你们既已熟识,可否让我见证一番它们的作用?李立跟我吹得都能上天了,我好奇它后来究竟用在什么造物上。”
越朗嘴唇抿了又张,张开吸口气又闭上,如此吞了半晌空气,他悠悠道:“不会是机关鸢吧?”
这倒也怪不得他,那些个符纸本身就是随手画出来玩的,也只在刚画完它们那段时间,借着一点新鲜劲,越朗马不停蹄摹了半墙出来,后来兴味散下,留它们在墙角积灰,还是李师兄的到来让他想起这群古董,把它们整个送人后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哪能将这堆破烂同孟晏的大鸟想在一起。
孟晏解下腰间木鸟,随意触了几个机关,咔哒声中,机关鸢展开在面前,她伸手向李礼示意,越朗则替她传话,“这个就是传闻中能上天的那位。”
李礼见识过孟晏的机关术,可当这只巴掌大小的木鸟变换成眼前半座房屋宽的大家伙,他还是为之一惊。
许久,越朗戳了戳他的肩唤他回神,“欣赏完了没师兄,我们急着走呢?”
经他提醒,李礼退开一步,比了个“请”的手势,人却仍是懵的,“孟晏姑娘到访本门,就是为了这小子?”
“什么叫就是,没了我,你能见到本尊吗?”越朗送他一肘,推着小车就要回去。
走出两步,余光瞥见孟晏若有所思,拉着车又跑了回来。
“真的还有其他事啊……”
虽说一开始只是玩笑话,但见孟晏略加犹豫,越朗心里还是刺刺的,像被机关针扎出好多个洞。
“是专程来找你的,不过,也许可以顺便认识下新朋友?”
她打手语的同时,眉毛上挑了一下,被越朗看个正着,仔细品味着她话中的意思。
“讲讲。”李礼回他一肘,期待苦学多日的师弟能译出孟晏的话。
越朗紧蹙的眉头拧着结,忽然向四周散开,他选了自己最认可的一种表达:“晏姑娘为我而来,可以考虑和你认识一下。”
李礼起初看他认真思考,还以为他真学会了手语,现在听他一答,当即一个白眼翻上了天,“你还不如说是她迷路了,或者谷中哪位同门订了平安谷的造物,她来送货。”
听到这里,孟晏点了点头,指着木车里的叮当响比划道:“里面的东西作为礼物相赠,有些想法,想同二位坐下细谈。”
李礼翻看着车上的冰炉和食笼,听越朗转达着她的意思,疑惑中引着他们到后山亭子坐下。
.
“没问题,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李礼听完孟晏的提议,拍着越朗的大腿就满口答应。
“拍你自己的去。”越朗从他身侧挪开,解救出自己的大腿后看向李礼,李师兄这幅不值钱的模样,也就只有面对他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出现了,譬如孟晏所说,会把研制出的新机巧送来试用,有这方面的新想法也可以向她或李立提出。
搞定了意料之外的李礼,孟晏把目光转向越朗,询问着他的意见。
两家师门达成合作后,平安谷再来购置符纸就不再付现款,而是等到每批机关结余后,按照比例将利润分成。
乍一听十分划算,毕竟除去平安谷,很少有人会来山里买符纸,今年师门难得挣次大的,买家署名都是平安谷,此计若成,依照平安谷现今的发展,揭不开锅的日子便要彻底成为过去了。
怎么想都好难拒绝啊。
而且参考孟晏之前的回答,她这趟本是奔着自己来的,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空手而归呢?
拿下两人肯定的答复后,孟晏堪称严谨地掏出张预先拟好的契书,三人轮流签字画押,收回安放好后,她微微一笑,把暖炉的计划告知了两位任务艰巨的朋友。
“所以如遇亏损,平安谷内自行承担,相应地,你们也会损失这部分的符纸,相当于为我们打一整个冬天的白工。”
越朗倒是无所谓,孟晏有需要,他定然会全力相助,但李师兄那么勤俭持家又奋发图强的一个人,经此摧残,不知会不会心中郁闷。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李礼握起拳头竖于胸前,“能够同孟晏姑娘合作设计新机关,便是倒贴,我也无怨无悔。”
罢了,忘了这人是孟晏的机关术追随者了。
比预料中的顺利太多,几乎只是讲述了日后规划,孟晏便替大家解决了最为头疼的关键一点。
冬虽未至,暖已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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