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手舞足蹈后,台下众人眉心舒展,两两相望。
师姐招手示意孟晏过去,待她离近,伸手贴上她的额头。
“怎么样,要不我现在去请张师妹来一趟?”
“我和齐师兄把晏师妹送过去也行,救人要紧。”
众人放下手里的工活凑在一起,屏息凝神,等待着师姐的结果。
“这摸着也没发烧啊,难不成昨天磕着脑袋了?”
孟晏感受着一只手从额间转到了脑后,把脑袋当球似的摸了个遍,凑近又推远,始终说不出个大概。
“看着没外伤,别是内伤了,伤得越深越不好治。”
师姐三句话,吓出去了几道人影,留下的人则满是担忧看着她,让孟晏想起方才提到过的枯叶。
“什么伤能让人说胡话,大白天的也能中邪吗?”
孟晏神色微动,刚要解释,就听李立师兄懊悔道:“怪我,前些日子只记得订冰炉用的符箓,忘订些驱邪避煞的了。”
她拽着李立的袖子抖了抖,手指还没动,就被师姐按了回去压在手下,“这会儿只是说胡话,待会儿不会要伤人了吧,你们退开注意着点,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拿锤子什么的防身。”
防身?防谁?我吗?
被老实卡在原地的孟晏睁大了眼睛,迅速从周围人脸上扫过,期望他们能觉出自己的异常。
“晏师妹一个劲儿地瞪什么呢,见着不该见的了?咱要不把眼睛给她捂上,听说邪祟不能见光。”
孟晏:“……”
直到张师姐在一群人的簇拥着提着医箱赶来,孟晏才得以重见天日。
“怎么说张妹子,医术有救吗?”
难不成还不用医术救啊?孟晏想着,但又转念一想,他们去请个道士来作法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自己真的没在说胡话,张师姐,你一定要还我清白啊。
“除了睡眠不足,精神亢奋,看不出其他病症。”
张师姐把孟晏翻来覆去,敲这掀那,最终落出个无疾可医的答案。
“啥玩意儿就无药可救了?晏师妹大好年华,怎得偏偏碰上这种劫难!”
嚎师兄看着孟晏良久未动,嘴刚开了条缝,便被她一个乍起堵了回去,“呜呜”之中,大家忙不迭把他俩拉开。
“都是同门,怎可手足相残?”
拐子李及时赶到,平息了场上的慌乱,听完大家解释后,他捋胡子的手不由得顿住,喃喃道:“不该啊,昨夜小晏还想偷摸带你们师弟溜出谷去呢,能干出这事的也只有她了。”
孟晏点头认下这桩罪过,把握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大家理清,得到了阵阵顿挫抑扬的“哦”和“啊”。
“师姐你掐我一下,我看看是不是我没睡醒。”
嚎师兄如愿以偿叫了一声,大家脸上的迷惑总算消去,换上了死而复生的喜悦。
欣喜之余,师姐悄悄凑到孟晏耳畔,低语一句,换来她的不解:“什么?”
“你问了晏师妹什么东西,竟然还能让她听不懂?”
师姐翻了个白眼,赶走了周围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双手重重拍在孟晏肩上,冲她肯定地点点头,也跟着人群回去干活了。
“什么什么?”拐子李仍未离去,闻言奇道。
“师父您歇着吧,再不走,就留下来一起打铁倒铜干木工吧!”
师姐轻飘飘两嗓子,拐子李当即脚下一滑闪出了门。
“我熬药。”张师姐留下三个字,提着医箱消失在了院外。
孟晏送完人关好了门,才靠着椅子坐下,就见木门晃了几晃,一侧探出两个头来。
“找晏师妹呢?”
嚎师兄的工位离门口较近,又牢记着拐子李的话,此刻一看,便得知这两个小孩的目的,没等他们回话,就遥遥冲孟晏招了手,“走吧晏师妹,把你昨晚偷摸干了一半的好事给干完!”
孟晏拔掉腰间挂着的机关鸢,朝嚎师兄头上虚敲一下,带着两个孩子鬼鬼祟祟往山上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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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烈阳下,自由而归的三只鸟儿于山脚分开,孟晏去向机关小院处理符纸,少年郎有说有笑去往灶房。
太阳在两人身上蒸出了薄薄一层汗,却并不足以浇灭他们眼中的火。
他们见到了谷外的山与河,赤黄交映的草木自脚下流过,身侧是飞鸟穿行,伴着光晕和柴烟。
夏已过,秋已至,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从这般角度体验生活,远远地,又被卷在其中,成为意识到的、万中之一的过客。
“你说,我们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独臂少年揽着同伴的肩问。
“会吧。”腿疾少年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换口气,任他倚着,“我相信孟晏师姐,也相信机关组的大家,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呢。”
“对啊,还有我们,还有谷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只看一次哪能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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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小院里,墙角被清出一片空地,有些潦草的桌柜被庄严肃穆地摆在那里,若是再摆上尊石像,插几根香,奇特的感觉就全都对上了。
孟晏颇为满意地擦干表面的木渣尘灰,比划着空位的大小,及早给符纸腾好位置。
“晏师妹不去吃饭吗,去晚了可就没你喜欢的菜咯。”
师兄们嘴里叼着饼子馒头推开门,见到的便是孟晏这副对墙深思的认真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不动,阳光照弯了她的影子,她也不动。
机关转动声从天上飘来,她才蓦地回神,与师兄们一起仰头看去。
那只刻有自己标识的小雀奋力扑着翅膀,它爪上、背上乃至尾尖,都被系了绳,活像个被五花大绑后前来求救的可怜家伙。
“嚯,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送法,该说不说,这么送一次东西,量是真的大。”
“以前咱们怎么没想到这种好方法呢?送东西的人脑子挺好使啊。”
听着看着,孟晏眼角抽了抽,双手包过自家倒霉鸟儿,试着拆了两次线,无果,干脆手起刀落,坠着鸟儿的纸包顺利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脑中闪过疑问,这份重量是普通机关雀足以承受的吗?
嚎师兄:“哇。”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与他对视一眼,齐师兄:“呀。”很难不认同。
大大小小的纸包落了一地,师兄们啃着馒头去帮忙,只见厚纸之内,一沓沓符纸规整放着,数量之多一眼难测。
嘴里的馒头差点从口中跌落,被主人拿手堵了回去。
“晏师妹是知道机关雀会回来,所以没去吃饭特地等着?”
不然依照晏师妹的性子,这点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院里才是。
“路上远远瞧见了,我们飞得太快,只看到个影。”
如果当时看清小雀的处境,孟晏就是拿个网去捞,也要把它从半空接回来。
“这老李也是个不靠谱的,他就不能拦一下吗,召几只谷里往返的运输雀过去,之前都送的好好的,怎么这次全压在晏师妹的小雀身上了?”
李立动手拆着纸,手背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边拆边问候,听得孟晏连连点头。
正叠着符纸,李立手下一顿,从中抽出张颜色字迹皆不相符的白纸,正反瞅了两眼,寻思无用,顺手递给了对面的孟晏。
纸上的笔迹十分眼熟,仍旧是赏心悦目的端正样,只是此刻现于此地,免不了让人些许地火大。
对着这封信,孟晏几乎能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嘴角往那一挂,托着下巴掂起笔。
咽下口对于书信之人的气,她捧着纸页开始看起。
“见字如面晏姑娘,我知道我不写这句,你也应该会想起我来,但一日不见,怕贵人忘了这般大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一嘴的。”
大可不必,如何能忘。
“哦,你可能会疑惑符纸怎么送的如此之快,那必然是我们有在远方努力了。我和李师兄翻箱倒柜找了屋里的存货,你说巧不巧,真有不少,当然大多还是我找到的,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兄弟同心吧。”
看见“兄弟同心”四个字,孟晏咬了咬牙,同心便可以把朋友的小鸟不当鸟使吗?它只有几个巴掌大,就合该遭受这般苦难吗?反驳之余,她确实回想了越朗提出的问题,符纸送到的比计划中提前了半个月,在数量上却不比想象的少,不知他究竟画过多少。
“早些年的我颇有先见之明,预先猜到日后会用到它们,所以每次完成课业也好,自己练习着玩也罢,总爱多画那么几张,一来二去,不就多多了,可我孤身一人哪用得着这些,刚巧,你倒替我解了存放之急,我代屋子和李师兄屋道声感谢。”
读到这段,孟晏往下扫了一眼,不出所料,他又开始扯东讲西,余下的半页纸和背面的大半数都是他的人生感悟,终于在结尾前不久,找到了想看的东西。
“此次运送,本与李师兄约好,明日召群去往你谷的机关雀一齐送出,怎奈我彻夜反复,心中难安,忧心你急它们急得睡不好吃不香,便出此良策,将大把东西尽数附于你机巧之上,怕压坏了这小家伙,我给杂物们都贴了轻重符,放宽心,伤不到你家雀儿,不过符纸会随落地失效,还望你能及时读到此信,休要给我安上个无情无义的罪名,我上哪哭去?”
孟晏神色缓和许多,看完最后一句,嘴角甚至往上浮了浮。
倒是自己错怪他了,蛮心细一个人,非要憋着几句话最后才肯讲,如若自己没念完,下次见面不得小吵一架?
合上这页纸,她眼前因计谋得逞而乐个不停的人影尚未散去,手里又被李师兄塞进一张纸。
怎么还有?
怎么有人还在“兄弟同心”?[可怜]
有越朗这番悟性,,,算是完蛋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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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负重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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