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啊师妹?”
孟晏脚下一顿,背着包袱轻轻侧身,霞辉抹在天边,偷偷留出几缕缠上她的发梢。
柔光想尽力散出些暖意,可天色尚早,朝气微凉,做什么都是徒劳,只好为她铺了段路送行。
“可能要等些日子了。”
她弯了弯眼睛,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向偶然相遇的机关组师兄挥手道别。
初阳把她的影子拉长,愈走愈远,直至消失在山脚。
这次出发算是临时起意,没同大家细讲,自己私下也未做计划,只是某天削木头时的灵机一动,至于去向和归期,更是不在意料所及。
以备不测,孟晏带上了衣物和银两,防身的小机关塞了数十件,一番犹豫,把越朗的火符也捎了几张,似乎还差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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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之上,雾霭之间,孟晏转动方向盘,机关鸢原地兜了个大圈,在她的指引下朝来路赶去。
向下跌破几片云层,雕龙画凤的石柱展现在眼前,她见到那模糊的柱形便安下心来,不紧不慢落于山门前。
今日气运颇好,门口有两位值守弟子,着的是不曾见越朗穿过的弟子服,方一见面,便热情询问来意。
孟晏下意识抬起双手,愣了一下改为指指嘴唇,冲他们摇了摇头。
两位弟子这下犯了难,他们往常不是没值守过,但收信也好问路也罢,还没遇上过语言不通的情况。
观眼前姑娘的打扮,一袭墨色利落衣裳,长发随意束起,多余鬓发别在耳后,身上还挂着个小包袱,额间有汗珠滚落,袖口裤脚湿了露水,应是赶路之人。
“姑娘可是来结斋缘的?”左位弟子冥思苦想问出句话。
提到饭,想到某人在林里的豪言壮语,孟晏不再细想立刻摇头。
“姑娘可是迷了路?”右位弟子挠着头望向她的来处。
师门地处偏僻,寻常人等也不会到此游玩走访,能过路此处多是绕晕了,总不能是特地前来吧。
孟晏又摇了摇头。
短暂的六目相对后,她从袖中抽出了张符纸,展开后递给二人,期望他们能明白自己是为寻人。
“越师兄?你看看这是不是越师兄的符?”
符纸在两人间来回传了数遍,孟晏看不下去,默默抽出另一张递给他们。
一人一符翻了数遍,最终相互对望,右位的弟子咽了下口水,道:“姑娘,来找越朗师兄?”
竟不知这人在门派中还如此有名?倒是省了大力。
孟晏不假思索点着头,用手指着门内,二位弟子即刻会了意,问她是否需要带路。
把手摆出残影,孟晏迈入山门,走出两步后又退了回来,拽了拽其中一位的袖子,拿手点了下天。
“天?”弟子直抒胸臆道。
在天上飞,也算是天吧,这么一想,她点点头,用手补充了个小鸟翅膀似的动作。
“飞?”弟子又问,把隔壁同样呆滞的师弟拉了过来一起深思。
师弟琢磨了几句,眼前一亮:“天上有没有飞鸟?”
转瞬就挨了师兄一捶,“咱们师门还远没到鸟不拉屎的地步。”
其实话也没错,机关鸢作为木制鸟,它能否飞行就等同于普通鸟雀是否可以从空中途经,只是木鸟比寻常鸟雀大了些许,贸然腾飞在空中,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倘若师门本身便允许这种活动,那就不需要再考虑过多东西了。
思索间,师兄带着他和师弟商量的结果来寻孟晏,“本门与外界并未完全隔绝,信鸽之类的飞鸟都是可以正常通行的,不会受到任何阻拦,门规中也从未提及对外物的刻意拦截,姑娘大可放心。”
孟晏是真的放下心了,之前越朗便说门规没有规定这点,她总担心他是为了方便哄她来着,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便而让他去受罚,那她不如从开始就不问,老老实实踏过这一级级石阶。
眼下既然其他弟子都这么说,想来便是应允的。
她笑着谢过两位值守弟子,转眼间取下机关鸢,灵巧跃入其中,拍下机关拔地而起,向着天边云彩冲去。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出于礼貌,两位弟子没有回头,但声音却越来越大,“咔哒”声里还夹杂着旁的声响,师弟没忍住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紧接着就摇晃起师兄的手臂,抖着胳膊大声道:“师兄,你看啊!”
“他人私事,不可窥探,更不可喧哗。”饶是被他摇得身形不稳,师兄也并不打算回看。
“不是私不私事的问题了师兄!”师弟掰着他的头,把他往回转,“那姑娘的意思原来是在问,能不能在天上飞!”
“什么玩意儿?”
师兄也顾不着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了,追着他的手臂朝天上看去,只见流云移散,其间突兀着一只大鸟,正不断向门内而去。
两人呆愣着,直到那点彻底没入云中。
“现在该做什么,要回去禀报一声吗?”
“不用了,要出事也拦不住了,相信师兄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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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一晃而过,遮住了光,又很快消失。
弟子们还在茫然抬头找寻乌云时,天边已是艳阳高照,哪有半分黑下来的意思。
为减少琐事,孟晏除了把速度加到最快,还贴心把降落地点选在了越朗屋后,地空人稀,而且拉着人上了鸟就能直接走。
越朗正于屋中执笔点丹砂,手引着狼毫流畅挥洒,黄纸之上,朱线融刻,赤金墨色触纸即干,他将它与画好的符纸堆叠在一起,忽觉周遭有异样,满屋扫去,未寻到来源。
“怪哉,便是闹鬼,也万不该在我道家啊。”
话音刚落,门口站出个人影,影端恰好止在他将要落下的笔尖。
今天是个大晴天,他一早开了门沐着阳,没想过还真会遇上这不速之客。
“哪位,何事。”
越朗头也不抬,径自画着手下的符纸,碎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纸上,映出道窄影。
门口那人不语,只是敲了敲被太阳晒暖的门板,耐心等他忙完手中的点画。
“不方便就进来说。”
他仍不抬头,那片影子往前迈了几步,把他的手笼进其中,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侧身朝一旁挪开,把门外的光留进来。
“再不便,就关了门说。”
见来人迟迟不语,越朗虽奇,倒也不急,眼中只盯着手里灵活的笔,一点一划,又一张符纸被他堆上小山。
“什么事啊整这么神秘?”
他终是憋不住了,搁下笔,带着笑意抬头看去,只一眼就顿住,笑意更深。
“我当是谁家鸟儿来拜访,原是我们晏姑娘,请。”
他挥袖扫去堆叠整齐的符纸,把它们接到椅子上,又拉出另一张椅子,用衣袖拭过,这才回身向孟晏示意。
孟晏三两步跳过去坐下,趁越朗入座,随手给两人斟了茶,推到他跟前一杯。
接过半温不热的茶盏,越朗压着笑往嘴里灌去,拼力不让茶水因自己的笑而洒出,忍得千辛万苦,他终于咽下,学着孟晏一手托腮,问她:“晏姑娘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眼睛一转便读出了孟晏的话,他不等她问,干脆接上:“若不过是些寻常小事,你大可托机关雀来一遭,路途这样远,你又携着包袱,必然不是碰巧路过。”
他指了指孟晏肩上的布包,“出远门啊这是?”
孟晏毫不掩饰点点头。
“那你,难不成真是顺道来看看我?”
孟晏盯着他,摇了摇头。
一瞬间,越朗的眼睛差点闪到孟晏,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高兴不少,“特地来的?”
“不是来看你,是来寻你同行的。”她抖了下肩上的包,问道:“可有闲暇?我出车马,你来替我转个话。”
合着是把自己当转译工具咯,越朗心想,但人已经控制不住地点起头。
“那,收拾一下?我在门外晒会儿太阳。”
孟晏留下一连串手势,背着包袱倚在了门外,看姿势,倒确实像在晒太阳。
“大热天的晒个什么劲儿?”越朗声音自身后飘来,“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汗还没下就去晒,指望它能给你晒干啊,进来歇着便好。”
孟晏一动不动,佯装没听见,坚持挂在门板上等他。
“那你热了渴了记得进来,我先去收拾,有需要随时来屋里找我。”
门口那道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点点头,越朗也不再劝,翻出布袋开始一通乱塞。
塞着塞着,他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守在床边冲门外的孟晏问:“晏姑娘,咱们都需要带什么?”
“衣物,防身器具。”孟晏没进屋,由影子代为传话。
“那咱们这趟是去哪游玩?”一句问题似乎不够,他又补了两句,“去多久?衣服带薄些的还是厚点的?”
影子良久未动,越朗从门框探出个脑袋,见孟晏仍思考着出神。
他也不扰,轻手轻脚到她对面站定,倚着另一扇门板装模作样晒太阳。
“不知。”孟晏换了面向,朝他看去,“综上所问,一概不知。”
“嗷。”越朗应着,转身跳回了屋中,“那我继续去收拾咯,晏姑娘再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能启程!”
望着他兴高采烈的背影,孟晏有些困惑,明明什么都是未知的,甚至会有不可预料的危险,他怎么还能像捡到宝了似的,不仅不拒绝,反倒贴赶着上来。
不懂,但,挺好的。
太好了小情侣又要出门玩了[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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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邀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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