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朗哥，你是男人吗？”小铃犀利的问候从人群中挤来，听得大家和越朗一阵懵。
“是吧，不是吗？”越朗被她问得有些怀疑。
“那你就这么让晏晏一个人去捞网，自己站在这儿谈笑风生？”
越朗有口难言，他在孟晏织网时确实帮过点小忙，后来凡是他出手的地方，不烂则坏，孟晏和翁老把他赶到树下晒太阳去，说什么歇着就是最大的贡献。
再看捞网，要做的是把渔网从水舱整个掏出，里面留给人站的位置本就不多，更极其看重打捞人的熟练度，一个不小心，网翻鱼散，扑通扑通，鱼儿便回家吃饭去了，是故渔船上负责捞网的往往固定某个人，精熟渔网，动作利落，手劲够大。
怎么想都是孟晏啊！
夜里两人偷偷出过几次海，孟晏除了在海上允许他跟舱里的鱼玩，靠岸后都直接把他丢下来的，待遇还不如鱼呢！
挣扎间，孟晏拎着渔网轻巧下了船，即便走到了越朗身旁，也不肯把手中的网交给他。
这是闹别扭了？
凑热闹的激动之情挂在张张眉飞色舞的脸上，刚还想看外地人是怎么哄娘子的，下一刻，围在前面的几个人手里就被孟晏塞了东西。
是那张略有不同的渔网，但拉网的众人却没有一点心思去对比区别，从手传到脑中的哀嚎只有一句，“好重！！！”
纵然经常在海上飘着，纵然出海打鱼的经验没有几十年，也该有十几年了，他们也从未见过或是拎过这么重的网啊，几个人齐齐用力才勉强让它不落在地上。
再抬头时，他们看孟晏的眼神带上了钦佩，转向越朗时，也多出了分释然的理解。
越朗微笑着点点头，手在渔网上比划了一下，意味很明显：不是我不去忙，而是我只有帮倒忙的份。
好容易空出手来，孟晏接过越朗递来的手帕，把海水的腥渍沾干净后还回他，“看来又要再洗一次了。”
“等你闲下，我就把它还你。”越朗十分自然的叠好手帕，仿佛这样做过很多次。
“大家来得正好，这么多鱼我们三个也吃不完，不如你们各自分了，留下的网送去小铃家。”孟晏拍干手，轻松解决了心腹大患。
被点到的小铃在人群中探出颗头，先是应了一声，接着扫过大网问道：“这网怎么看着不太一样了晏晏？”
她简短解释着：“花了点时间用机关改了下，具体细节太麻烦，略过不谈。现在它抛入海里，会根据周围鱼量自行开网收拢，捕获到一批后会浮上海面，船在附近看到时收起即可。”
越朗扩充道：“就是说，不用再开着船去找鱼群了，直接把网往海上一扔，等它干完活飘起来，你们再去把它拉回船上就行了，期间可以开船四处逛逛，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都行。”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小铃，你家坏掉的那张网在哪，我去取来，修好还你。”这几日忙着捯饬新东西，孟晏见了这姑娘才记起她家的网来。
“在小东哥家挂着呢，晏晏你就别管了，明儿一早我到村西给你送去。”
补网是件麻烦事，对他们这些少有积蓄的年轻人更是重要，孟晏愿补已是感谢至极，怎好让她多跑一遭。
“也行，那你们忙。”孟晏指了指埋入沙里的渔网，越朗贴心道：“吃不完可以先腌起来哈。”
两人空着手扬长而去，碧空如洗，月明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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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阵阵敲门声顺着清风钻入屋中，它时躁时静，好像很想让人听到，又怕被人听到。
孟晏慵懒地从帘里伸出只手，月白贝珠经她动作，在纱线上滚来落去，哒哒相撞。
“听到了晏晏，我这就去。”越朗打着哈欠应道，眯着视物不清的双眼扶墙出了门，过门槛时似乎还被绊了一下。
困着这样，他仍不忘昨夜睡前孟晏留下的吩咐，把花盆边的盒子一并带了去，接完小铃抖筛子般递过的网，把木盒给她塞了去。
“翁老先生近些时日腌的鱼，味道蛮不错的，晏晏说让你尝尝。”饶是走了这么几步，他还没完全睡醒，一腔鼻音昏昏沉沉，盒子撞了门框好多次。
“替我谢过……老先生和晏晏。”小铃看着木盒显得颇为犹豫，出于对孟晏的信任，她还是接了过去，转身转了一半又绕回来，扒着门缝问闭眼睡去的越朗：“越朗哥，小东哥带你们昨个捕鱼那张网出海了，三五天里捕不够量怕是回不来，你们……”
“哦那个啊，我们不用了，就当是送你们的新婚贺礼吧。”越朗眼皮不带跳一下，嘴倒能正常回话，靠在门上眯了会儿，他又随口道：“小东这趟该回来挺快的，那网好使，翁老看过都夸了几句。”
本来对越朗的口音不大听懂，数日交流下来也猜得大概，这位突然出现的翁老先生，想来便是房子的主人，传闻里那位老人，虽说现在证实了厄运是假，但为何这位老人在越朗口中会如此特殊？
越朗“啊？”了一声，整个人便从门缝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开的门，门后站着至少没那么困的孟晏。
“怎么把我拽走了晏晏？”
越朗的声音幽幽从门后飘回，孟晏早已习惯了他早上这副半生不死的迷离样，知道说话他也听不明白，索性不答他，同门外的小铃唠起来。
几日经受历练的，不只有小铃的耳朵，还有孟晏的，这让她们在没有或者近乎没有越朗的情况下也能聊点什么。
“晏晏，越朗哥提到的翁老先生是谁，从他话里感觉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孟晏瞥了眼歪在墙上睡过去的越朗，确认他不会摔到头后，才转来回小铃的问题：“翁老先生算是村里一等一的匠人，之前同你们提到的门窗和渔网，放在老一辈应该都心知肚明了，是我们大意，忘了同你们讲个清楚。”
她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和越朗身上，皱眉想了想，总结道：“早先村里的这些东西都是出自他手，风言一刮，大家便把这些旧物拆了去，对此闭口不言，后辈们不知晓也是常事。”
手上顿住，她向小铃介绍着面前这扇门，把门框结构材质的相同与独有的配套作用道与她看，又使唤越朗取来张院里晾着的渔网，交与她看，三两下展示结束，便是对过往一无所知的小铃，也在她指引中弄懂了情况。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再看看，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出这趟山。”
孟晏倒也没有真让老人重操旧业、日夜辛劳的想法，只是他的技艺非常，于海边环境和居民各有长处，一旦失传，无疑是各方面的损失，同为钻研者，孟晏打心底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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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越朗虽困，话却是真理，小东哥两天便回了岸，趴在窗外招手时，惊得小铃缝衣的针打了滑，差些扎到手。
“小东哥？”
小铃放平了衣物，脚下生风扑到门外寻他，围着他绕了个圈，没觉出半分异样。
小东哥任她转着，等她累了停下才抱住她，道：“新网上鱼快得很，几道铺下，就够了往常三天的量，网里还只抓大鱼，连挑拣的工夫都省了。”
他不仅人回来了，甚至是去过岸口卖了鱼回来的。
讯息不胫而走，来观摩奇网的人愈来愈多，把小铃家围得水泄不通。
终于某天，长长的队尾出现两道悠然身影，他们尚不知人群排起长队所为何事，只是从满纸图文中得了空，出来透透气。
“这也是习俗的一种吗？”姑娘挑动手指望向身后的公子。
“兴许是呢？”公子也未曾见过这般场面。
两人窃窃私语时，身旁的路人认出了他们，抓着袖子惊呼道：“晏晏！道长！”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二人茫然看着他，方才还笔直的队伍当场拐了弯，人群将他俩簇拥起来。
孟晏：“？”
越朗：“？”
人群：“！”
“两位可还有多余的奇网，我们愿重金以购！”
“您二位给开个价，钱不够我们便去攒。”
“可以以旧换新吗，我家破网蛮多的。”
……
两人拼拼凑凑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对上村民们渴求的目光，越朗默默把视线移到了孟晏身上，无声告诉大家，决定权不在自己嘴里。
喊“道长”的立刻没了影，“晏晏”的呼声倒突然增大不少。
众人翘首中，孟晏动了动手指，道：“有，但没有。”
越朗立即挺直了身子，担负起转译的重任：“晏晏的意思是，以后会去制作，大家可以预先订购，但目前同样的成品机关网，只有送给小铃和叔的那两张。”
孟晏在一众期待的眼神中点点头，默认是越朗说的这么回事。
叔是哪位？貌似是在码头把他们领进村里的老孔，当晚好心给他们寻了住处，此后便再不见三人有交流，这样轻易的举手之劳，竟然也能换来一张奇网吗？
人群慨叹万分，有人遗憾着为什么没在他们来的第一天热情款待，更多的人则是对“预先订购”提出自己的见解。
望见人山人海外高高扬起的手，认出那条彩色袖子，孟晏拉着越朗逃出人群，到僻静地与小铃小东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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