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排练厅，姚清妍努力集中精神，但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几个配角演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看向她。流言总是传播得最快，特别是她身处的领域里。
排练结束后，姚清妍拒绝了好友封故之一起吃晚饭的邀请，独自回到化妆间。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疲惫不堪。
手机里一条新消息弹出。发件人是萧安然。
【姚清妍，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池若芹的事，我欠你一个真相。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在遇见见面。】
姚清妍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遇见”是新城剧场旁边她和池若芹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这是六年来萧安然第一次主动联系她，而且偏偏是在她开始想要找到缘由的时候。
姚清妍望向窗外。城市渐次亮起的灯火，她感到自己正站在真相的门槛上，却害怕推开那扇门后看到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三点二十，咖啡店的门铃清脆地响起，姚清妍抬头，看见萧安然站在门口，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姚清妍和池若芹吵架了之后，她和萧安然在“遇见”见过最后一面。那时候，姚清妍真的以为……
当时咖啡店里人不多，萧安然点了一杯冰美式。她看着手机里收到的姚清妍要见一面的请求有些紧张。
当姚清妍推门进来时，萧安然吓了一跳，眼前的姚清妍像是老了十岁，眼睛下方挂着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
“你来了。”姚清妍的声音沙哑，在萧安然对面坐下。
“清妍，我……”
“不用解释，”姚清妍打断她，双手紧握成拳放在桌面上，“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安然的咖啡杯差点从手中滑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那天在琴房只是……”
“只是什么？”姚清妍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只是碰巧演奏一首叫《低语与第七夜》的曲子？只是碰巧你们俩看起来像要接吻？”
萧安然的脸烧了起来，“那首曲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姚清妍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附近几桌客人转头看过来。她压低声音，“萧安然，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她的眼神吗？”
萧安然的喉咙发紧。她盯着杯中黑色的液体，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我承认……我对池若芹有感觉。但我从未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演奏那首曲子？为什么要单独见她？”姚清妍的声音颤抖着，“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我没有！”萧安然猛地抬头，“我一直在克制自己，远离你们。是池若芹来找我讨论剧本，我……”她的声音低下去，“我太软弱了。”
姚清妍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萧安然的心脏，“她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姚清妍苦笑，"这些天你们经常见面吧？”
萧安然想说些什么，但姚清妍抬手制止了她。
“我不是来指责你的，萧安然。事实上……”她的声音哽咽了，“她最近状态很不好，要是和你在一起，她会开心的话，也很好。”
萧安然震惊地看着好友，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姚清妍站起身，留下咖啡钱，“我已经决定搬出去住一段时间。需要空间思考，”她转身前最后看了萧安然一眼，“无论如何，别伤害她。”
看着姚清妍离去的背影，萧安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她掏出手机，翻到池若芹的号码，拇指悬在拨打键上方，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接下来的几天，萧安然把自己完全投入乐团排练中，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每当大提琴独奏部分到来，她的手指就会变得僵硬，音符变得干涩无力。指挥的眉头越皱越紧，同事们的眼神越来越疑惑。
“安然，你最近怎么回事？”首席小提琴手在休息时间关切地问，“听起来像丢了魂一样。”
萧安然勉强笑笑：“只是有点累。”
视线转回。六年后的现在姚清妍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六年前池若芹到底为什么会消失。
“对不起，我……我迟到了。”萧安然气喘吁吁地坐下，双手紧握放在桌上，指节发白。
姚清妍递过纸巾：“你看起来很糟糕。”
萧安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这几天……发现什么了？”
“你先告诉我，那天在新城找什么？”姚清妍直视萧安然的眼睛，“还有，什么叫‘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萧安然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桌子中央。信封上写着“姚清妍亲启”，是池若芹的字迹。
“我本来打算……等你有足够心理准备时再给你。”萧安然的声音颤抖，“但既然你已经怀疑了……”
姚清妍的手指刚碰到信封，咖啡店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远处传来雷声。她慢慢拆开信封。
【清妍：
我不知道有些事情要怎么告诉你。毕竟这是一个听起来很玄幻且难以置信的故事。
两年前，当我时隔一个月好不容易抢到你演出的票，满心期待的去看你的演出时，不知为何，我却出现在了欣城街，六年前的欣城街。我发现自己穿越了。然后我遇见了你。六年前的你。
之后的你肯定很奇怪吧。好像明明我们才是第一次遇见，怎么我好像对你很熟悉。
在当时遇见你之前，我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六年的粉丝。】
咖啡杯从姚清妍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周围顾客纷纷转头，服务生匆忙过来清理。
“这是什么玩笑？”姚清妍的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尖锐，“六年……”
“你可以理解为她穿越后见到了过去的你，”萧安然打断她。
姚清妍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对于我来说，这真的像是一场梦一般。后来，和你越来越熟悉，我都要忘了我本不属于这里。可是，有一天，我终会离开的，而且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再见面。倘若不能的话，这对于你来说会是多么悲伤。
我本来想着可以在离开之前再创作一个新剧本，可我发现一切越来越偏离了。
我情愿你不再爱我了。我想，是不是应该要离你远些，远到让你不会受到伤害。可是，当你不理我了，我好像更加不想离开了。
对不起，是我自私了。
我说过你会成为优秀的演员的。在话剧演员这条道路上，我一直都会支持你的。
或许，我们还会再见，或许，没有可能再见。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越来越好，自始至终，你在我心里都是极其重要的人。】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姚清妍惨白的脸。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无数小锤子砸在她的心上。信纸飘落在地上。就像那日初遇，风吹起她手中的剧本。
只是，现在没有人帮她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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