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驻于宋府门前,青石阶前灯笼高挂,映得夜色微明。宋延庚率先跃下马车,转身恭敬地搀扶宋夫人下车。待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静静等候贺易斓时,她微微一怔,纤细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颤,似在权衡,在犹豫,在抗拒那曾熟悉而今却令她心怯的触碰。
就在她欲将手悄然收回之际,宋延庚忽然上前一步,坚定而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四目相对,他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亏欠与愧疚,仿佛有千言万语,尽化作无声的凝望;而她却轻轻垂下眼帘,避开那灼灼目光,心似寒潭,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
一旁的宋夫人与宋延慧静立一旁,目光关切,却又不便多言。贺易斓抿了抿唇,终是未语。她不愿在人前失态,更不愿让婆婆忧心,只得默然依从。宋延庚将她轻轻揽入抱在怀中,脚步沉稳地踏过门槛。
夜风拂过,吹动檐下铜铃轻响,她的头靠在他肩头,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近在咫尺,心却渐渐遥远。
宋夫人亲自引着儿子与儿媳步入房中,见贺易斓轻轻躺下,便柔声嘱咐道:“好好歇着,莫再思虑,待会儿我让李妈送来红枣人参汤,温补身子。万万不可再动气,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要为腹中孩子着想。”
贺易斓倚在床头,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却仍勉强撑起一丝笑意:“劳烦娘费心了,易斓记下了。”
“好生歇着。”宋夫人轻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她起身欲走,临出门前,悄然向宋延庚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有警示,有责备,更有沉甸甸的托付。
宋延庚会意,默默随母亲走出房门。
廊下烛影摇曳,宋夫人驻足,回身凝视儿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延庚,你的事我明日再与你细说。今晚好好照看易斓,再不可让她心神受扰。若有闪失,你我怎么跟你爹和贺家交代。”
“是,娘。”宋延庚垂首应下,目送母亲身影隐入夜色,背影沉郁如山。
他缓步回房,指尖轻推门扇,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寂静。门扉合拢,咔哒一声,隔绝了外间的世界。
屋内,烛火微明,映着床上那道纤弱的身影。他伫立片刻,才缓缓走近,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握住贺易斓的手——那手冰凉,如秋夜露水浸过。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竟不知从何说起。是辩解?还是祈求?他终是沉默。
他只将她的手贴在掌心,目光深深凝望着她,眼中翻涌着痛惜、愧疚与无法言说的深情。可她始终低垂着眼眸,睫毛轻颤,似在回避,又似在隐忍。她不抽手,也不回应,只是静静躺着,像一尊玉雕的偶人,美丽,却无温度。
“易斓,你……可以听我解释吗?”宋延庚的声音低沉而微颤,仿佛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
贺易斓依旧颔首垂眸,指尖轻轻搭在锦被边缘,良久,才缓缓启唇:“娘曾告诉我,嫁夫从夫。我既入宋门,便当恪守妇道,遵循教诲。你若有任何决断,我自当顺从。若你心中另有所属,娶她进门便是,何须瞒我……”
“别胡说!”宋延庚骤然握紧她的手,声音陡然提高,又急忙压下,唯恐惊了她,“我没有!遇到你后我的心里只有你……今日你所见的女子,我可以解释——她叫静月,是乡下农户之女。多年前,我随杨掌柜下乡收货,偶然相识。她那时天真烂漫,不染尘埃,走进我沉闷的年少时光。我们往来数年,几年的经历让我蜕变的成熟沉稳。可她还似从前一样活泼任性。后来,因一件琐事,她赌气留下绝情书离开,音信全无。”
他语速渐缓,“我寻过她,可终是无果。后来……宋贺两家议亲,我本想推拒,可父亲以家族颜面相压,我……我不能抗命。于是,我迎娶了你。”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却坚定:“可洞房花烛那夜,我揭开盖头,才发现盖头之下竟藏着一颗明珠,你眉目如画,温婉沉静,那一刻,我心竟为之一震。你知书达理,才情出众,待我谦和有度,我便立誓,你贺易斓是我宋延庚此生唯一的良配。从那日起,我便决意,此生唯你一人,再无二心。静月早已是过往,我与她,早已两清。”
他紧紧盯着她,眸光灼灼,仿佛要将心剖开给她看:“今天在河边遇见她跳河寻死,我上前阻拦,绝没有半分私情。”
他声音微微发颤,掌心早已沁出薄汗,却仍固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稍一松开,她便会随风而去。
可贺易斓始终未抬眸。她静静听着,听他娓娓道来那段与另一个女子的过往,听他如何在娶她之前仍念着别人,听他如何因家族之命才将她迎进门。她的心,如被万针齐刺,密密麻麻地疼,却连一丝颤抖都不敢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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