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梦傀一事迫在眉睫，虽只能挤出一日空闲，江无浪还是绕路百里来见他的牵挂。
乱世动荡，有牵挂的人，就不是无根的浮萍。
“口袋空空，行乞致富——”
少东家打着哈欠，口号喊得有气无力。他面前的破碗有几个铜币。少东家不缺钱，只是如今无家可归亦无处想去，就学着九流门的做派，待会自己假装睡着，旁边垂涎的小乞儿就敢来把钱拿走了。
装着装着，少东家真困了，半梦半醒间他察觉有人一动不动站在自己身前。
????这人干嘛？不会是看我可怜在替我遮阳吧？开封城里奇葩之众，少东家见怪不怪，人形雨伞爱站就站。
江无浪瞧遍了少东家身上每处，静静的看 。他蹲下，放下自己所有积蓄，近乎贪婪的描摹日思夜想之人的眉眼。
“江叔……”忽然，两人对上了视线。
????江无浪手足无措，可没等江无浪说些什么，少东家又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啊，今天梦到了浪浪叔。”
声音很轻，让江无浪的心拧作一团。我不在，小崽子都过的什么日子。
“快睡着……梦里还能多见一会……”
被注视是睡不着的。这人怎么回事？给了钱还不走，杵在这扰我美梦，少东家再次入睡私会江无浪失败，怒气冲冲。
“你没见过流浪侠客吗？影响我睡……！”
少东家愣住了，眼睛瞪大了也不敢眨，好似没办法分辨眼前真假。他试探着伸手够江无浪的衣袖，真的摸到了，不是梦！
“江晏？江叔？”
开口喉咙却如同灌了铅，江无浪只是点点头，他看着少东家拙劣地揉着发红的眼眶，然后扬起笑脸。
“江叔！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少东家没提不羡仙冲天的火光，也不说三年来的见闻，他知江无浪满身风尘，不会停留多久。少东家害怕一提起往事，便会忍不住埋怨江晏弃自己不顾，更害怕满腔见不得光的爱意便藏也藏不住。
????短暂相聚，少东家只挑喜乐讲。
夕阳已至，两人准备回客栈，少东家一路上遇见许多人。
“欸！师弟快来一起吃饭！”天泉的师兄总是很热情，看见毛领子就不管认不认识穿衣服的人，“今晚住我家！我们不醉不归！”
蒙着面的江无浪脸色沉了下来，他深知天泉多断袖，可别带坏了他家的小崽子。少东家和师兄勾肩搭背，总觉得浪浪叔好似生气了，咋啦？
没走两步遇上风筝铺，少东家说起自己一次也没放过红飞鱼，之前一直用的是别人送的纸鸢。江无浪问是谁，问少东家是不是更喜欢他人所赠，少东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察觉出一些微妙的情绪，沉吟了一会决定说是。
又遇醉花阴的姐姐，她认得少东家，迎上来逗弄这个热心肠的少侠。少东家余光撇着江无浪，没拒绝醉花阴轻挑自己下巴，江无浪会因为自己和别人走得近而生气吗？为什么？
在他满心疑惑时，江无浪直直往前走，好像不在乎少东家在做些什么。
少东家毫不犹豫抬脚跟上，他看见了两人影子相叠时，江无浪眼角有些得意的笑。
聪慧的少东家好像窥探到了一些什么，但还不敢确认。他脑袋瓜子转了一路，进了客栈张嘴就来。
“江叔。”
“嗯。”
“我想上门提亲。”
“……”
“江叔，他人很好。我们在一起许久，夜里都睡在一处。他教我情爱让我牵肠挂肚，还授我家传武学。我满心都是他，思之若狂。”
“……”
????江无浪连灌三杯凉水，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水而已，怎么满嘴苦涩。
少东家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好看。
“时辰不早了，我要去找他，江叔累了吧？我就不打扰江叔休息了。”
身子还没转过去，少东家的手腕就被江晏攥紧了，江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少年郎情窦初开，他却无半分自己的小崽子遇见所爱的欣慰。
明明小崽子的武功全是我手把手教的，一招一式都应该带着江无浪的影子；明明他从前最爱黏着自己，因为身量渐长提了一句要分床睡他能闹三天脾气；明明……他最亲近之人是江无浪，是我。
????如今，不是了吗？
没有人说话，沉默里藏着汹涌的欲念。
????少东家忽然鼻酸。
“你三年未归，我带到竹林居的离人泪全都落了灰。”
“我非有意，只是……”
“我没有怪过江叔，从来没有。”少东家话语染了哭腔，“可是，那天烧不羡仙的火太大，很烫，很疼，我好想你在。我是不是太懒惰，没学好你教我的功夫，所以才…才谁都留不下……”
江无浪把人拉进怀里，搂得紧，任由少东家的泪水洇湿自己衣领。
“原来我对你的过往也一无所知，从别人嘴里才知道你叫江晏，我问你的过往，问你的爱好，我好想知道江晏的一切。江晏是我的，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东家埋在江晏怀里蹭眼泪，一口气说完了他却不敢抬头看江晏。
????“提亲是杜撰的吧？”
“啊？”
江晏哪里听不懂少东家**裸的告白，他捧起少东家的脸，替他擦去满脸泪痕。
????“为了气我？”
????这会少东家拿不准江晏的意思，叽里咕噜的应了句假的，就像是没做完夫子功课那般心虚。
“你我是养父子，于礼法不合。年岁相隔十数，于情理不合。可想清楚了？若是有朝一日你反悔，我也不会放手的，往后我变成了老头你也……唔——”
少东家亲了上去，小鸡啄米一般，亲了又亲。
“我要和江晏一起变老头！”
含情的眸子能勾走江晏全部心神，少东家学会了吻，湿热的，滑腻的，晕乎的，让人喘不过气的。
江晏很满意，少东家所有一切都是自己教会的，就连情爱也是。
“那可不一定。”少东家靡丽的唇张张合合，他毫不掩饰掏出一个小药包，掀开壶盖，晃匀药粉，倒满茶盏端到江晏嘴边。
????少东家说这是迷情药，说话本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才是最亲密无间。
“小兄长不想亲自教会我吗？教我做这世间最亲密之事。小将军会吗？”
两人贴得近极了，连呼吸都在缠绵。
江晏闭眼，喉结滚动。
????喝就喝罢，稍用内力逼出药性，若是他要，便用手便。果然城里风气歪，是个大染缸。
少东家见人喝下，站起一个后撤步。
????江晏还在不解，少东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头把茶壶里的水灌尽了。
????末了还冲江晏挑眉，倒扣茶壶示意一滴不剩。少东家脸上飘起了红晕，江晏的眼神却越发犀利。
????“哪个不三不四教你的？”
烛影灼灼，有些摇晃。床幔间隐约能见十指相扣。
蜡烛燃尽了，烛泪泛着水光。
少东家才回神，就战战巍巍勾住江晏，“小兄长，我好像药喝多了，夜还长——唔——”
夜真长，动动手指都费劲的少东家笑着想。这才好，累到醒不过来，那样才不会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翌日清早，比扎十二时辰马步更腰酸背痛的少东家，果然没在床榻找到另一个身影。
少东家蜷着身子，露出了腰窝的指印，他抱紧了尚有余温的被子，如同初生的小兽般嗅着安心的气味，低声唤。
“江晏。”
“怎么了？”
江晏端着早膳回来，对上满眼不可置信的少东家，走过去俯身替傻笑的人穿衣。这样的清晨在竹林居上演过千百遍，只是今日格外动人心。
少东家没了骨头似的赖上去，床到桌子几步的距离脚也不沾地。他知道江晏来时有同行人，那是已经多带了一匹马赶路的田英，江晏要赶上自己，怕是后半程得换马匹。
“浪浪叔待会得飞起来才赶得上那人了。”
“无妨，先陪你吃完早膳。”
粥里有姜丝，少东家舀了出来。
“不爱吃的给我。”
“爱的。”少东家嚼碎姜丝，细细品味，狡黠地看向皱巴巴的床榻，“可嫩姜不辣，还是老的辣。”
江晏捏着少东家脸颊，凑过去轻咬下唇，“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末了又吻上脸颊，无比珍重。
这日少东家虽行动稍有不便，可还是走街串巷找到了赵大哥，他说有事相求，问客栈的地契要怎么买。
那之后，少东家在开封不再借宿谁家的空柴房。万家灯火里，他亮起了小小的一盏。
愿天下晏，故人归。
坊间近来的不平事更少了，听闻有个大侠，天天行侠仗义，说要和他的大侠一般，惩恶除奸。早一日世道康宁，他的大侠就会早一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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