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天一楼徐徐慢行时,花错和颜戟一行,则刚刚踏上逍遥岛最繁华热闹的阊门街口。
花错看着街上步履如飞,服饰各异,三五成群,但都往一个方向急行的路人,不由好奇问道:“景休,他们这是意欲何往啊?而且看这些,好像不是你们自在盟的门徒呢。”
“他们啊,是这次来参加大婚的各大门派的人。”颜戟忙解释道,“之前不是跟你提起过嘛,盟里为了让参加这次大婚盛典的各路英豪,能不虚一行,特意设了这项‘以武会友’的活动。”
花错还在沉思,花佳人和傅纵横已语音雀跃,不胜欢喜。
一个说:“真的有以武会友?我还以为当初小剪子就是那么一说呢!”
另一个马上接话道:“来之前,侯爷还特意跟我们提起过。说这次以武会友,不限门派,不设条件,只要是上岛的宾客,皆可参加,完全可以尽情一展所长。二公子,是不是真的有所人都可参加?”
“当然是真的,而且此次活动奖品极其丰厚。”颜戟的语音也很轻快,娓娓道,“只要能在活动中获得前三,就能进入岛上的稽古阁,挑选一件东西带走,名兵利器,功法秘籍,极品奇物……只要里面有的。要知这稽古阁,可是我逍遥岛最尊荣之处,往常只有为盟里立下大功大业者,才有资格踏入。就算是我,到现在都没机会进去呢。另外,如果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让盟里协助办一件事,只要不违律法规条,江湖道义,人伦纲常,我自在盟都会鼎力相助。”
傅纵横哗然:“光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了!”
他又问道:“这活动今日就开始了吗?”
颜戟笑着摇摇头:“明日才正式开始,不过今日需要先去抽签。”
花错不解问道:“抽签?”
“对。因为参加的人很多,为防意外,有设置一个简单流程。”颜戟解释道,“确定要参加这次活动的所有宾客,需报名并进行抽签。整场比赛共设五个擂台,一共允许四十人参加。活动是一对一切磋的赛制,第一轮比赛在最下层,分两个擂台同时进行,会淘汰二十人。第二轮比赛在中间擂台,也是分两组同时进行,会淘汰十人。等到第三轮,一共只剩十人。这十人会在第二天,最上层擂台争夺前十的排名战,并决出前三甲。”他有些兴奋,说话时,笑纹若隐若现,“因为是为了助兴的活动,所以如果参赛之人下手没有轻重,或挟私报复,将对手打伤、打残,都会被立时取消资格!”他笑意盈盈看向花错,满怀期待,“怎么样,退思可感兴趣?”
花错并没立刻回答,反而问道:“听你之意,你要参加?”
颜戟忙点了点道:“当然啦,我是守擂人啊!”
花错奇道:“守擂人?”
颜戟再次解释道:“若是不愿一层一层打擂台的话,可以直接向守擂人发起挑战。每个擂台有一个守擂人,我是中间层天字号擂台的守擂人。其他擂台的守擂人也是由盟内的前辈担任的,最上层的守擂人是我爹!”他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向守擂人发起挑战的,需要至少一个掌门作保才有资格。”
花错静静听完,点头赞道:“这倒挺有意思的。”
“是吧?”颜戟因为太过兴奋,以致声音都扬了起来,“你可知我为了争这个守擂人位置,一共打了多少场吗?我不怎么在江湖走动,与人动手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正好趁这次好好练练手。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我?”花错显得有点兴致缺缺,淡泊无谓,“我这种在江湖上浪荡的,最不缺与人争凶斗狠的机会。”
颜戟轻‘啊’一声,有点失落道:“你不参加吗?”
一直旁听的傅纵横突然插嘴,期期艾艾道:“那个,花郎君……”
花错看他一眼,眼皮子莫名一跳。
——这不好的预感!
他木着脸道:“阿傅,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家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安君侯,也要参加吧?”
傅纵横喃喃呐吶:“郎君,你跟我们侯爷可真是心有灵犀啊!主子他确实要参加,而且他还让我给你带话,让你也参加呢。”
“温侯也要参加?”颜戟瞬息将那点失落丢到了九霄云外,异常亢奋道,“若是能一见侯爷的揽星剑法,虽死无憾。”
“……”花错更加木然,“也不至于吧。”
“退思……”颜戟心情太好,忍不住向花错放软腔调道,“退思,来都来了,你就参加吧,怎么说也算江湖一大盛会呢。”
花错勉为其难:“我考虑一下吧……”
“要是阿弃在就好了。”颜戟突然感慨道,“依他那爱玩爱闹的性格,必然第一个跑去报名,还会把退思你的名字也写上。”
乍听这个久违的名字,花错忽觉心间一荡,好似荷尖忽然停落一只小小的蜻蜓。他眄了傅纵横一眼,幽幽道:“你说阿弃啊……”
颜戟唉声叹气,惋惜之情明显:“他之前特意给我寄了书信,说是有急事要赶回安庆府,这次不来了。”而后又换过一脸新奇之色问道, “对了,退思。刚才就想问你,你怎么是和安君侯一道来的?之前在青冥里,我就曾见过你二人共饮,相谈甚欢,怎么你们很熟吗?”
花错生平第一次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好半响,他才含糊其辞道:“在苏城第一次见,后来又偶遇过几次,温侯为人比较仗义疏朗,一来二去就熟了。”
颜戟剑眉一扬,眼神意味深长:“只是熟吗?”
花错视线一飘,反客为主:“你想结交他?”
“不不不……”颜戟忙摇手,一脸的敬谢不敏,“这么耗费心神的大事,有我爹和大哥出马就够了,我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花错奇道:“怎么,你怕他?还是,你讨厌他?”
“我和安君侯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平白讨厌。”颜戟看一眼眼角余光不断往自己身上溜的傅纵横,脸上一阵发热,期期艾艾道,“当然也不是怕,就……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这位安君侯,看我的眼神很不善。”
他戟垂首,老实道:“他好像很不喜欢我。”
此话一出,全场一阵诡异静默。
花错似懂非懂,所以沉默。
花佳人懂装不懂,只能沉默。
傅纵横不懂装懂,跟着沉默。
人来人往的阊门大街上,颜戟看了看正不断西斜的日头,又看看尚有一段距离的天一楼,最后看看表情各异但齐齐沉默的三人,讪讪然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侯爷对不熟的人向来都是冷脸。”
“你别理温二,他就那副德行。”
傅纵横和花佳人几乎同时出声,即便表达不同,但言语中不自觉流露的亲昵,却是全然相似的。
颜戟暗自一惊。
——且不管傅纵横,怎么得宝儿也这么亲近那位安君侯呢?
最后还是花错,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初次见他,就被他一掌打到吐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还把我倒拖着走。这么说来,景休会不会觉得,这位安君侯平等的不喜每一个初见的人?”
傅纵横惊叫:“郎君!”
花佳人亦扬声:“阿兄!”
颜戟瞠目结舌:“……”
花错捏了捏眉心,不懂这样没有意义的对话为何会发生,所以他索性自己岔开了话题:“景休,你刚才提及言墨和言简兄弟,他二人可还活着?”
“死了。”颜戟见他提及正事,亦敛了敛情绪,“他二人见事发,偷了船想跑,最后在海上被直接射杀,尸骨无存。”
花错迟疑着问道:“你之前说,颜盟主为此还处置了一批人?”
颜戟点点头道:“不错,都是和言氏兄弟走得比较近的,百花岛酒务那边的人。”
“百花岛?”
“哎呀,你看我这一高兴,都忘了跟你好好介绍一下我们逍遥岛。”颜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额头,脸上笑容清爽,“正好,趁着到落脚的夏宜楼,还有一段路要走,我来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他清清嗓子,开始了一段声情并茂的讲解。
“我们自在盟,按地理论,有四岛。若论人员,则有三岛四卿饮中八仙。所谓四岛,就是逍遥岛、石林岛、鹦鹏岛和百花岛。其中逍遥岛,也就是这里……”他用脚跺了跺,接着道,“是我们颜氏族人群居之地,整个自在盟有一半门人都住这里。剩下三岛,顾名思义呢,石林岛岛上山石林立,以奇峰怪石为主,物产不丰,主要是给门人弟子练功所用。鹦鹏岛则随处可见各类大型猛禽,地势颠危险峻,稽古阁和邃古阁就建在那里,是我们自在盟的禁地,等闲不得登岛。至于百花岛,一年四季花密成林,暗香沁鼻,是盟内酒务、茶务、粮务、渔务等各项庶务所在。”
傅纵横适时插话问道:“那二公子刚才说的三岛四卿饮中八仙中的三岛,就是指这三个岛的岛主?”
“不错。我们自在盟除了逍遥岛由颜氏族人担任外,其他三岛岛主都是外姓。”
“这个我知道。”花佳人亦兴冲冲道,“石林岛主司燕飨,出身苗疆,和‘星霜十二司’还有点关系,擅使苗刀。鹦鹏岛主岑闲,是个孤儿,师从游侠樊华子,擅使奇兵判官笔。至于百花岛主宋来去,绰号没踪影。他赖以成名的轻身功夫‘倏忽来去’,便是取自他自己的名字。”她一双美目忽闪忽闪,流露出浓浓兴致,“我听说这位宋岛主可在水面上疾奔数里,且可徒手攀上高达十几丈的悬崖呢。”
颜戟开怀大笑起来:“得宝儿对宋岛主如此好奇,那你明天可一定让你阿兄带你去石林岛啊。”
花佳人想了想道:“对哦,这般大的活动,宋岛主必然也会参加的,只是他会是其中的守擂人吗?”
傅纵横也好奇问了一句:“那除了你,自在盟其他守擂人都是谁啊?”
“一共五个擂台,最上层的是我爹,不过我爹就是摆着好玩的,真正守擂的是四卿中的大卿莫逢时,他也是自在盟,除我爹之外武功最高的。跟我一起守中层的是我师父拳卿傅喜。最下层的守擂人是疾风剑卿郝鸾,还有饮中八仙中的酒妖玉权。”颜戟想了想,又含笑道,“剩下的四卿和饮中八仙,等正式会面之时,我在给你们介绍吧,一时恐怕也记不住那么多人。”
傅纵横不由感叹道:“你们自在盟,不愧是执白道之牛耳者,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颜戟亦拱手回道:“若论人才,安君侯府和眠花宫,怕是不遑多让。”
“……”花佳人细细声打断道,“你们俩,就别互相吹捧了。我阿兄刚才提及这个,可不是为了听你俩吹捧唱道的。”
“是咯……”颜戟哈哈一笑,顺势一转话题,看向花错道,“退思刚才突然问我,我爹是不是处置了一批人,是不是有其他深意?”
“是有件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告知于你。”花错原本一直在凝神聆听,听颜戟问起,便把花茶铺老者和阿笑的事仔细讲述了一遍,并道,“我不知这批人的来历,暂时也探查不到他们登岛的目的。但他们如此藏形匿迹,怕是所图不小。当然,我更希望是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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