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也接过话茬：“这拜师大典宗门上下一整年都盼着。你这次收徒，倒是给大典添了个新喜。”
奈辛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谈不上什么新喜。”
旁边一位身着绿衣的女长老嫣嫣笑道：“师弟谦虚了。你百年来第一次收徒，宗门自然重视。”
她又看向京笠生：“这孩子虽然与众不同些，但总归是进了我们门中，过了大典，也就是自家弟子，宗门自会多加照拂。”
奈辛感激道：“有劳师兄师姐费心。”
掌门摆手，笑声温润：“同门一脉，何须客气。况且你从前性子淡，不管俗事，如今好不容易愿意收徒，我们也盼着宗门能多些热闹。”
几位长老又关心了些旁的，奈辛听着，一一应着。
屋内灯火柔亮，气氛温和。
只有一个人的状态格格不入——京笠生立在奈辛身后，垂着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细密的线绳缠着，身子看上去过分僵硬，呼吸也浅浅的。
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身体的情绪。
奈辛一怔。
坏了，他方才只想着先把人请进来，没考虑到京笠生不喜欢生人。
像是为了验证奈辛心中所想，京笠生眼神在几位长老之间擦过，如同刀锋般警惕的目光透露出主人的焦躁。
奈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思索片刻后冲他们笑笑：“时辰不早了，弟子这才新进门，还未熟悉住所，恐怕要先安顿一下。师兄师姐若不嫌弃，容我改日再谢。”
掌门看他一眼，欣慰地叹道：“你啊，向来温吞，没想到带徒如此上心。也罢，我们先走，你早些歇着。”
几位长老纷纷起身告辞，侍从的步履声也在屋外渐渐远去。
屋内忽地静了下来。
奈辛回过头，看向京笠生。
少年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像是一尊强压之下随时可能崩裂的雕像。过了半晌，才极轻地吐出一口气，那股藏不住的警觉与压抑一并散了出去。
内间的浴桶和各种杂件，刚才侍从们走的时候已经处理干净了。
奈辛带着京笠生来到寝室，突然犯了难。
他平时独居，物欲不高，也不曾想过会有人与自己同住，所以峰上的这几件屋子只有一间放了床。
他住的这间屋子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案，靠墙的地方放着几只药罐和几本书。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地方。
奈辛正思索着，旁边的京笠生站在门口，鼻翼翕动。
突然，他扑到了奈辛怀里。
奈辛被忽然凑过来的京笠生吓了一跳：“怎么了？”
京笠生双手攥着奈辛腰两侧的衣服，仰头看他：“师父的。”
奈辛一头雾水：“什么师父的？”
京笠生又凑近他猛吸一口，弄得奈辛不适应地微微弓起腰。
京笠生像是丝毫没察觉到那般跑到桌角床边嗅了嗅，又看向奈辛：“师父的。”
奈辛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表达屋里的味道跟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
“这叫味道。”奈辛教他，“师父身上跟屋子里的味道一样。”
京笠生转了转眼珠，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
奈辛想了想，又对他说：“知道了就说‘好’，或者‘嗯’一声。”
京笠生张了张嘴：“……好。”
“很棒。”奈辛冲着他笑，“不过今天有点晚了，来不及收拾屋子，你今天先跟我一起睡觉可以吗？”
京笠生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还是有些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
随后奈辛取出干净的被褥，又看了看那张床。
这张木床比普通的单人床要大，按理来说，两个男人睡一张也并不狭窄，但奈辛就怕京笠生跟人睡在一张床不适应。
奈辛还在想怎么分配，就听到“欻”的一声轻响。
他抬头，看到京笠生已经不在原地了。
奈辛一愣。
下一瞬，他的视线在屋顶的梁上找到了人。
京笠生蜷在上头，像只猫头鹰一样，安安静静地蹲着，头发散落，眼神从高处俯瞰。
奈辛抬起头，语气中有些惊讶：“你怎么爬上去了？”
京笠生认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睡觉。”
奈辛怔了一下。
“睡觉？”
他抬头再看，京笠生抓着房梁的姿势十分熟练，闭上眼睛确实像是要休息的模样。
奈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要在上面睡觉？”
“好。”
京笠生学着奈辛刚才教自己的语气，尾音轻轻上扬。
奈辛看着京笠生寻常的模样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他看过科普，说有些野生动物在野外休息的时候会趴在树上睡觉，以躲避天敌。
大概之前京笠生在外面睡觉就是用的这种方法。
想到这里，奈辛有些好奇，仰着头靠在桌边问：“不会摔吗？”
京笠生像是听懂了，思考了一下，低声道：“摔。”
奈辛一怔：“……那摔了怎么办？”
京笠生想了想，在回忆里的对话挑挑拣拣，说：“爬。”
奈辛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树上“砰”地摔下来，惊醒又迅速爬回去的模样。
有点滑稽，也有点让人心酸。
京笠生神色如常，奈辛的嘴角却低了些。
他对京笠生说：“下来吧，我们一起睡床就不会摔了。”
京笠生低头，盯着那张被称作“床”的东西。
半晌，他又看向自己脚底的房梁，垂着眼像是在做什么判断。
奈辛见状补了一句：“床够大，不会挤的。”
屋内静了片刻，梁上的人才慢慢动了动身子，顺着柱子滑了下来，落地无声。
京笠生条件反射似的半蹲下身子，双手撑住身子往前，但刚走出半步，突然顿在原地。
他看了眼站着的奈辛，缩回手也立了起来。
走路很稳但走姿很奇怪的来到了床前。
奈辛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弯腰替他铺开被子，指了指里侧说：“你睡里面。”
“嗯。”京笠生点点头，双手撑在床沿，轻巧地跃到里面。
奈辛将灯熄灭，也躺上去。
两人并排躺下，一时无话。
屋外的风吹过窗纸，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奈辛侧头，见京笠生睁着眼睛一直没有合上。
这床虽然足够大足够安全，但京笠生始终不太自在。
他先是平躺，后来又翻身，接着蜷缩起来，再伸直。每隔一会儿就要换一个姿势。
奈辛没出声，只是静静注意着他的动静。
他想到之前在医院儿科住院的小朋友——明明又困又不舒服，但因为还不适应陌生环境怎么也不睡，只能睁着眼看见熟悉的人才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京笠生跟他们很像，只不过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在黑暗中不安地动。
奈辛回忆了一下当时那些家长都是怎么哄他们的。
片刻后，他转身轻轻抬手，试着伸手在对方背上拍了拍。
一下又一下，带着规律的节奏。
“睡吧。”他轻声道。
语气温暖柔和，像母亲给孩子唱的摇篮曲。
就在那一瞬间，京笠生的身体忽然僵住。
奈辛叹了口气，为了缓解他的不安不断地拍着他的背。
良久后，京笠生终于抬起头看向奈辛：“师父。”
“怎么了？”
“不打人。”
奈辛：“……嗯？”
京笠生又重复了一遍：“师父不打人。”
信我，马上变欢快了[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