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空气中，似乎有针掉落的声音，四周的环境透露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诡异。
程清亿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在徘徊审视。
瞬间脊背绷直，如芒在刺。
时间的存在感在这一刻忽然异常强烈。
她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顿时心生后悔。
身为一个小虾米，她确实不应该低估二郎神的权威。
“喜欢。”
站在她身边的男生这样回答二郎神的提问。
沉重有力的两个字砸在她的耳膜上。
“轰”的一声。
死寂一般的办公室里，此刻犹如发生山崩地裂，海浪咆哮。
强烈的耳鸣伴随着眩晕感一时席卷全身。
程清亿嘴角抽搐地把视线从地面转移到了旁边人身上，一脸不敢置信。
林川这家伙，是真的脑子坏掉了吗？
眼睁睁地往坑里跳啊？
“程同学好像很震惊啊？”
坐着的二郎神忽而又翘起二郎腿，嘴角牵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一副“看吧，还不是承认了”的表情。
程清亿的脸上浮起一丝潮热，在心里咒骂：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
“她是我姐，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来自队友的清冷声线冻住了二郎神脸上的得意。
短暂沸腾起来的房间，犹如被釜底抽薪，再次死寂下来。
姐？
程清亿眨眨眼，从来没想过林川会这么叫她。
下一秒，坐在她面前一副胜券在握的中年男人再次把二郎腿放了下去，眉头紧皱，仿佛如临大敌：“姐？”
男生点头。
虽然这么多年他们俩从来没有以姐弟互称过，但林川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程清亿低了头，极力憋住快要笑出声来的死嘴。
现在是不是该换她调侃了？
二郎神，你好像很震惊啊？
中年男人质疑：“你是她姐？”
以她和这家伙从小长到大的情谊，这还用想吗？
当然是啊！！！
“是的。”
她同样真诚地点了点头。
“哟！”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似乎对于她的肯定回答很惊奇。
随即，开始对漏洞进行反驳：“林川你不是独生子女吗？”
“嗯。”
“那哪来的姐？”
“青梅竹马的姐姐。”
“啪嗒”一声，耳边好像滴落一珠露水。
对于林川口中关于自己的这个定位，她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
二郎神：“青…青梅竹马？”
“嗯。”
得到答案的中年男人沉默了。
……
“啊哈？林川他真这么和二郎神说的？”
张云云赶紧捂住嘴，生怕因为过于激动把刚吃进嘴里的东西给喷出来。
相较于中午，晚饭时食堂里明显要人少一点，略显空旷。
很多学生选择到校外随便买点吃，所以食堂里的餐桌不再像中午时那么难找。
程清亿从跟前这碗炒面里挑了根裹满料汁的面条送进嘴里，没抬头的“嗯”了一声。
“那二郎神呢？他当时什么表情？”
得知林川在办公室里直接把他和程清亿之间的关系坦白了后，张云云好奇的不行。
程清亿边嚼着嘴里的东西，边仰头，回想办公室里那张堪称精彩的超绝震惊脸。
“好像有点意外，又有点抹不开面子的感觉，”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不过最后也没难为我们俩。”
张云云舀了勺碗里的芒果西米露，送到嘴边：“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难为你们才不对吧。”
“不过说实话，”她咬着嘴里的糯米小丸子，“自从沾你的光认识林川后，我觉得这人和我以前了解的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有吗？”程清亿扒着碗又没抬头。
“当然有啊！”
“以前觉得他很高冷，现在觉得他只是高，冷嘛，”张云云瞄了瞄身边这位正沉迷于炒面的女生，扬了扬眉，“倒也还好，是有选择性的冷。”
程清亿终于抬起了头：“啥叫选择性的冷？”
张云云：“至少对你，我没感觉他冷。”
食堂里的冷气很足，虽然一开始选座位的时候是特意避开了中央空调的位置，但光光穿着校服T恤，还是有些不抵头顶的丝丝寒意。
程清亿拿出纸巾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那估计只是大家和他不太熟的缘故吧，熟了当然就不觉得高冷了。”
林川这家伙比较内敛，又不爱说话，不熟悉的人觉着他性格孤僻确实可以理解。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外面的暖光透过食堂窗子照进来，把整个环境都渲染成一大片橘黄色。
张云云瞥了眼半张脸都浸在夕阳里的程清亿，暗暗叹了口气。
这也太迟钝了……
*
晚自习下课后，程清亿抱着胳膊倚靠在房间里的那扇玻璃门上，盯着地板发呆。
因为朝阳，玻璃门白天时被晒得发热。
即使现在日头已落，也尚有余温。
一阵脚步声经过门前。
原先因为等太久而稍显失神的眼睛重新聚光。
没等那人深受敲门，程清亿转过身子。
隔着玻璃，屋檐下的男生神色淡淡的，一只手里按例端着一会儿给她喝的中药。
注意到今天对方的着装，她开门的动作停了一下。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林川上身穿着纯棉的白色无袖汗衫，布料轻薄。
风一吹，送过来一些若有似无的清新味道。
她扬了扬眉，用眼神指了指他的新衣服：“哟！”
林川跨过台阶，低了低头：“咋？”
“换风格了？”
她从对方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白瓷碗。
盛满黑褐色汤药的白瓷碗在两人手中交替，纤细的指尖无声地触及到对方。
“不好看么？”男生问她。
把药碗轻轻放在桌上后，程清亿回头，上下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人一番。
在她的印象中，林川的衣服颜色一直很单一，不是黑就是白，再不济就是一些暗暗的深色。
款式也都很类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而今天的这一身……
房间里的灯光平静地散在男生的周围，混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味，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林川大大方方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打断她：“你还要看多久？”
“切，”程清亿收回视线，一脸戏谑，“姐姐看看弟弟怎么啦，不给看么？”
她在开玩笑。
毕竟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她也没想到林川会这么直接地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姐姐。
虽说确实有些不太习惯，但说实话，她倒是对于林川能屈能伸的态度挺佩服的。
至少在小时候，这家伙是怎么也不愿意叫她姐姐。
男生垂眸，语气似乎有些无奈：“随便你。”
她不再打趣，屈着膝盖坐到柔软的床上，问他：“你当时是怎么敢的？”
“什么？”
程清亿：“当着大名鼎鼎的二郎神面前说喜欢我。”
男生撩起身后的轻柔窗帘，细细捻在手里，没有看她：“说不喜欢，难道你不会生气么？”
林川的睫毛很长，一动不动盯着手中的轻纱的时候，看上去很深情。
她愣了一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
按照林川下午在办公室和二郎神的解释，他口中的这个“喜欢”大概率指的是另外一种。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句开玩笑的话却不自觉地让她开始浮想联翩。
也许在将来的某天，她面前的这个人，会在另外一个女孩身边说出另外一个“喜欢”。
“咳——”程清亿敛眸，忽感心虚有些烦乱。
“真的不喜欢？”
林川又问了她一遍。
脚边的床单布料柔软温馨，程清亿无意识地用手指在上面画圈圈。
所以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又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种情感，有什么觉得害羞的？
“滴——滴——滴——滴——”
是空调被调温度的声音。
抬头望去，林川掯着空调遥控器，正把温度调高：“过一阵子就入秋了，温度别开这么低。”
程清亿意识到他主动岔开了话题。
“家长会，李阿姨到时候有空参加吗？”林川问她。
这次月考过后，学校要召开高三年级的第一次家长会。
二郎神的意思是，到时候，他们两家的家长要一起到场和他聊聊。
程清亿摇了摇头：“不知道。”
毕竟李椿女士的这一行，行踪不定的，谁也不敢打包票到时候会不会突然出来个什么事。
而且距离家长会还有一段时间，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大了。
林川注意到床上的女孩又低下了头。
他大概猜出来了，程清亿这是想妈妈了。
“程清亿。”
“嗯？”
“可以喝药了。”
前一秒还沉浸在情绪中走不出来，被林川这么一提醒，那些游荡在心里丝丝绕绕的东西瞬间烟消云散。
程清亿满脸不情愿地下了床，挪到桌边。
盯着那晚反光的黑褐色汤药。
抿嘴。
皱眉。
“林川，我们待会儿一起出去看个电影怎么样？”
反正明天放假，作业不着急写。
“先把药喝了再说。”
林川坐在她的对面，铁面无私。
女孩见自己岔开的话题又被他给拉了回来，满脸幽怨。
端起白瓷碗靠近嘴边，捏鼻子，紧闭双眼。
苦味沿着舌根蔓延。
碗底见空后，程清亿的脸皱成了抹布。
她摇着手在舌边疯狂上下扇着，企图通过这种方法，驱散嘴里经久不散的恶心味道。
“张嘴。”
一声清冷声线贴近。
她睁开眼。
林川拖着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正对面，鼻尖和她仅有一指距离。
这是……要干嘛？
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疑惑。
下一秒，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拇指和食指中间，夹着一颗绿色的糖果，看上去晶莹剔透。
犹如久旱逢甘霖。
那根被苦味麻痹的神经瞬间活跃起来，刺激着她的身体做出了不符合本人意志的动作……
林川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指尖触及到了一块异常柔软的地方。
错愕片刻间，原本夹在两指间的那块青苹果味道的硬糖已然消失踪影，只剩零星温热。
他微微侧头，思绪骤然紊乱。
原本沉在水底的心被重重捏了一下，完全的意料之外。
“有这么苦么？”冷静下来后，他轻声询问，“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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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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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这么苦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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