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用笔圈出乌丸凛夜的“凛”,然后侧过身,指给旁边的凛看:“Rin,是这么写的吗?”
凛顺着黑泽阵的手指看过去,然后又往前凑了凑,似乎想看得更清楚,接着,她毫无预兆地从黑泽阵的臂弯下钻了过去,站在他和书桌之间,眼神继续盯着那个名字,后脑勺将黑泽阵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果然不认字啊。”黑泽阵按了按太阳穴,伸手想把她乱糟糟的脑袋推开。
凛抱着脑袋,像被驱赶的小动物一样不满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她的目光在杂乱的桌面上逡巡,正当黑泽阵猜测她在找什么的时候,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这个房间唯一的椅子上——黑泽阵的腿上。
黑泽阵眼皮一跳,清晰地感觉到了凛的重量。
凛似乎对这个“椅子”很满意。她瞥了一眼黑泽阵,然后把脑袋枕在了黑泽阵手指还按着的打印纸上。就好像她纤细的脖颈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时刻都要找个地方安放大脑。
黑泽阵缓了好几分钟,然后慢慢伸出手,把凛的脑袋扶起来。
没两秒,那颗脑袋又软软地掉了下去。
再扶起来。
再掉下去。
黑泽阵靠在椅背上,盯着凛恬静到近乎无辜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无奈道:“林沐,我不喜欢傻子……能不能正常一点?”
或许是黑泽阵的声音惊扰了凛。这次还没等黑泽阵再有动作,凛忽然抬起头,头顶的发丝擦过他的下颌,一阵微痒。
黑泽阵下意识往后一仰,险些被她的脑袋撞到。
凛扭头,定定地看了黑泽阵几秒。她站起身,正当黑泽阵以为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凛却又转过身,竟是找到了一个不打扰黑泽阵“工作”的姿势——叉开双腿重新跨坐了上来。
这次,她整个人全部倚在黑泽阵身上,还给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枕着——黑泽阵的胸口。
绵长的呼吸就打在颈侧,黑泽阵全身都僵住了,半晌,才低声道:“……开什么玩笑……”
凛没睁眼,一边给脑袋挪了个软和的位置一边抬手,带着茧子的指腹精准地捏住了黑泽阵的嘴唇,然后吐出两个含糊的音节:“吵。杀了你。”
那语气,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更像是梦呓。
黑泽阵简直气笑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试图和凛讲道理:“你杀不了我,知道为什么吗?”
凛睁开眼。
“如果我死了,你的‘力量’就拿不回来了,他们就会把你抓走,关起来,当怪物研究。”
凛眨了一下眼,似乎在消化,最后,她给出一个结论:“……先不杀你。”
“很好。”黑泽阵满意,“所以,现在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帮你,知道吗?”
“知道。”
黑泽阵顿了一下,趁热打铁:“现在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凛思考了一两秒,似乎找到了黑泽阵刚植入的信息,于是她微微侧头,看向黑泽阵:“阵。”
凛说话的气息如羽毛般扫过黑泽阵的脖颈。
黑泽阵垂下眼帘:“能记住简单的事,听得懂一点人话……还不算太傻。但是,也就只能当个宠物养养了……”
凛又闭上眼:“吵。困了。”
说着,她的手滑落,随意地放在了黑泽阵肌肉紧绷的大腿上。
微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瞬间,黑泽阵猛地弹起,但是刚一用力,椅子的轮子受力向后一滑——下一瞬,在巨大的声响中,他和凛两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大……”房门被吉永良介猛地拉开一条缝,“哥……”
吉永良介的声音在看到门内两人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极速转了个调然后戛然而止。紧接着,“啪”得一声,那扇还没完全打开的房门就立即又被他关上了。
这边还没消停,房门再次被冲过来的鱼冢三郎一把掀开,可是他的反应显然没吉永良介那么快,视线直愣愣撞上被凛压在身.下的黑泽阵。
四目相对的瞬间,鱼冢三郎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低头转开眼神:“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
“关门!”黑泽阵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一个音节。
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黑泽阵原本还撑着地板的胳膊肘一松,直接平平地躺在了地上,然后抬起胳膊搭在了眉眼上。
凛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肉垫子还不错,所以也没起身。
过了好一会,黑泽阵终于缓过来了。他先把已经打着小鼾的凛推开,撑起身,看了看自己干净的床,眼皮跳了跳——他不想给凛再换身衣服了。
这么想着,他从衣柜里扯出一条干净的浴巾给凛裹上,然后把凛放在了床上。
黑泽阵俯身,平视着凛有些睡眼惺忪地双眸,警告她:“不要打扰我。”
接着又一指被子:“只能在这里睡觉。”
凛愣愣地看了他几秒,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直接向后一躺,又在被子里蛄蛹了几下,然后缩成一团盘踞在了松软的枕头上。
黑泽阵垂下眼,缓缓蹲在床边,然后卸力般向前一倒,额头抵着床边,低低吐出一句:“真是要疯了……”
片刻后,黑泽阵站起身,把凛脚上已经松开的纱布拿开,仔细看了看,她脚上的扎伤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几点消散不掉的淤血留在了白皙的皮肤上,雪地红梅一般。
乌丸莲耶从神社出来走了一段就遇到了等在御神木旁的白鸟绘江。
白鸟绘江先观察了片刻乌丸莲耶的神色,才拿出手帕想要帮乌丸莲耶沾一下脖颈上的血痕,乌丸莲耶偏头躲开了。
白鸟绘江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几秒,然后悻悻地收了回去。
“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乌丸莲耶轻声,却并没有去看白鸟绘江,“父亲,是不是在等我?”
乌丸莲耶并没有指明这个“父亲”指的是谁的父亲,但是白鸟绘江却心照不宣,直接应了声:“是。还有哲弘。他们都在会客厅,我和他们解释了几句,林沐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些他们也都知道的,只是……”
“嗯。林沐手里的工作是吧?”乌丸莲耶顿了一下,然后冲白鸟绘江伸出手。
白鸟绘江抬眼,然后把捏在手里的帕子递到了乌丸莲耶手里。
乌丸莲耶接过看了一眼,将手帕换到左手,然后右手垂下握住了白鸟绘江的左手。
白鸟绘江一怔,紧紧回握了过去,原本微凉的指尖在乌丸莲耶温热的掌心里渐渐回温。
“没事。”乌丸莲耶轻轻捏了一下白鸟绘江的手,“父亲有远见,之前就让黑泽阵慢慢接手了,影响不会太大。医药公司前期投入确实大,我父亲会理解的。”
“可是……”白鸟绘江抬眸看向乌丸莲耶沉静的侧脸,“黑泽阵……这个合作还能维持下去吗?”
乌丸莲耶偏头瞥了一眼白鸟绘江又收回目光,然后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操心这些了?你和黑泽阵也没见过几次,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白鸟绘江想了一两秒,直言不讳:“脾气不太好的小孩。”
乌丸莲耶又是一笑:“确实。不过,他比林沐脾气好多了。至少,不会当面让我下不来台。”乌丸莲耶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沐啊……真是可惜了。凡事过刚易折,林沐的性格就是她人生路上的一道坎,黑泽阵……应该会吸取教训的吧。”
会客厅的纸拉门“唰”一声被拉开,坐在中央方桌边的白鸟昭夫和中谷哲弘看过来。
见是乌丸莲耶和白鸟绘江,中谷哲弘立即起身躬身问候了一声:“社长。”
乌丸莲耶抬手往下压了压,将鞋子放在门口:“坐着吧。我刚才去安抚了我弟弟几句,让父亲久等了。”
白鸟绘江将两人的鞋子鞋尖朝外摆放整齐,跟在乌丸莲耶身后在方桌边坐下。
“志间……还好吗?”白鸟昭夫抬眼看向乌丸莲耶,余光不觉瞥了一眼女儿白鸟绘江的神色。
“不太好。在婚礼上出这种事,没人能坦然接受。”乌丸莲耶没有正坐而是选了个放松的姿势,盘坐在了榻榻米上,“还得慢慢来。会长,TERAX-2215项目,明天是不是开个会告知一下人员变动和工作交接的事?”
白鸟昭夫原本布满皱纹的眼角忽然展开,半垂着眼皮也渐渐掀起,浑浊的眼睛看向乌丸莲耶:“你的意思是……林沐的位置让谁顶上?”
乌丸莲耶没有急着回答,停顿了一两秒,才道:“当然,最好是阵。会长,有别的人选吗?”
白鸟昭夫身侧的中谷哲弘忽然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
乌丸莲耶余光将中谷哲弘的动作尽收眼底。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你们闹得有点不愉快,如果因此影响到项目进度倒是得不偿失了。”
闻言,乌丸莲耶忽然转眼看向中谷哲弘。
中谷哲弘立即挺直脊背,但是视线却垂落到眼前的方桌上。
“如果会长只是有这个顾虑,我会处理好的。阵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情急之下,难免关心则乱。一晚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想想以后的事情了。”乌丸莲耶沉吟几秒,又道,“林沐早有退出的打算,她名下的资产和合作商前些天已经交接给阵了。如果会长暂时没有别的合作商可选的话,不妨,让阵试试?”
白鸟昭夫垂下眼神,食指轻轻敲在膝盖上,思虑片刻,白鸟昭夫又抬眸看向乌丸莲耶:“以前,我竟没看出阵和林沐是……这种关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算是你的家事,我这个老朽原不应置喙,但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不知道会不会……”
“父亲。”乌丸莲耶忽然打断白鸟昭夫,然后抬眸冲白鸟昭夫微微一笑,“您别误会。”
乌丸莲耶抬手轻轻拍在膝盖上,迟疑几秒,像是很为难,“我曾经也是觉得林沐和阵有些关系过密,所以特地问过林沐……”
乌丸莲耶倾身靠近桌面,压低嗓音,“其实黑泽阵是林父留在日本的私生子,为着这一层关系,所以才……这事涉及她父亲的身后名,我本应为她保密,但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估计是没办法为自己的辩白了,不得已,我才告诉您,您……”
说着,乌丸莲耶却并没有看白鸟昭夫,而是转眼瞥向中谷哲弘,眸光并不锋利,却带着几分冷意。
中谷哲弘立即俯身:“社长,我不是怀疑黑泽阵的能力。只是,这个项目非同小可,大家都绷着一根弦,别因为一些小事,误了公司的发展。”
乌丸莲耶的手越过方桌在中谷哲弘肩膀上拍了两下:“你考虑得很周到。只是,有时候,作为前辈,还是要给年轻人一些成长的机会。会长,您觉得呢?”
白鸟昭夫轻敲着膝盖的食指一顿,看着乌丸莲耶点点头,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没问题就好。我就怕这事会影响……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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