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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时日无多

寻风穿着他那身暗紫色的长袍,上面用绣着云纹和鸟兽,栩栩如生,似在云层间飞舞,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倒是腰间多了一个汉白玉佩。但眼前的寻风不像白天那样活蹦乱跳,他手执一银色长枪单膝跪地,枪头入地三分,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浸地衣袍的颜色暗了几分,殷红的鲜血洒了一地,嘴角也不停的在有鲜血流下,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好。

此时南柯才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身体上一股痛感猛然袭来,他能感觉得这个身体现在也只是强撑着站着,一只手握着把细长的剑在微微的颤抖。自己似乎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体内的灵力正躁动不安,无法平静。

南柯感觉到自己平稳了下气息然后动了动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还是体内狂暴的灵力,南柯已经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了,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在动。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越来越模糊,鲜血糊在眼睛上,血腥味一股一股地往鼻子里钻,恍惚间他看到寻风在听完他的话后好像愣了下,低头笑了笑,但马上一抬头眼神又变得癫狂起来,接着便瞬间出枪,眨眼间寻风已经到了南柯面前,南柯眼前瞬间一黑,像被人拉着猛地往后一拽一推,之后他就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南柯眼睛睁大着坐了起来,胸口还因为刚刚的记忆剧烈的起伏着。

刚刚的记忆如此真切,记忆里绝对就是寻风本人,他不会认错,可自己呢?据他所知,历史上没有第二个天枢城,唯有千年前。

可自己从小的记忆也都记得,他从不记得去过千年前的天枢城,更何况自己才八百来岁。而且,南柯从没见寻风那么狼狈的样子,平常根本见不到能把寻风伤成那样的人或妖,而自己和寻风竟然打起来了,两人还伤的这般严重。

南柯自有记忆起便认识了寻风,或者说,其实南柯就是寻风带大的,南柯没爹没娘,据寻风说是他某天外出游玩碰巧捡到的。

寻风很宝贝南柯,自己小时候经常被噩梦惊醒,寻风都会寻遍方法去找医治的方法,平常有其他妖怪骚扰也都是寻风赶走的,虽然南柯嘴上不承认,但对他来说寻风已经如自己的家人了。

所以怎么可能他两会打的如此惨烈了?

南柯摸着下巴,刚刚梦中的惊疑总算平复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床是用竹子制成的,做的十分精巧光滑,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竹香味。

南柯看了看四周,是那种很普通人家的屋子,看着很简陋但却不失干净,东西几乎全都是竹子制成的,什么竹桌,竹椅,全都被打磨过,泛着光泽,屋子的主人应当是个很爱收拾的人,除了日常的家用品,南柯还注意到床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一些制药的药罐、药碾等等,南柯看着这些东西就想到了以前寻风给他找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药,鼻子里已经出现了浓重的药味了。

南柯皱了皱眉,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走向了紧闭的木门,现在应该已经是晌午了,从窗户透进眩眼的白光,甚至能看到屋里空气中漂浮的小灰尘。

不知道现在在哪,昨晚上失手晕过去了,本想着抓那人个现行,他还能顾及个宗门脸面知难而退,再不济寻风也给自己塞了许多法宝,总能照应一二,没想到那人趁自己不注意直接把自己迷晕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南柯真心觉得心累,作为无公害无污染的“三好小妖”,自己只是想当个透明妖平淡过日子,一夕之间不仅知道了许多秘密,怎么现在还被“拐跑”了,要是自己昨天没答应寻风,现在应该舒舒服服的在老窝里睡大觉吧——

“你说他醒了吗?”

“他不醒也给他摇起来,啧,你别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来偷人——”

南柯僵在门口,房门一下被推开了,因为自己来不及动作被迫与门口两人六目相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张了张硬是挤出几个字:“额,早上好啊....”

冬菏显然没想到那只妖这么快就醒了,还刚好站在门口,与他们来了个亲密的面对面,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反倒是夏泽仿佛看不清这空气中要溢出来的尴尬,立马哈哈上前搂着南柯的肩膀:“哟,兄弟,这么快就醒了,身体不错嘛!”一边说着一变半推半拉地将南柯拉出门:“走走走,我们老大有请。”

南柯也没反抗,或者说反抗不了,搂着自己肩膀的这个人力气很大,只能被迫被他拉动着。南柯四下看了看,这里是一间两进三出的老宅,这么看来刚刚自己睡得应该是正房,出门后左右两边对称着左右两厢房,正中间铺着一条石子路,路边栽种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草,石子路每隔一段距离还摆放有石制的长明灯,小路尽头通着垂花门,除了他们三个没别的人,从屋子的破损程度来看,这宅子也是有一定年纪了,但虽然老旧,却很干净整洁,这宅子主人一定在用心打扫。

他们现在走在石子路上,石子铺的并不紧密,一深一浅踩下去发出吱呀的怪声。

南柯看了这个一脸灿烂的人和走在身后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冬菏,两个人都穿着昨晚那群侍卫一样的银莲服,只是衣袍上的莲花有些已经呈盛开状,银莲用银丝镶边,周围还称着暗纹,看起来更加生动明艳,南柯眯了眯眼,他清楚地记得昨晚那群侍卫的衣服上的银莲都是花骨朵,虽然看上去也有股出尘绝世的感觉,但终归比这两人少了些味道。南柯暗暗想着,这两人应该也是无妄宗的,品阶还不低。

“这位兄台,你们老大——”

“叫我夏泽就行,他是冬菏,相信从我两穿着来看不难猜到我两都是无妄宗的修士。你现在肯定有许多疑问,等会我们会给你解释的,我们可是良民,不用担心对你做出什么事的。至于我们老大——”夏泽突然严肃起来,“其实对于老大的身份本来我们应该对外人保密的,但昨晚我们老大破天荒地跟妖待在一个屋那么久,还带你来这,我相信你肯定是值得信赖的。”夏泽说到这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脸做作地假哭起来,“所以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千万不能泄露,呜呜呜不要辜负我们老大和我对你的信任啊——”

夏泽话没说完,便惨叫一声往前栽去,踉跄几步后站稳揉着屁股转过身来:“冬菏!你踢我干嘛!”

冬菏已经收回了伸出的脚,翻了翻白眼:“是吗,可能踢错了,我刚刚只是想踢个傻子。”

“可你踢得是我!”

“哦,那可能踢错了吧。”

冬菏说完,才嗤笑了声,满意地走了。

夏泽愤愤不平的叫唤两声,旋即转过头来对南柯一脸抱歉地说:“抱歉啊,冬菏就这样,他不是说你是傻子,他只是说话刻薄了些,其实人挺好的。”

南柯看着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夏泽挑了挑眉,旋即摆出了专业假笑:“没事,没事,理解。哎对了,夏泽兄弟,这里是哪呢,我怎么到这了?”

“啊对,这里是抚云镇,就在无妄宗山脚下不远处,这里就相当于进入无妄宗的驿站,但并不属于无妄宗的管辖。但因为无妄宗每年都会派人来这个镇子寻找有天资的人引进宗门,因此这个镇子大部分都是前来寻求仙缘的。老大让我们昨晚把你带到这,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等见了老大就知道了。”

被冬菏一下打断,夏泽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只是让南柯跟着。

过了垂花门后,南柯一下便看到左侧坐落着一个八角凉亭,每个角都挂着一个青铜铃铛,凉亭的支柱一看便非常久远了,斑驳不堪,依稀残存了点红漆,但吸引南柯的却是亭里的人:

熟悉的墨色身影立在亭中的石桌旁,外面宽大的玄色衣袍上用金线绣着一朵朵盛放的金莲,衣袍被风吹动,那些莲花就仿佛有生命般的摇曳起来,甚至给人一种在不断生长的错觉,那个人手里握着个茶杯,正抿着嘴垂着眼看着手里的杯字,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夏泽看到亭中那人后,摇了摇手:“老大,人醒了!”

顾明哲闻声抬起眼皮看了过来,南柯倒有些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慢悠悠地跟着夏泽来到了凉亭里。南柯看着面前的人放下了杯子,不紧不慢的样子,昨晚被迷晕,被拐跑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对方就开口了。

“昨晚的事抱歉了,擅自把你带到这也是事出有因,还望见谅。”顾明哲起身轻轻鞠了一躬。

南柯张了张嘴,刚刚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转了个话头:“大宗大派就是有理,什么因能干得出拐卖这一勾当,我只知道你们修士杀妖,可没听过还会拐妖,是想吊出寻风,还是看上我这小妖了,我可没你们门派那爱好啊。”

当然,南柯并不担忧他们会对自己怎么样,要害自己也不用等到现在,所以便心安理得的恶心起对方来。

顾明哲看了看南柯,仿佛没听到他的恶心,反而微微勾了勾嘴角,因为实在太不明显了,南柯并没有注意到,反倒是一旁侍奉多年的夏泽看到了心里堪堪称奇:自己家少宗主不苟言笑是出了名的,每个第一次与他见面的人对他的评价几乎无一例外的是看上去很不好惹、不爱笑、太可怕之类的,但是相处久了,评价就基本变成夸赞的了,无他,因为其实少宗主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一直是八风不动的冷脸,但对人对事都很细心,只要有求于他,基本他都会尽力满足,加上长了一张绝世出尘的脸,颇有天人之姿,一度蝉联修仙界最想嫁榜的榜首。

凭借这么多年自己闲的...哦不,细致入微的观察,刚刚就是老大式的笑容,能让老大在认识这么短时间内就笑的,夏泽想不出第二个人。

想到这,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妖,莫名觉得这妖以后可能更不得了。

南柯没等来顾明哲的下一句话,倒是另一个稍微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子,不要着急嘛,因因果果哪能一下就说得清的,既然带你来老夫这,就不会害你的。”

南柯眨了眨眼,这声音一听像个小孩子,而且还是从顾明哲身上发出来的,南柯想了想微微偏了偏头这才发现顾明哲身后的石凳上一直坐着个人,准确来说是个小孩,顾明哲的身体一开始一直挡着的导致南柯没发现。

那小孩就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因为太矮了,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双脚在空中摇晃着,头上用桃木簪扎着个丸子头,看上去就像哪家跑出来玩的小孩。

南柯呆了下:“刚刚是你在说话?”

“哼,小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小孩啪的一下放下杯子,从凳子上一跃而下大摇大摆地绕过顾明哲走到南柯面前,“废话就免了,我直说了,我乃无妄宗的首席药师,我这一生救治无数人,可以说从来没有我治不好的病,当今天下我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是以他们都尊我一声仲老。咳咳,既然带你来我这就是有原因的,因为.......”

仲老声音软软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有神,此刻这双眼睛正盯着南柯,看不出喜怒,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斟酌什么,看了看顾明哲随即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你已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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