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发呆,发呆是最环保最节能的消遣;
这也是曾经余静成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无数过去的日子里,他常常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佛像那般呆呆坐着,任由整天的时光在指间缓缓流逝;
只是那容易陷入困顿的虚无世界里空无一物,他能做的也只是安静地翻阅记忆罢了——
直到那些回忆的片段也变得索然无味,便开始自导自演,在这里创造故事,自己则变身成各种主角……
有时候是恐怖片的大BOSS,有时候是神话故事里无名的小辈,有时候就单纯只是一片漆黑一片混沌。
在那些故事里,他体会到了所谓的爱恨情仇,过了许许多多个一辈子。
拜此所赐,他是精神病院里最安静的病人。
医护们都纳闷:“这孩子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两样。怎么会……”
的确,他也装得很像;
要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才能回家——余静成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但他忘了: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对,就像是这样。”老赖举起一面小镜子,镜中映出花衬衫呆滞的脸无神的眼:
“记住,和人说话时不能发呆,要微笑。”
微笑?什么样才是正常人的微笑?
他开始回忆电视机里某位演员的招牌露齿笑——好的,学会了。
“像这样吗?”
他僵硬地咧开嘴唇,嘴角30度上扬,露出九颗参差不齐微微发黄的牙齿。
“……”老赖扶额:怎能如此诡异——
“算了。”还是不要笑吧。
“别走,我好像又学会了……”
花衬衫急忙抓住镜子,可眼前一晃什么都消失了,自己又回到病房里。
此刻,空荡荡的医院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花衬衫就像是无助的空巢老人一般独自呆着。
恍惚间,竟开始怀念那段无人问津的时光。
“滴——”
他百无聊赖重新按下播放键,屏幕里的小胡子侦探又一次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冲他滑稽地挤了挤眼睛。
花衬衫皱眉,嫌弃地别过脸,伸手去摸那枚向日葵徽章;
可一低头发现刚刚出现在电视屏幕里的那富商雷切尔被捅12刀的尸体赫然横在自己病床上,可怖的十二个刀口还在汨汨冒着血泡。
死状惨烈——
“在哪呢……”
他面不改色地推开尸体,像在拨开一堆无关紧要的杂物,开始翻找想要的东西。
手指在血泊中摸索,最后竟从死者大张的嘴里掏出了那枚徽章;
黏稠的血浆裹着金灿灿的向日葵徽章,花瓣在灯光下闪着红光——真好看。
“啊,找到了。”门外的老赖嬉皮笑脸地说。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门缝间隙里探进来一个熟悉的脸,一个熟悉的笑。
“你来做什么。”见状花衬衫赶紧收起向日葵,好像在提防眼前人。
自从上次敷衍了事的探望后,老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突然冒头,准没好事——花衬衫太了解他了:老赖的每次出现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这家伙跟自己不一样。
但,同样“有病”。
“总不可能是专门来看望我吧?”同一个理由没有再用两次的道理。
自己躺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花衬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下巴:
让我想想;
除了自己还有张心怡,就是剩下那两个人极限二选一。
正确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既然没有再跟着那答案离开的话,说不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交易。花衬衫决定静观其变。
“又掺和进去了是吧?你这家伙。”
老赖假装无奈叹气摇头外加头痛三部曲,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
“跟你学的。”他回答,假装没看到某人的明示。
花衬衫盯着刚刚被自己翻下去的尸体:红色液体像个小喷泉一样一直涓涓往外冒,很快液体就没过老赖的皮鞋鞋面爬上裤脚。
“我可没教过你这个。”
老赖突然沉下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小刀,尖锐的刀尖“咚”地扎进苹果里。
这下苹果也开始冒红色液体了,真是糟糕。
“那……你在哪一边?”
“我?”老赖应声拔出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起苹果皮来:
“好问题——当然是站在我自己这边啦~”
这里头的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就因为好玩?”
“就因为好玩!”
两人四目相对,竟同时笑出了声。
“对了。”老赖站起来,把削好的苹果塞进自己嘴里:
“这里太脏了,你好歹收拾一下吧。”
他指指那空无一物的地面,嫌弃地甩了甩鞋子,好像是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
花衬衫顺着他的指尖低头看去,发现床下的雷切尔喷泉早已不翼而飞……
“哦。”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跟某人一模一样的笑容。
跟师徒二人的默契坦诚不同,鳐鱼跟姜晴陷入了一种彼此COS的怪异对立中——
暮色渐沉,两人与花衬衫告别离开医院后又在附近公园走了一遭:
小公园景色很美,心里沉甸甸的,可一前一后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间,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平行线一般在地面上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没办法彼此靠近。
姜晴忽然停了脚步,人正好站在梧桐树下,斑驳的树影在脸上晃动看不清神情。
风掠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鳐鱼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正焦急地酝酿着如何开口。
命运好像悄悄设置了一个恶作剧:
当两人开始设身处地地转换思维,企图站在对方的角度用对方的方式思考,本以为这样就能靠近彼此时——
却没想到真相像一把无情的刀,硬生生将他们劈向相反的方向。
“不要合作好吗?要不我现在回去跟那个人说反悔,我要赖皮……
没事的,你脸皮薄说不出来没事的,我帮你说好吗……”
鳐鱼一连串话说得跟机关枪一样,每一字每一句都高速旋转正中靶心。
“……”不要。
姜晴无声拒绝,他向来很擅长沉默也很擅长逃跑;除了这一次。
他古怪地瞄了鳐鱼一眼,转身再次走在前头,鞋跟碾碎了地上的一片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我不想等了。”姜晴摆摆手。
“等等……”鳐鱼跨步向前拉住了某人的手。
脚步一顿,树下的姜晴恰好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看起来虽然有种“弃暗投明”的赶脚,可整个人分明没在虚无的阴影里。
他明显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一刻,姜晴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
那种陌生的冲动与熟悉的任□□织在一起,满到溢出来的是爱意还有无法明说的直觉,正推着他奔向真相;
或许不是他自己需要,而是鳐鱼需要,自己才会如此焦躁。
可那家伙凭什么这么冷静?凭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另一边鳐鱼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小小的脑袋在高速运转:要是姜晴的话到底会怎么做?我不知道啊……
“这也太危险了……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鳐鱼哀求道。
话语间,两人交换难题再一次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明明应是并肩作战的关系却沦落至此。
可悲。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忽然在意起来了?”
姜晴半个身子站太阳下,微风徐徐吹过又把整个人笼罩在树荫里。
“我没有……不喜欢……”鳐鱼的越说越小声,像是被风吹散了力气。
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吵得很,半响又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你送给我的东西。”姜晴还是老样子,他对鳐鱼向来坦诚。
这一刻又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啊……”这句话像记直球,再次打得鳐鱼措手不及。
说好的理智说好的冷静说好的不要冲动,都去哪里了?
“但是,是我!不应该是你!”他反驳道。
都是我的错!事出有因,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造成的,所以一切都应该是我来做才对——鳐鱼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那些阴暗的、肮脏的破事,就该由他这个废物来承担,而不是姜晴!
“你这么磨磨唧唧,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姜晴毫不留情地反问,显然对那个答案不太满意。
“没有,我只是从长计议,就像你一样……”
“呸,你这叫逃避。”
“逃避也没有你这样,直接上去送人头的吧?”
两人就这么一路骂骂咧咧,来回拉扯到小屋,给姜晴气得要把鳐鱼关在门外。
“我不要!你让我进去!”
鳐鱼红着眼,挂彩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坚定;这关键时候力气大得很,他一把撑住门硬是把自己挤了进去。
“滚。”姜晴也是气在头上。
一下陷入了彼此互不相让的地步,也不知道是谁先推搡谁一把,莫名其妙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鳐鱼疯劲上头,嘴上虽然说着“不想伤到你”,可下手却一点都不含糊。
姜晴也不甘示弱,虽然实战经验少,但跟在大姐头身边耳濡目染多年,理论知识那是相当丰富:
哪里该揍哪里不该揍,心里一清二楚。
两人扭打时撞到了餐桌,震得桌上的玻璃杯叮当作响;
转战厨房不消一会又回到客厅,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鳐鱼胜在力气大,他一个猛劲把姜晴按在沙发上;
房间里慢慢黑了下来,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忙着拌嘴没人留意要开灯。
微弱的月光正好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来,落在姜晴气得发红的耳尖上。
“不是不喜欢!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就这么你来我往间,鳐鱼喋喋不休的嘴忽然就开始真情告白;
那个一直逃避的难题突然就求出了正确答案,但论证过程不翼而飞。
“你不是更喜欢那个光鲜亮丽的我吗……至少,至少这件事情你就让我来好不好……”
姜晴抬头看见鳐鱼泛红的眼眶,那里盛着的愧疚仿佛多得快要溢出来。
他听着听着忽然间觉得对方很烦:怎么,这家伙打架都要开小差。
还没告白完呢,鳐鱼就开始抽抽搭搭的,不知道是被自己的真情告白感动坏了还是想到花衬衫那悲惨模样吓坏的。
吵死了……姜晴盯着鳐鱼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想。
他刚刚伸出准备扇巴掌的手还僵在半空久久没放下,突然改变前进方向直接拽住鳐鱼的衣领拉近——
唇齿相触的瞬间,鳐鱼的嘴总算没时间开小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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