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姐，不好了，我爸的羊快生了，他还没回来，奶奶都快急死了，求你赶快去看看吧。”
“小明，你等我一分钟，我拿下衣服和医药箱！”
颜乐叶转身进屋，去楼上拿药箱，顺便找手机，不知道刚才一激灵丢哪去了。
算了，抓起门后的雨衣，两三下从头顶套下去，把药箱抱在怀里。
护林员除了执行自身任务，也会遇到一些小动物，需要具备一定救助动物的能力。
按理这种情况，应该找专业的人去，但小明告诉她，说镇上唯一的老兽医今晚吃酒，吃醉了，早早就睡下了，怎么都喊不醒。
颜乐叶今天在羊场待过，没办法，赵奶奶脑子里只想到找她帮忙。
羊场在北边，走过去要二十分钟，又下雨。
颜乐叶看了眼小明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小明，等我，我去骑车。”电瓶车比自行车快。
可颜乐叶发现车子怎么都启动不了，一看电瓶，没电了。
越忙越乱。
就在她十分着急之际，对面院子里灯光亮起。
安居把车开出来，停在两人跟前，“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好！”颜乐叶先让小明上去，自己紧跟着上去。
车内，空气**的，雨刮器在眼底不停晃动。
安居从后后面拿出两根毛巾，递过去，“你们先擦擦，别感冒了。”
颜乐叶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哪？
安居看出她的疑问。
说道：“刚才赵叔给我打电话了。”
赵奶奶给颜乐叶打电话，没接，于是联系赵书海。
他也不在海林，只好找对面的安居，把羊场那边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让她去喊颜乐叶。
安居掀开窗帘，看见对面院子站着两个人影。
想都没想，摘下鼻梁上的无边框金丝眼镜，丢下手里的书，立刻下楼，把车开出来。
颜乐叶看见小明里面的衣服，几乎都被打湿了，有点自责，要是接了电话，这孩子也不会跑这一趟，别明天上学感冒，她就罪过大了。
羊场到了。
赵奶奶撑着伞，站在房檐下，目光殷盼，只见一辆银白色的车身划破夜色，灯光由远及近，总算等到人回来了。
安居把车停在彩钢瓦搭建的车棚里，下车，撑开伞，递给颜乐叶。
可对方已经兜上帽子，不管不顾，冲进雨里。
安居把伞默默放回去，也跑过去。
待产的母羊单独在一个隔间，颜乐叶下午明明特别关注了，摸了摸肚子，应该过几天才生的。
小明说打雷下雨，奶奶不放心，说过来看看，结果一来就发现母羊受了惊，羊水已经破了。
母羊叫花花，宋叔养了好多年。
一阵风刮进来，暖黄的灯光水一样在墙上晃动。花花腹部突起，蜷缩在角落，因为疼痛，肚子不时收缩。
四周干枯的稻草被破掉的羊水打湿，泥泞一片，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混合着潮湿的雨水，味道不太好闻。
雨声暴烈拍打在顶棚上，颜乐叶说话，不免得提高音量。
他想起身后的安居。
脱下雨衣，打开医药箱，给小明递过去一个口罩，“给他。”
知道安居从小就爱干净，这种场面，从视觉、嗅觉来说都是不好的体验。
不忍心弄脏安居的白衬衫，他虽然在海林长大，可去过远方，见过的诸多漂亮风景，那里肯定不会有眼前这样泥泞的情况。
颜乐叶挽起头发，戴上口罩和手套，对安居说道：“你站远点，可能会有点脏。”
她要接生了。
安居接过小明的口罩，戴上，并未远离半分，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内心宁静平和，视线随着某人的动作移动。
颜乐叶也是第一次面对母羊生产，母羊下面被血水染得模糊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颜乐叶刚伸手靠近，躺在地上的花花突然用腿蹬了她一下。
她连忙缩回来。
说实话，她没有把握，可眼下只有一个老的和小的，还有一个除了好看什么都不会的。
只有她上了。
再拖下去，母羊会难产死掉。
颜乐叶顶着一定的心理压力，额头上的汗珠滴下来，背后的衣服湿了，风一吹，寒气直往皮肤里钻。
深呼吸，镇定下来。
再伸手，突然，安居的声音传来。
“我来试试吧。”
“别。”
颜乐叶还没反应过来，发现安居已经戴好了手套，走过来。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怕，直接上手检查了花花的情况，
扭头说道：“小明，赵奶奶，麻烦你们准备一点热水，还有干毛巾。”
“好！”小明动作迅速，立刻去了隔壁屋子烧热水，赵奶奶不放心，跟过去。
隔间里，只剩颜乐叶和安居。
“花花，坚持住。”颜乐叶给精疲力尽的羊妈妈打气，问安居，“你过来干嘛，你会给羊接生？”
安居戴着口罩，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轻缓说道：“不会。”
他只在书上和看过相关方面的理论知识。
原本以为她会，可看了半天，发现她藏在眼底的害怕和慌乱，只是在强撑镇定。
花花肚子一阵收缩。
就现在。
“阿叶，我需要你协助我，把小羊从母羊肚子里拽出来。”
“拽，拽出来？”
“没错，拽出来，是死是活都得拽出来，不然母羊会死。”
安居语速稍快，却字字清晰。
颜乐叶的概念里面，母羊和人类一样，会自己把小羊生下来，现在这个情况，需要人工干预助产，但也不是拽出来这么粗暴方式。
怀疑，但还是选择相信安居。
安居手上套着塑料膜，几乎大半个手臂都伸进了母羊的肚子里。
“阿叶，低一点，我好像摸到小羊了。”
颜乐叶闻言，立刻配合安居的手臂弧度。
此刻，两人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身上都沾了母羊的分泌物。
颜乐叶抬眸，灯光落在安居身上，因为专注，男人眉头微微皱起，眸色冷凝，皮肤上的雨水未干，光线穿透，晶莹透亮。
有那么一瞬间，她晃神，什么刷卡买单的男人最帅，此刻，给母羊接生的男人，好像也很有魅力。
安居，仿佛在发光。
安居抓到了小羊的腿，用力往外扯。
察觉到她走神，声音低沉，“颜乐叶，你专心一点。”
闻言，颜乐叶立刻回神，意识到安居在努力接生，她却在那里想乱七八糟的。
抿了抿嘴唇。
“小羊要出来了吗？”她很担心。
“快了。”话落，安居右手抓着一只浑身覆满乳黄色胎衣的小羊出来，跟母羊身体分离的一瞬，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出来了，出来了！”颜乐叶大喊，给小明和赵奶奶报喜。
安居将小羊放在母羊旁边，方便舔干小羊身上的毛，可母羊已经筋疲力尽，支不起头，只能跪着用舌头帮助自己的孩子。
小明端来热水，颜乐叶也用毛巾帮忙擦拭小羊。
很快，小羊身上的膜衣褪去，不一会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赵奶奶无比感激，递过去干净的毛巾，让他们擦手。
“阿叶，要不是你和安居，花花今天肯定没得命了。”
安居笑道：“没事了奶奶。”
就在大家以为收工的时候，隔间里的母羊开始不安。
安居察觉出异常。
转身回去，摸了摸母羊的肚子。
颜乐叶不解，母羊好像看起来又像刚才一样痛苦不安了。
“好像还有一只。”安居朝颜乐叶说道。
颜乐叶一惊，立刻熟练拿来手套，有了刚才的经历，两人默契配合。
安居把手再次伸进母羊肚子，刚才费了不少力气，这会手臂上的力气明显不足。
颜乐叶：“安居，要不我来吧。”
“没关系，你别动，我已经摸到了，应该快出来了。”
万幸是第二只小羊被成功拽了出来，可安居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只小羊跟刚才那只对比，身形瘦小，严重发育不足，难怪刚才他没有发现。
安居将小羊放在干燥的稻草上，灯光下，大家这才看清楚。
小羊眼睛已经灰白，嘴唇发紫，小羊在肚子里待久了，严重缺氧。
颜乐叶：“安居，拍拍它的心脏，看能不能救过来。”
安居看着地上几乎没有什么生命体征的小羊，肩膀陷落，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安居，快拍拍啊。”颜乐叶着急催促。
安居抬头，头顶的灯光如深海漩涡，耳内忽然传来刺耳的金属声。
颜乐叶看他状态不好，把小羊接过来。
她不停心脏按压和拍打，可都无济于事了，小羊的身体逐渐没了温度。
赵奶奶知道他们尽力了，叹息着，拿来口袋将小羊尸体装起来，等儿子回来处理。
半个多小时，外面的雨差不多也停了。
颜乐叶简单清洗过后，不见安居。
“安居呢？”她问小明。
小明指了指车子方向，“阿叶姐，安居哥看上去累坏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我爸爸说他十分钟到家。”
“好的，你跟奶奶去看看其他羊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颜乐叶不得不承认，今天晚上的安居一点不输电视剧里救死扶伤的医生，小动物的性命也是命。
虽有遗憾，但他们真的尽力了。
拍了拍车门，发现安居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颜乐叶上车，发现座位都打扫干净了，开了空气净化，车内无半分潮气。
“安居，你今天真的太厉害了。”关上车门，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
安居抬眸，脸色看上去有几分苍白，深黑色的瞳仁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见她来了，嘴角堪堪勾起一抹弧度，“没事，系上安全带，回去了。”
颜乐叶按住他发动车子的手，发现他的手在抖。
蹙起眉头，关切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安居抬头，眼角泛红红，湿漉漉的眼神，惹得人心里一皱。
他神色悲伤，情绪低落，“阿叶，小羊死了，我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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