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蒲蘅再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大亮,床上只剩她一人,房间里除了淡淡的酒气,没有陈青野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坐在床沿轻轻叹了口气。
走出房间,客厅也空荡荡的。她转了一圈找到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陈青野发来的消息:【公司有事,我去公司了。】
本想当面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沈蒲蘅噼里啪啦敲下一行字:【陈青野,不许再喝酒了。】
这条短信后,沈蒲蘅很久没有见到陈青野。她刚开始以为他是心虚躲她,后面才回过劲来,陈青野是真的忙。
他开始隔三差五才回家一趟,最长的一次,隔了三个月才回家。至于沈蒲蘅怎么分辨的,都是每次打扫时,从他床上的被子分辨的。每次打扫,她都给他摊的平平整整,只要他回来过,床上就乱了。
开学后,沈蒲蘅大多住在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出租屋。每次发现他没回来,她都会忍不住心疼房租,发消息给他,也往往要等很久才能收到回复。偶尔见一面,也总是匆匆忙忙。
日子久了,沈蒲蘅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直到又一个暑假来临,消失了两个月的陈青野突然回来了。上次见他时,她就觉得他脸色不好,这次更是胡渣满面,连房间都没回,窝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沈蒲蘅轻手轻脚走过去,蹲下身子看清他眼底的黑眼圈,又轻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搭上他垂在沙发边的手腕,静心给他把了脉,才起身走进厨房。
从日落到月升,她在厨房进进出出好几回,沙发上的人却始终没醒,连姿势都没怎么变。沈蒲蘅知道他是累坏了,可看着他在沙发上蜷着、手脚都伸不开,还是不忍心,上前轻轻叫他:“陈青野……醒醒,回房间睡。”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地应了声“嗯?”,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沈蒲蘅索性牵住他的手:“起来,回房间睡。”
他虽不清醒,却还算配合,沈蒲蘅没费多少劲就把他牵到了床边。他一倒在床上,没盖被子就又沉沉睡去。沈蒲蘅想从他身下拽出被子,拽了半天也没成功,只好回自己房间,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给他盖上。
这一觉,陈青野睡得又沉又久,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守了他一天的沈蒲蘅见他出来,立刻从厨房端出一碗热粥。不知道是睡太久没力气,还是太久没好好吃饭,她看着他拿勺子的手都在发颤。
原本还平静的沈蒲蘅,看到这一幕彻底绷不住了。陈青野抬头时,她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很久没见到她,也很久没见到她哭了,陈青野心乱了:“怎么了?”
沈蒲蘅:“陈青野……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陈青野本以为她被人欺负了,脸都已经沉下来了。听到她这话,也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哭。敛起神色,他笑笑:“咒我呢?”
沈蒲蘅看他还嬉皮笑脸,更伤心了。
最近加班猝死的新闻频出,她把他的脉,他的心率都乱了。他睡着的时候,她眼睛都不敢闭。外公的忌日快到了,她生怕他和外公一样。突然就抛下她,走了。她担惊受怕一整天,结果他还笑。
陈青野本就不爱笑,只是想缓和她的情绪,也没想到会把人惹得更伤心。
看她眼泪一颗接一颗,陈青野哄了半天,最后无可奈何:“我要怎么做?你才不哭。”
沈蒲蘅擦擦眼泪:“跟我去医院。”
陈青野以为跟她去医院,顶多是让她的教授给他把个脉扎个针,就点头应下了。没想到,学中医的她,带他去了西医院。然后给他安排了从里到外,全身上下的全套体检。
陈青野说从里到外,不是夸张。肠胃镜,肛检,一个没落下,陈青野到最后,脸都绿了。看着步步跟着他的人,陈青野咬牙。
“怎么不给我把那科也安排上。”
沈蒲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男科】
沈蒲蘅脸不红心不跳:“需要吗?需要我现在就去缴费。”
陈青野牙都咬紧了:“不需要。”
进医院前,沈蒲蘅眼泪汪汪。出医院时,陈青野面色铁青。使过了西医的手段,回到家,沈蒲蘅也没有放过他。一大碗苦药放在了他面前。
“早晚一碗,必须喝。别想躲,除非你想我亲自送到你公司去。”
陈青野没好气看她:“你知道我公司在哪吗?”
沈蒲蘅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李南秋会很愿意告诉我。”
陈青野一愣:“你哪来的李南秋的联系方式。”
沈蒲蘅:“你手机上找的。”
她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陈青野被她气笑了:“沈蒲蘅……你现在真的不得了了。”
沈蒲蘅:“是你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
说到这,她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有了波动的念头。陈青野敏锐地察觉到了,只能服软:“不加班了……”
“嗯?”
“接下来不加班了。”他重复道,“以后每天六点准时回家,行了吧?”
沈蒲蘅看了他很久,才点了头。她眼睁睁看着他喝完药,回到房间后,拨通了师兄的电话:“师兄,这次下乡,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
“怎么了?你不是申请了很久吗?”
“家里人身体不太好,我得留在家里照顾他。”
她说的是实话。她把脉已经诊出七八分,陈青野看着精壮,实则身体已经亏了,体检报告也印证了这一点。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早晚的药,沈蒲蘅还变着法给他做药膳,而陈青野也真的说到做到,每天早早回家,再也没加过班。
眼看他脸色一天天好起来,沈蒲蘅终于松了口气。与此同时,陈青野也收到了好消息。李南秋在电话里激动地喊:“过亿了!首发过亿了!陈青野,我的腰板可算能挺直了!”
三年半的心血,无数个日夜的加班,换来这样的结果,陈青野早有预料,脸上没什么波澜:“我要休两个月假。”
电话那头的李南秋愣住了:“两个月?你要干什么?”
“养身体,陪女朋友。”
“靠,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了不了不起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没有。”
回应他的是电话被果断挂断的忙音,陈青野轻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出门时,就看到沈蒲蘅站在阳光下,眉头微蹙,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陈青野……你是不是躲起来不想喝药?”
“接个电话而已。”他难得没反驳,也没说欠揍的话。
沈蒲蘅斜了他一眼,陈青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拿起桌上的药一口闷下,才放下手:“我休了两个月假,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半个月前还在死命加班,现在突然要休两个月假?沈蒲蘅盯着他看了很久,确认他不是开玩笑,才试探着说:“我想回丰城。”
沈蒲蘅其实才回过丰城,但只是给外公扫墓。扫了墓她就回了京城,连家都没回。
沈蒲蘅本来以为是坐飞机回去,没想到他居然弄来一辆车,说开着回去。而让陈青野无奈的是,沈蒲蘅直接在医院熬好药、分装成药包,随身带着,连路上都没让他逃过喝药。
从京城到丰城上千公里,沈蒲蘅大一就考了驾照,本想和他换着开,尽快到家。可陈青野却不紧不慢,每天开两三百公里就找个城市落脚,带她逛当地的景点,吃特色美食,一路悠悠闲闲,花了近二十天才回到丰城。
八月的丰城最热,窗外蝉鸣不断。沈蒲蘅打开空调让开了一路车的陈青野休息,自己则拎着礼物去敲隔壁吴奶奶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她刚想转身,就遇到了下班回家的蔡磊。
“阿蘅?你怎么回来了?”蔡磊很惊讶,听她问起吴奶奶,才说:“吴奶奶摔倒了,在医院呢。”
沈蒲蘅立刻跑回家,把刚躺下的陈青野拽起来,往医院赶。好在吴奶奶情况不算严重,只是需要静养。沈蒲蘅出门给教授打电话,陈青野则坐在病房里给吴奶奶削水果。
老人见了年轻人,总爱问学业、工作和婚恋。吴奶奶还记得陈青野以前在工地打工的事,没戳他的痛处,只问:“阿野,有对象了没?”
“有的。”陈青野坦然回答。
沈蒲蘅回到病房时,正看到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吴奶奶一见她,就迫不及待分享:“阿蘅啊,阿野的女朋友跟你一样,也是学中医的!哎哟,这样真好,一家人多有话聊啊!”
沈蒲蘅不用看他,也知道吴奶奶口中的这个女朋友是谁。在京城,她拿他当挡箭牌,他拿她当挡箭牌,彼此早已习惯了身边人的误会。看着吴奶奶满脸喜色,沈蒲蘅也没有戳破,而是顺着应和吴奶奶。
看过吴奶奶,再回到车上,沈蒲蘅开始出神。陈青野系好安全带,看她还呆坐着,敲了敲她的头。
“愣着做什么?”
沈蒲蘅回神,侧头看他。一身黑短袖,黑长裤,半短的黑发,向后拢,露出额头和五官。整个人利落又锋利。
“陈青野……”她轻声开口。
“嗯?”陈青野转头看她。
“我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蒲蘅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陈青野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再绑着你说你是我男朋友了。”沈蒲蘅避开他的目光,“早晚你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能让她误会。”
在大学待了两年,她见多了身边同学的分分合合。别人都羡慕她感情稳定,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虽然有他在,她省了不少麻烦,可她不能一直占着这个“女朋友”的身份。他早晚会有真正喜欢的人,她也一样。
沈蒲蘅想得坦然,陈青野却被气笑了:“沈蒲蘅,你觉得我要是真找了女朋友,她让我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什么?”
“赶你出门,让我删光你的联系方式,从此不许再和你联系。”
沈蒲蘅愣住了,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她和陈青野不是真正的家人,她的存在,确实会让他未来的伴侣不舒服。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没关系的。”
上大学后,他忙着工作,她忙着学校和医院,其实已经在各自的轨道上渐行渐远了。就像外公和教授,曾经是至交好友,可最后也十几年没见。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就算以后见不到他,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够了。
看着她坦然接受的样子,驾驶位上的陈青野脸色彻底冷了。他本想循序渐进,可现在……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近副驾驶。沈蒲蘅面对突然罩下来的阴影,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他堵住了。
碾磨,撕咬,吸吮。
沈蒲蘅挣扎,却被扣住了手腕。车窗外阳光热烈,沈蒲蘅刚眯了眯眼,车座被放倒,她被他压到了阴影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嘴唇都麻了,陈青野才半撑起身子。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沈蒲蘅能清晰感受到他炙热的鼻息,也能近距离看到他眼底藏着的冷意。
心跳如鼓,她的眼圈渐渐红了。
陈青野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眼角,声音低沉:“你这么没心没肺,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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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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