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公三年,陆仁终于上岸,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街道办工作人员,而她就职的地方叫……
关袅区。
没错,就是关袅区,这里是一处城中村。虽然名字怪了点,位置偏了点,但是耐不住报考人数少、竞争压力小、性价比极高,香啊!
当然,这都是陆仁就职以前的想法。
入职前陆仁被告知自己有个特别的搭档姓“叶”,人称“叶师傅”,是个办事很有一套的老前辈,交接人员希望她见面时不要表现得太惊讶;此时的陆仁,还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我要打十个”的那种“叶家师傅”。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陆仁想,“就业市场不景气,叶师傅委身街道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直到她拉着行李箱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陆仁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刚踏进门里,就见到屋内站着一只白肚黑翅的大鸟,一双遒劲的爪子,紧紧地勾在椅子把上,两只血红的眼睛,犀利地审视着这个从门外走进来的新人,还有一对儿神气的“白色双马尾”,骄傲地甩在它的脑后。
这……这是……
“企鹅!我的办公室里有一只企鹅!” 陆仁瞳孔地震。
“是夜鹭!!”夜师傅震怒。
“企鹅说话了!!!”陆仁大惊失色。
“都说了是夜鹭!!!!”夜师傅怒火攻心,气得横展双翅,扑扇着飞向了陆仁的面门。
“啊啊啊啊——企鹅变身了——”陆仁吓得要死、连连后退,差点要仰面倒在地上的时候,却正好砸在了迎面走来的人怀里,于是,陆仁很快收到了她入职以来的第一个投诉——
范晶晶推了一下眼睛,她面不改色道:“夜师傅,我要投诉,投诉这个……”她揪起陆仁的工牌,上面写着微笑服务四个大字,在微笑服务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大名——
“陆仁。没错,我要投诉这个陆仁。”
“咳咳,”夜师傅抖了抖翅膀,无事发生似的溜达回了办公椅旁,“晶晶啊,你肯定是有其他事才来的吧,最近又有什么事打扰你学习吗?”它伸长爪子,给范晶晶勾过来了一个椅子,那动作真是又古怪又滑稽!
“企鹅会搬椅子!”陆仁还没从颠覆的世界观中缓过神来。
“这个梗说了太多遍了已经不好笑了。”范晶晶无情吐槽。
“唉,”夜师傅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年轻人,手快眼快不要嘴快。”
到这里,陆仁终于不得不接受,她的搭档,她那“办事很有一套”的前辈,夜师傅,是一只鸟,而她马上要和这只鸟一起解决一件棘手的邻里纠纷。
“我的隔壁散发着一股恶臭,”范晶晶扶着眼镜,镜片像名侦探柯O里一样闪过一道诡异的白光,“我怀疑我隔壁的余大娘家里藏了尸体。”
“等等,这不是街道办能处理的事吧!”陆仁反复进出门口,确认自己是走进了关袅区街道办的办公室,而不是走进了某个异世界的大门。
关袅区,真神奇啊!
夜师傅的翅膀呼扇到陆仁的脑袋上,陆仁明白了这是让她闭嘴的意思
“我知道了,在这里填一下表,我和小陆下午就去处理这件事。”夜师傅用爪子点了点笔,又用喙啄了啄一旁的登记表。
看来这个夜师傅是真的业务很熟练啊!
下午,陆仁和夜师傅一起来到了“被举报藏尸”的余大娘家门口。
七月份的关袅区热得蒸人,站在室外的人像被从里到外掉了个个,与皮肤比起来直肠都算是凉快的了,好一个外热内冷,再冷漠的男人,来到关袅区也会变得火热起来。
陆仁和夜师傅一起蹲守在草丛里,夜师傅一动不动。
草丛里蚊子扎堆,太阳晒得人头昏脑胀,叠加扰人的蚊子在周围“嗡嗡”地伺机偷袭,还有空调外机呼呼地将热风吐到脸上;陆仁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终于问出了那句经典的:“夜师傅你是干嘛的?”
夜师傅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企鹅会翻白眼!陆仁再次震撼,但是由于她也觉得这个包袱翻了太多次了失去了原本的趣味,故而没有说出声来。
“你去敲门。”夜师傅用翅膀拍了拍陆仁的肩膀。
陆仁被天降的信任砸中,但是她觉得夜师傅还是先别那么信任她为好,她一指自己的鼻子:“啊?我吗?我打大娘,真的假的?”
夜师傅又一翅膀扇过来:“谁让你打人了?问,走访,深入基层为百姓服务,懂吗?”
陆仁被夜师傅从草丛里轰了出来,她踉跄地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夜师傅还在鬼鬼祟祟地蹲着,她心中不免腹诽,这个夜师傅,真的靠谱吗?
“叩叩叩。”陆仁敲了敲“藏尸大娘”的门,城中村的联排平房隔音很差,隔着薄薄的铁皮,陆仁能听到大娘放下手中的筷子,筷子轻轻落到瓷碗上的咯当声。
“谁啊?”余大娘谨慎地拉开了一条门缝。
仅仅是这一条缝隙,就使屋内的恶臭跑了出来,直直地戳到陆仁的鼻腔里,戳完鼻腔戳眼睛,戳完眼睛戳脑仁,陆仁涕泗横下——
好臭啊!!!
那是一股又咸又碱,极浓郁,像常年不刷的偏僻的公厕里的尿碱和死老鼠尸体发酵后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陆仁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我们……呕……”
“我们是……呕呕呕……”
“呕……街道办的……呕……”
“呕………………”
正当她大吐特吐、吐得天昏地暗神志不清的时候,举报人范晶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范晶晶从陆仁身旁挤过,顺着余大娘打开的那条门缝把整个门扒拉开来。
“你家臭死了,熏得我头疼,我都没法做题了!你不开门我以为你死到里面了呢!”
余大娘听完把眉毛一拧,把手往腰上那么一掐,“你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什么死不死的,晦气死了,你自己考不上学就瞎怪别人!”
余大娘说完,还没等到范晶晶回嘴,周围的街坊邻里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从地里长了出来,“不是你死了,那就是你杀了人藏尸到家里了!臭死了!”
大家义愤填膺,纷纷激情发言,而余大娘一人守在门口,舌战群儒,竟丝毫不落下风,在这样一片鸡飞蛋打混乱非常的场面下,陆仁心中只有一个问题——
你们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喂!
“好了!”最后还是范晶晶站到最前面,她大喝一声,而后直直地逼问余大娘,“你说你没藏尸,那你敢不敢让街道办的同志进去查一查?”
大家齐齐地看向陆仁,为她闪出了一条通向大娘家里的路,而陆仁像是打瞌睡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倒霉蛋,她带着那么一点拘谨、带着那么一点羞涩,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谄媚,她几乎是点头哈腰地说道,“呃……那个,您好,我……我街道办的……”
空气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陆仁汗流浃背,拼命地朝草丛中的夜师傅使眼色。
而夜师傅,一动不动。
“查!查就查!要是查不出尸体你范晶晶考研三次落榜!”余大娘像是刚刚反过闷儿来,也大喝一声,直直地逼问范晶晶。
“查!那就查!”范晶晶应了。
“好样的!”大家纷纷喝彩,气氛竟一时间躁动了起来,而被簇拥进门里的陆仁只想说——
你们到底在燃什么啊喂!
且说陆仁被众人迎进了屋里,她左看看、右看看,这房间四四方方、一览无余,除了床就是堆叠在一起的杂物,只有房间的阴面用帘子做出了两个隔断:一边是厕所,马桶和一堆攒起来的瓶瓶罐罐挤在一起;一边是厨房,电磁炉和一堆盛着食物的锅碗瓢盆挤在一起……
就是这里!臭味就是从帘子后面传出来的!
她仔细地排查了厕所,厕所干干净净,马桶都被余大娘刷得光洁如新。
那么臭味的来源就只能是那个了……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一定是真相——
陆仁猛地拉开了厕所和厨房中间的帘子,她长臂一伸,捞过来一双筷子,又用这双筷子“当啷”一声挑开了余大娘紧紧扣着的锅盖,刹那间,整个房间臭得像被引爆了的化粪池,众人不能抵挡此等毒气,纷纷溃散而逃,连陆仁都要连连后退,暂避其锋芒。
当此时,屋内只剩范晶晶和余大娘二人,这二人竟是半步也不曾退过,O宗强者,恐怖如斯。
范晶晶伸出手指,遥遥地朝锅内一指,她道:“你败了,这不是尸体是什么?”
余大娘急得脸红脖子粗,她狡辩道:“尸体……这怎么能算尸体……”
难道是杀人碎尸煮在锅里这么重大的恶**件吗?
挑开锅盖时的臭味太冲,陆仁跑得太快,根本没看清锅内是什么东西。
按理说这么严重的事不该由街道办来管,但是人的天性是犯贱,此时的陆仁已经被钓足了好奇心,她想,自己就看一眼,就一眼,看完她就报警。
于是陆仁伸长了脖子,捏着鼻子往里面一看,只见那里面赫然是——
半条吃剩的咸鱼!
“这怎么不是尸体了?这不就是鱼的尸体?这鱼早坏了,你快扔了它让它早死早超生吧!”范晶晶伸手去抢余大娘的锅。
“你这败家孩子,你懂什么,俗话说臭鱼烂虾、臭鱼烂虾,鱼本来就是臭的,没坏,热热还能吃!”余大娘据理力争。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分上下,正是这战况焦灼之际,一直埋伏在草丛里的夜师傅终于等到了它的时机,它一个箭步窜到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迅速叼走了锅里的臭鱼,只一踏出门去,就展翅高飞,将这邪秽之物彻底带离了关袅区,永远地封印在了垃圾堆里。
余大娘追着被叼走鱼跑了一阵,眼见夜师傅越飞越远,她心如刀割、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的鱼——”
此悲声响彻关袅区。
夜师傅这一招守株待兔,让余大娘败得彻底,对此,众人一致表示:
“夜师傅,高啊!”
而与此同时,心有戚戚的陆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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