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啊~这次又是什么事情影响到你学习啦？”陆仁笑眯眯地看着范晶晶，入职两个月，她已经学会了抢答。
现在已经是九月，夏日的暑气渐消，秋天到了，学生们该去上学了。
不过范晶晶是全职在家备考，所以开不开学的，并不影响她的日常投诉。
“我怀疑这附近闹鬼，我最近老在晚上睡觉时听见微弱的哭声，听上去是个女孩。”范晶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精神不济地说道。
陆仁：“虽然但是……我觉得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要不你歇两天试试呢？”
范晶晶：“你可以质疑我的听力，但是你不能质疑我的抗压能力！”
“我学习压力哪里大了？我都全职考研第三年了，我会扛不住压力吗？我的本科同学都快研究生毕业了我都没什么压力，我会被这小小的女鬼压力到吗？”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陆仁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塞到她手里：“晶晶……”
范晶晶的眼眶已经红了，眼泪蓄在她薄薄的眼皮里，泫然欲泣，可她就是不肯眨眼，不肯让哪怕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跑出来。
她一把将陆仁的手推开，把椅子一拉站起身来，“反正情况我都说明了，信不信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危害了社区的安全，那也不是我的责任。”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晶晶！”陆仁想叫住她，却被夜师傅用翅膀拦了下来。
“让她去吧，多说无益。”夜师傅摇了摇头，“晶晶是个认真的好孩子，没影的事，她不会乱说，我们去查查那个哭声吧。”
陆仁想说，就算这样，见鬼这种事是不是也太玄学了一点，但是看着明显不在唯物主义范畴内的夜师傅，陆仁还是释怀地笑了——
算了，这可是关袅区。
不过，就算陆仁相信范晶晶的话，要查起这个哭声也并不容易。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时间的问题。据范晶晶所说，她是在睡觉时听到“女鬼”的哭声的，就算陆仁想去蹲守核实，这个时间也很不方便。
“所以这就是你借住的理由？”范晶晶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乖巧”地站在门外求收留的陆仁。
“拜托拜托，都是为了关袅区的安全着想嘛，”陆仁双手合十，“再说了，遇到闹鬼这么可怕的事，晶晶你其实也很想有个坚实的臂膀依靠的对吧？”
范晶晶：……
陆仁：“吐槽我啊。”
范晶晶：“你进来吧……”
陆仁：“不是，现在气氛好像变得有点微妙了。”
范晶晶眉毛一拧，她把乱糟糟的鸡窝头顶到陆仁眼前，又用手指指着自己镜片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道：“我是什么很闲的人吗，你觉得我有时间陪你讲相声是吗？”
陆仁立刻滑跪，“对不起，我不废话了。”
晚上，陆仁在范晶晶的床边打了一个地铺，范晶晶家中是“随时跑路”的装修风格，屋子里一个大件也没有，只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纸质资料，陆仁挤进来，竟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陆仁坐在地铺上，范晶晶背对着她坐在一张简陋的书桌前，“哒哒”“啪”，这是范晶晶转笔时笔杆偶尔敲到桌面上的声音。
“啧。”这支笔的质量似乎不太好，转了两下就从后面甩出油墨来，范晶晶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书堆里去拽一张用过的草稿纸，结果原本就摞得歪歪扭扭的书轰然倒了下来，很不巧地砸在了那支破笔甩出的油墨上。
“*”范晶晶骂了一声。
陆仁凑过来帮她捡掉下的书，范晶晶没再说话。
“诶，这本书我也用过！”陆仁在书堆里发现了一本考公资料书，但是不对，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范晶晶是考研的，为什么会买考公的书呢？
范晶晶沉默了一会儿，她吸了一下鼻子，最后还是解释道：“大三的时候买的，那时候还没想好要怎么选，考公、考研，还是工作……”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要考研。”
她苦笑了一下，“选了最糟糕的一个。”
沉默，长久的沉默弥漫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说一句玩笑话？
说点打气的话？
或者就这么无言地坐回地铺上？
陆仁沉默良久，她维持着这个蹲在地上的姿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很难熬对吧……”
范晶晶垂下头看她，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年的时候心比天高，觉得要考就考个好的，满脑子都是上岸后的计划，考上后要怎么报喜，到了后要去哪吃，去哪玩，要带什么行李过去，添置什么新物件……”
范晶晶接道：“结果没考上，想了都是白想。”
“嗯。”陆仁垂下眼睛，手指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滑动，她以前经常做这种事，做题做累了的时候就这样。
“第二年做足了功课，一边很自信，觉得自己都考过一年了，对所有流程都熟悉得不得了了，一边又很焦虑，两年应届生身份就这么过去了，要是考不上，考公和工作就都没什么优势了，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范晶晶盯着她，她傻笑了一下，说，“最后其实也没怎么办，考了两年了，不考也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怎么办呢，还不如接着考下去。”
“还有就是……”陆仁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自她进入关袅区以来，一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范晶晶还没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不甘心。”
她说，“那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废人，除了做题已经什么都不会了，同龄人都已经在赚钱了，我呢，我还在家里啃老。有时候想，去找个班上得了，哪怕是个零工呢，可是想起这两年的一切，如果最后就只是为了这样的结局，就觉得，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所以你又考了一年？”范晶晶问她。
陆仁点了点头，“没错，又考了一年，多偏远的岗都行，最后总算考上了。”
范晶晶道：“如果考不上又要怎么办呢？”
陆仁想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其实陆仁可以顺势说一些漂亮话，说一些“努力总会有回报”“我相信你也一定能考上”的毒鸡汤，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把自己的事讲出来，她是一样的迷茫，一样的不知所措，她并不能给范晶晶什么指引，不能许诺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不过她也许能让她不那么孤单，能告诉范晶晶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如此。
“咳咳……”陆仁轻轻咳了一下，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完美适应了关袅区的精神状态，现在再讲起过去那些沉重的事，实在和关袅区的调性不符。
“现在气氛好像真的有点微妙起来了。”陆仁试图说一点俏皮话挽回一下跌到冰点的氛围。
“呜呜……”
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那个诡异的“女鬼哭声”居然真的出现了！
陆仁寒毛倒竖，身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她猛地蹦起来，窜到了范晶晶身边，抱住了她的胳膊。
范晶晶：“坚实的臂膀？”
陆仁：“哇，这里真的有鬼啊！”
范晶晶：“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陆仁：“我以为是你学习压力太大，精神衰弱幻听了嘛！”
范晶晶勃然大怒，“我说了我的抗压能力没问题！”
陆仁能屈能伸，立刻服软道，“好的对不起我错了，晶晶啊，你看这个你学习也很累了吧，要不要陪我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
范晶晶：……
这“女鬼哭声”究竟是什么来头，且听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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