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冯靖痛苦哀嚎。
燕淮这才拔出匕首,后撤一步。
令人晕厥的痛感二次袭来,冯靖连动都不敢动,整只胳膊都无力浸在血水中。
燕淮似笑非笑,冯靖满眼恐惧。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向温霁请罪,燕淮下一秒就会拔剑抹了他的脖子。
温霁乖乖蹲坐在燕淮身边。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不由得撇过了眼。
燕淮,太狠了。
他不在意此事传出会有多少人诟病他,只是为了找到自己便可以动用“如朕亲临”的令牌,为了帮自己出气便可以手起刀落废了冯靖的手。
离自己被绑走不过几个时辰,燕淮就能找上门来。
温霁瞧着燕淮凌厉的侧颜的,青竹的清爽气沁人心脾,一种有他在便可万事无忧的错觉涌上心头,徒给他增添一丝道不明的异样。
冯靖涕泪横流,也顾上自己可怜的自尊心,朝着温霁磕头请罪。
温霁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兀自甩甩脑袋,只想把这股异样感压下去。
定是因为自己太喜欢燕淮的脸。
一定是。
此事一结,冯府勾结官员一事算是板上钉钉,冯府一家被押去了地牢。
如果说冯靖太不把燕淮放在眼里,绑走温霁惹怒燕淮,冯家主他认了。
只有一件事,冯家主想不通。
他们如何找到的书信。
那些书信都被他放到了书桌地板角落隐秘的暗格,几乎不会有人肯趴在桌底找寻。
罪魁祸首温霁此刻正站在燕淮身边看着冯府里的金木琼台,不敢想若是彻底抄了家得是有多少银子。
燕淮垂眸瞧着鞋尖被染红的小块,眉头皱了皱。
还不如温霁在他衣摆上印黑梅花呢。
阿七吩咐完押送人的手下,来向燕淮汇报。
“大人,目前书信只找到了这些。”
燕淮接过,随意翻开几张。
“这些密信冯家主定会藏得隐蔽,如何找到的?”
温霁吞了吞口水。
阿七看了几眼温霁,犹犹豫豫:“是阿霁在书房发现的。”
当时他们在书房翻找,阿霁突然从门口冒出来,直奔书桌下,似乎早就发现那里有个暗格。
燕淮没说话,把信还给阿七。
温霁装傻充愣,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我说我是无意被冯靖绑走,无意走进了冯家主书房,无意变人差点被发现然后又无意间找到了证据……你信吗?
燕淮显然不信。经过这几次的事,他不得不测阿霁的确有些不同。
能悄无声息从他身边溜走,还能在冯府找到证据,表面一副毛茸茸的可爱样子,但心思缜密,极通人性。
燕淮不得不想起阿七前几天的话。
阿霁像人。
可这也太荒谬了,狐狸怎么可能变成人?
“还有大人,“阿七打断燕淮的思绪。
“刚刚去查药铺记录的人说,潘瑞母亲已经两个月没拿过药了。”
潘瑞家的院子依旧破小,却比之前干净整洁,杂物清空,发污的积雪也被清理掉。
尚入院,温霁便闻见一股苦到心坎的中药味,脸皱成了苦瓜。
潘瑞正在院子里除杂草,闻声回望,见来人是燕淮,他停下动作,似是没料到燕淮还会再上门。
“燕大人。”潘瑞垂下眼睑,捏紧手里的木把。
燕淮微微颔首。
“燕大人进屋吧。”
潘瑞局促地在衣服上胡乱抹了两把手。
屋内的家具一如既往,但燕淮能明显察觉有几样略微值钱的物件不见了。
熬着中药的砂壶上方白雾缭绕,盖子与壶身不住轻碰作响。
隔壁屋门紧闭,潘瑞轻手轻脚搬来木凳。
“家母在午睡,请燕大人见谅。”
温霁绕过砂壶,离得远远的,试图减轻这苦味。温霁一身雪白,倒衬得屋内愈发陈旧。
潘瑞别开视线。
他不知道燕淮此行何意,也不好贸然开口,只沉默地往杯子里倒水。
“潘瑞,这案子我会继续查下去。”
潘瑞手一抖,清水在杯外摊开。
“你母亲知道你撤案吗?”
“……她不知道。”
“你不敢让她知道。”燕淮静静道。
潘瑞眼圈发红。
“燕大人,您莫说了。”
阳光恰好掠过窗棂,照在简陋的书桌上。一摞书卷,一盏灯烛,一支笔,便是他的十四年。
如今他轻飘飘的一句“撤案”,都已成过往云烟,但潘瑞不后悔。
“燕大人。”潘瑞嘴唇发抖,“我不能没有我娘。”
他为了功名去找知府,母亲却数月无人照料,病情日益严重。他没钱买名贵的药材,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日渐消瘦。
大夫告诉他若再无好药,不出三月人就没了。
“但是冯府来人,说只要承认冤了冯靖撤了状告,就请来名医,还包下所有药材。”
潘瑞哽着喉咙,抹抹发酸的眼睛。
“我能等得起,我娘等不起。”
“用我的功名换她几年性命,很值。”
温霁默默看着这个一股犟劲的书生。
他因权贵挺直了背,又因至亲弯下了腰。
燕淮还未开口,陶瓷杯碎裂声自屋内响起。
潘瑞脸色惊变,推门发现潘母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榻下碎片满地,水渍斑斑。
潘瑞连忙去收拾,反被潘母枯如树皮的手一把拉住。
“小潘,……咳咳……”潘母紧紧捏着潘瑞,颤声道,“娘亲都听见了……”
“娘,您别说了。”
潘瑞堵住潘母的话头,替她倒了杯水。
潘母还想说些什么,奈何咳嗽直逼喉咙,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等潘瑞收拾好一切,回头发现燕淮不见了,只有桌子上放着一袋铜钱。
“阿七,去请岐州最好的大夫。”
阿七应下。
燕淮带着温霁又去了药铺。
温霁腿伤本来都快要结痂,如今又成了血糊一片。
燕淮看了心里莫名烦躁。
察觉到燕淮脸色阴沉,温霁也很主动过去把脑袋贴上燕淮。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跑出去,被冯靖安排的人抓了个正着。
燕淮对毛茸茸那般上心,又对自己的伤口那般在意,心里指不定会怎么难受,不过是面上不显罢了。
大夫边给温霁上药包扎,边叮嘱这腿伤万不可再撕裂。
“否则会留疤,毛也长不出来了。”
本来哼哼唧唧把脑袋窝在燕淮怀里的温霁闻言倏然抬头,一脸惊恐地看向大夫。
医生,骗狗的吧!
大夫与温霁对视,无比认真。
燕淮也硬是压着手,不去摸撒娇的温霁。
“下次再敢乱跑,把你毛全剃光。”
温霁又不可置信地缓缓扭过脑袋与燕淮对视。
四目相对,温霁觉得燕淮真能干出这事。
但话说回来,虽然是自己乱跑在先,却也误打误撞把冯家给端了,功不可没!
他要吃小抄手!
温霁舔舔嘴巴,小表情被燕淮一收眼底。
“功过相抵。”
意思就是不给吃。
温霁收起唇角。
他用爪子把燕淮推远了点,气鼓鼓偏过头。
燕淮捏捏温霁的耳朵,又被一爪子拍走。
哼,不理你了。
“哈哈,公子这狐狸脾气倒大的很。”大夫包扎完后见温霁委屈,忍俊不禁。
“是。”燕淮含笑,“得哄着。”
燕淮还是带温霁吃了好的,不是抄手,而是阿七探得的另一家店。
对于美食这块,温霁不得不佩服阿七。
简直是灵魂之交,同道中人。
燕淮依旧是不多食,点到为止,剩下的全让温霁划拉了过去。
温霁丝毫不嫌弃。
浪费粮食的行为是可耻的行为。
燕淮起身去付银钱,还不知道自己被温霁暗暗蛐蛐了一顿。
温霁吃得肚滚溜圆,躺在地上歇息好一会儿才起身,慢悠悠和燕淮往回走。
路过当铺,老板在摇椅上悠哉悠哉打瞌睡。
温霁看到店里挂着一串新的朱砂链,不知道又是谁送过来当了银钱。
当铺老板一睁眼就见见温霁一眨不眨盯着那串朱砂,再见燕淮周身气度不凡,以为有了买卖,赶紧坐起身来。
“公子可是要这朱砂串?”老板满脸堆笑,“驱邪避祸可好着呢!”
燕淮没说要买,老板继续喋喋不休:
“这朱砂串最近来一串卖一串,公子您要是不买啊,估计一会儿就没了!”
“驱邪避祸。”燕淮伸手摩挲一下朱砂,道,“人不做亏心事,怎怕鬼敲门。”
“是啊,”老板是个话匣子,一有人搭话便停不下来,“东边那户姓杨的,最近又是买朱砂又是买神像……啧啧,我看是遭报应啦!”
“此话怎讲?”
谁承想见燕淮追问,这老板反而闭口不谈,一脸没事人的模样捣鼓那几个刚收来的物件。
燕淮心下了然,他随意扫了几眼,拿起最边上那一块玉石递给老板。
玉石晶莹剔透,是上好材料,物价不低,能让老板赚上不少。
老板这才复露笑意,左右看两眼,见没人过来,神秘兮兮朝燕淮招招手,悄声道:
“他婆娘,死了。”
听到这句话,不只是温霁,连燕淮都微微蹙眉。
“他妻子不是几年前就失踪了?”
老板笑着摆手,意味深长。
“说与人听罢了。”
“他婆娘被他卖去了青楼。人是几天前刚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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