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燕淮整装待发。
还没睡够的温霁打了个哈欠,耷拉着脸,慢吞吞爬上马车,趴在地上闷闷不乐。
潘瑞也上了马车,燕淮又去牢房提走冯靖。
阿七阿九一扬缰绳,把马车赶得飞快,路程估计能压缩至两日。
但是他们错过了驿站,只能选择一家破旧的客栈落脚。
“呕——”温霁下车后忍不住干呕,四条腿各走各路。
阿七赶车一直这么狂野吗?还是因为他上次睡着了没注意?
潘瑞脸色也是不好,定好房间就倒了进去。
燕淮一眨不眨盯着冯靖进了潘瑞隔壁的房间。
太安静了。冯靖这种纨绔子弟住在这竟一句抱怨也不说。
“我觉得他就是害怕了。”阿七随意从桌上摸了两个花生,一个扔给阿九,另一个填进嘴里,“昨天被大人和阿霁一顿揍,又犯了砍头的事,谁不怕呀。”
阿九默默接住花生,点点头表示赞同。
深夜,万籁俱静。
黑暗中,客栈一隅开始发光,越来越亮。
“走水了走水了!”店小二扯破嗓子喊叫,急急忙忙找水救火。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从潘瑞的房间一路蔓延。
“大人!阿霁!”
阿七阿九呛得不住咳嗽,一边泼水消散火势,一边快步赶去寻找自家主子,却只见燕淮一个人阴着脸站在客栈外。
见燕淮无恙,他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家客栈位置偏僻,背靠一片枯树林。
冯靖趁所有人都在一团乱地救火,鬼鬼祟祟摸到客栈后边。
潘瑞的房间在最尽头,隔壁是他自己。
放火时他还找了根木棍卡在了潘瑞的两扇门把手中间,等到火势惊醒第三个房间里的燕淮和温霁,潘瑞早就死了。
昨晚那个人说的没错。
家里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只要潘瑞一死,顶替一事就会死无对证。
冯靖躲在树后,瞧着火光,内心窃喜。
对!烧起来!越大越好!最好连燕淮和那只狐狸也死在里边!
月黑风高,冯靖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得意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在黑暗中滴溜溜的亮眼睛。
“啊!”冯靖脸色瞬间变白,跌坐在地上。
温霁盯着冯靖,歪歪脑袋。
今天阿七赶车太快,温霁老是感觉有点反胃。
左右睡不着,温霁索性偷偷溜出去吹吹冷风,谁知道吹完一回头就发现客栈冒起火来。
温霁看冯靖心虚的样子,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嗷呜呜呜呜——”
萨摩耶的祖先毕竟是西伯利亚狼,温霁多多少少还能嚎出点声音。
断断续续的狼嚎回荡,冯靖顿时慌乱起来。
他自己装作刚解完手的模样出去和温霁把燕淮招过来性质完全不同。
冯靖心里还存着温霁上一次咬他的阴影,现在是抓又不敢抓,走又不敢走。
最后燕淮还是找来了。
冯靖被阿七阿九押着,回到了刚灭完火的客栈。
“冯公子,你胆子不小。”
燕淮的目光要把冯靖钉穿一般。
冯靖咽了咽口水,眼珠子左右一看,没瞧见潘瑞的影子。
成了!
冯靖内心暗喜,面上却一脸无辜。
“燕大人冤枉啊!我就出门解个手,哪能料到会起火呢!”
燕淮哼笑一声,像在看个蠢货。
“你以为潘瑞死了,是吗?”
冯靖瞧见燕淮的笑意,脸“唰”地变白。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冯靖扭过脑袋一看。
潘瑞完好无损站在眼前。
这场闹剧最终以燕淮察觉冯靖不安好心,而半夜让潘瑞悄悄换了房间而结束。
次日,潘瑞和温霁上了马车,坐在燕淮两侧。
冯靖被绑着扔在了白日温霁趴着的地方。
“抱歉燕大人。”潘瑞有些愧疚,昨晚的事明明白白冲他而来,“连累您了。”
没人接话,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温霁关上耳朵,选择闭眼不去看燕淮铁青的脸色。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两日内到达岐州。
阿七阿九押冯靖去岐州地牢。
知府尹氏迎着笑请燕淮府中小坐。
“不必了。”燕淮直截了当,“想必尹大人也知晓我此行目的。”
尹知府被拂了面,表情微变,但很快又挂上笑容。
“燕大人快言快语,下官也绝不含糊。”尹知府一副坦荡模样,“下官十分明确地告诉燕大人,此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潘瑞连乡试都未参与,又何来调换答卷一说?”
此言一出,燕淮眉心微蹙。
潘瑞当场急红了脸:“你胡说!我有报考凭证!”
“你不必与我争论。”尹知府拂拂衣袖,“报考凭证仅是一张可以伪造的纸。但官府存档却是千真万确没有你的信息。”
“燕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查验存档。”
温霁眼看潘瑞气急,怕他忍不住冲上去,连忙咬住他的衣摆。
很快,一本号簿呈到燕淮面前。
号簿一般记载着考生基本信息和考试相关记录。
潘瑞紧盯燕淮翻阅的手。
一页、两页……燕淮快速阅完乡试录,看了尹知州一眼。
尹知府好整以暇。
燕淮把乡试录还给小厮:“确实没有。”
不仅没有信息,也没有任何撕页,看笔墨纸卷的磨损程度,也绝没有伪造的痕迹。
潘瑞眼睛瞬间睁大,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如何紧张地报名、如何忐忑地进入考场、如何泼墨挥毫直抒己见……所有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得,怎么会连报名都是假?
温霁赶紧顶住潘瑞后倒的脚步。
”尹知府,乡试录只能作为部分证据。”燕淮声音依旧沉稳,把潘瑞不断下坠的心拉回来一点,“大理寺还是会继续查下去。”
“这是自然,燕大人自便就是。”尹知府从容道。
“天色已晚,大人当真不留?”
“多谢尹大人好意,不必了。”
尹知府行礼:“那燕大人慢走,下官不相送了。”
说罢,尹知府便回了府邸。
“燕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潘瑞好不容易才到京城请来燕淮,如今却连最基本的报考信息都被指认为假。
“你且莫急。既说冯家有朝廷背景,那他们在听到风声时必然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温霁叫了几声表示赞同。
甚至有可能在潘瑞报名之前,他们就已经挖好了陷阱。
“目前首要之事是证明你的确参加了乡试。”
“担保人……对……”潘瑞想起了什么,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道,“有三个担保人,他们可以证明我参加了!”
在找担保人之前,潘瑞先回了趟家。
“娘!”
潘瑞推开破旧的院门,急急向屋内跑去。
温霁环顾一下这个小庭院,土墙残破,积雪泥泞,旧物胡乱堆积在一隅,显然至少月余未有人打理。
“阿瑞咳咳咳……是阿瑞回来了吗?”
颤巍巍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头发花白的潘母满眼不可置信,抬起布满老茧的手虚虚抚过潘瑞脸上的淤青。
“是被他们打的吗?”潘母眼里蓄满泪光,紧紧抓住潘瑞的胳臂,“是娘没用咳咳咳……”
“娘!您很好!”潘瑞扶着潘母坐下,“是他们欺人太甚!我没事,您身子不好,快坐下。”
“我找了大理寺的燕大人。他会我们讨回公道的。”
燕淮向潘母微微颔首。
温霁讨喜地走过去,乖乖钻进潘母怀里,左边耳朵弹一下右边耳朵竖一下,尾巴八字扭成花。
毛茸茸的可爱逗得潘母忍俊不禁。
“好,好……咳咳都是好孩子。”
寒暄过后,几人出了院门。
燕淮问潘瑞:“你母亲是何种疾病?”
“肺痨。”潘瑞心情有些沉重,“大夫说吃药兴许还能吊着命,不吃药就没多少时日了。”
“还有药吗?”
“方才看了,还有几副。”
潘瑞嗫嚅几下:“原以为能顺利参加会试,当官孝敬她,没想到……”
燕淮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他说话。
“抱歉燕大人。跟您说了这么多烦心事。”
“无妨。”
“我带您去找担保人。”
潘瑞说的担保人是附近的左邻右舍。
潘瑞敲响一户人家的木门:“杨大哥在家吗?”
木门“吱呀”打开,约摸三十出头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潘瑞才笑道:
“小潘回来了。找我有事吗?”
“杨大哥,你是我乡试的担保人,能否替我出面作证……”
话没说完,杨大哥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呢?什么乡试担保?”
潘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杨大哥,你做了我的乡试担保啊!你怎么忘了呢?”
“什么担保我不知道!”杨大哥有些不耐烦,推搡潘瑞道,“你自己干的事别扯我下水!”
说罢,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潘瑞被突如其来的巨变打懵了,他怔愣好一会儿,才转身慌乱地捏紧燕淮的衣袖:
“燕大人!他真的是我的担保!你别不信!”
“两人……还有两人,他们一定能证明!”
潘瑞又去敲另一家的门:“刘婶刘叔!我是小潘,我有急事找刘生!”
半天无人回应,潘瑞又开始敲。
“别敲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门响起,还带着怒气,“我儿子不会见你!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们!”
潘瑞脸色惨白。
温霁隐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果然,到了第三家还是无人回应。
可院内却传来小女孩的哭闹。
温霁抖抖耳朵,依稀听见哭闹中混着耳光声。
女人轻轻啜泣,男人恶狠狠低声威胁:
“臭婆娘,你要是敢开门我就把这个赔钱货卖了……”
潘瑞机械地越敲越响,最后近乎在砸门。
“不必了。”
潘瑞倏然回头,表情扭曲,温霁禁不住往后退几步。
潘瑞嘶吼道:“不必了?什么不必了?”
“不必敲了。”燕淮冷静看着潘瑞充血的双眼,“冯家和尹知府比我们早了一步。”
潘瑞闻言,瞬间浑身脱力,靠着木门滑落在地。
门内小女孩尖锐的哭闹声声刺耳,潘瑞仿佛又回到了被关在知府地牢的那段时日。
那种痛到撕心裂肺却无力挣扎的感觉再次拥抱了他。
啊啊今天肚子痛痛的,码字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循环“宝宝肚肚打雷啦” orz
另外,打游戏真的很快乐,农民不该码字就该去玩农药啊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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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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