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因心下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
那声音精准地钻入耳膜,清晰得不容错辨,绝非试探。
他竟不知自己是何时暴露的行踪。
舌尖抵着的草茎无声落下,在瓦片上弹了一下,便坠入下方的黑暗里。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足尖一点屋檐,身形不是向前,而是猛地向后急掠!
刺杀已然败露,首要之务便是撤离。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宛如受惊的夜枭,就要融回夜色之中。
“嗒。”
一声极轻微的落地声。他落在了书房另一侧的院墙上,只需再一个起落,便能远遁而去。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书房那扇原本紧闭的窗,却无声无息地自内开了半扇。
没有预想中的暗器袭来,也没有厉声呵斥。
只有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窗棂上。指节修长分明,肤色冷白,在朦胧的灯火映照下,似上好的寒玉。
随即,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口。
一身白衣,衣襟袖口绣着银线暗纹,端雅清贵。
墨发披散,额前几缕微散,衬得那张脸愈发清俊出尘,眉目如画,却凝着远山寒雪般的疏离。
正是情报卷轴上描绘的模样——容丞。
他并未看向明世因遁逃的方向,眸光反而落在方才明世因藏身的那片屋檐阴影处,仿佛还能捕捉到一丝残留的气息。
“顺谛的墙,”容丞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不是那么好下的。”
他说话的同时,搭在窗棂上的那只手,指尖几不可查地微抬了一下。
正欲再次发力遁走的明世因,骤然感到周身空气一沉。
并非实质的重压,却仿佛有无形的壁垒瞬间合拢,将他周遭的空间牢牢锁住。
他引以为傲的轻身功夫此刻竟全然失效,身体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之中,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滞涩无比,连内息运转都微微一窒。
明世因瞳孔急缩。
什么鬼东西?!某种极高明的气劲封锁?
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口那人。
容丞此时才缓缓将目光移向他,那双眸子深若寒潭,平静无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被困于墙头、略显狼狈的身影。
四目相对。
容丞打量着他,视线从他惊疑不定的脸上,滑到他紧握的柳叶刃上,最后又回到他眼中。
“旭日的人?”容丞问,语气淡得像在确认一件寻常小事。
明世因周身那无形的禁锢之力并未撤去,反而如潮水般缓缓增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连指尖都难以动弹分毫。
这绝对的实力差距,让他心头第一次浮起真正的寒意。
但他嘴角却硬是扯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嗓音因压力而有些发哑:“怎么,‘顺谛’的高徒,也对我们这种见不得光的组织感兴趣?”
容丞并未因他的态度而动怒,视线在他强撑的笑脸上停留一瞬,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探究的兴味。
“听闻‘旭日’筛选举世奇才,门下刺客皆天赋异禀。”
容丞的声音依旧清冷,每个字却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座下虽不缺弟子,却还未曾亲眼见识过,‘旭日’的锋芒,究竟淬炼到何种程度。”
明世因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窜起。
只见容丞搭在窗棂上的手指轻轻一扣。
“嗡……”
明世因周身那无形的壁垒骤然收缩,不再是困缚,而是化作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将他整个人从墙头上猛地拽下。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身轻功如同儿戏。
下一刻,便已重重落在书房窗前的青石地上,虽不疼痛,却震得他气血翻涌,狼狈不堪。
那柄柳叶刃也脱手而出,“叮”的一声轻响,滚落在一旁。
阴影笼罩下来。
容丞不知何时已走出书房,站在他面前,月白的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神情却淡漠得不近人情。
“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我门下。”容丞开口,不是商量,而是宣告,“让我看看,‘旭日’倾力培养的刀刃,究竟能磨到多锋利。”
明世因猛地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被抓了,没被当场格杀,没被严刑逼供,反而要被……当成徒弟收了?
“你疯了?!”他脱口而出,也顾不得什么伪装了,“我是来杀你的!”
“嗯。”
容丞应了一声,仿佛他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所以,你更该留下。要么学会能杀死我的本事,要么……”
他微微俯身,靠近明世因,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近距离地锁住他,语气平淡却令人毛骨悚然,“……永远留在这里,当个失败的刺客。”
他伸出手,并非攻击,而是拂开了明世因额前因挣扎而散乱的碎发,指尖冰凉,触感却清晰得可怕。
“第一个师命,”容丞直起身,恢复了那副高岭之花的疏离模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压迫感只是错觉,“忘了‘旭日’。从此刻起,你只是我容丞的弟子。”
明世因僵在原地,看着滚落一旁的柳叶刃,又看向眼前这个强大、冷漠、行事完全无法以常理揣度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脱离掌控的茫然和……棘手。
这顺谛宗最强的天才,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明世因瞳孔骤缩,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滑过额际,瞬间点燃了他骨子里所有的反叛与不羁。
忘了“旭日”?做他的弟子?这高高在上的家伙简直是在把他当一只可以随意摆弄的狗!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直被强行压制的内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无形的气劲禁锢被他这不顾一切的反冲猛地挣开一丝缝隙。
虽未完全破除,但足以让他获得一瞬的行动自由。
他没有去捡那柄掉落的柳叶刃,而是腰肢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一拧,右腿如同钢鞭般撕裂空气,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扫容丞下盘。
这一脚阴狠刁钻,若是踢实了,足以碎金断玉。
然而,容丞只是微微侧身。
动作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闲适,仿佛只是避开了一缕扰人的清风。
明世因那凝聚了全身力道的一脚,就那样堪堪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踢在了空处。
力道的落空让明世因身形一滞。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容丞动了。
他并未出手攻击,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点向明世因的肩井穴。
指尖未至,那凝练的指风已然刺得明世因皮肤生疼。
明世因心中大骇,猛地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封穴的一指。
足尖再次发力,身体如同泥鳅般向后滑去,试图拉开距离。
可容丞如影随形。
他一步踏出,便似缩地成寸,瞬间再次逼近明世因。
白色衣袍甚至没有因为急速移动而产生多大的摆动。
他这次伸出了左手,五指微张,并非狠戾的杀招,却像是要随手拂去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朝着明世因的脖颈拂来。
明世因咬牙,双臂交叉格挡在前,内力灌注于臂膀之上。
“嘭!”
一声闷响。
明世因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力透过双臂狠狠撞来,气血翻腾不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院中的一棵古树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
他喉头一甜,一丝血迹自嘴角溢出。
容丞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他缓缓收回手,袖袍垂落,遮住了那只能轻易决定他人生死的手。
月光洒在他身上,清华尊贵,不染尘埃。
他看着扶着树干勉强站直、眼神惊怒交加却又带着不屈野性的明世因,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动:“速度尚可,应变太差,内力虚浮。‘旭日’便是如此教你的?”
这话如同鞭子抽在明世因骄傲的心上。
“放屁!”明世因低吼一声,抹去嘴角血迹,眼中狠色更浓。他知道硬拼毫无胜算,但让他就此认栽,绝无可能!
他猛地一跺脚,身形不是向前,而是再次向上急掠,企图凭借轻功跃上树顶,从高处遁走。
可他身形刚动,容丞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他上方的不远处,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仿佛早就算准了他所有的退路。
容丞甚至没有出招,只是袍袖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气浪当头压下,如同整个天穹都塌陷了下来。
明世因跃起的身形被这股力量毫不留情地压回地面,竟是被硬生生“按”了回去。
绝对的压制。
彻头彻尾的、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明世因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抬头死死盯着那个飘然落回原地、连发丝都未曾乱了一分的男人,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逃跑,是徒劳。反抗,更是笑话。
容丞垂眸看着他,那双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神色。
“现在,”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清晰无比,“可愿好好学如何做一个徒弟了?”
[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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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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