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茅茅被妈妈敲房门的声音吵醒,她只觉得一阵头疼恶心,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心心念念得要给曦曦邮的笔记以及夹在中间的信还在桌子上。她半眯着眼睛,用手指了指桌子的方向,跟妈妈说让她帮忙邮一下桌子上的笔记本给曦曦,方菡只当是一个学习资料,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方菡看出了茅茅的难受,唇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赶紧叫来了茅为民要背着茅茅上车去医院,茅为民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冲进屋来要走,茅茅一开始坚持不用人扶,自己走到桌边,把笔记本紧紧握在手里,之后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身子发抖,茅为民赶紧走过去蹲下身子背起茅茅,依旧将她轻轻放躺在车后座,自己和方菡坐在前面正副驾驶的位置。茅茅这次没有继续躺着让自己睡着,而是一点点坐起来倚着窗边看沿途路过的风景,手不停抚摸着自己的笔记,远远的她好像看到了邮局的标牌,轻轻开口说:
“爸爸,前面停一下车。”
方菡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邮局明白了茅茅的意思,说道:“停一下吧,我去邮点东西。”
茅为民这才慢慢停下了车,靠在了路边。方菡快步走了进去,然天公不作美,也许是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有一腔话要寄向远方的思念,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方菡站在最后方甚至看不到最前方工作人员的身影。这下可让她犯了难,这样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让女儿和丈夫先走,她又担心丈夫粗心照顾的不周到,而且女儿心里难免对父亲有几分疏远和隔阂。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哎呦,方老师,我还以为我刚刚看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啊。”方菡循声望过去,看见了一个戴着工作牌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脸难以捉摸的微笑,步履匆匆的向她走过来,她突然神经一抽搐,强挤出一个笑容说:
“王、王志,是、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啊没事,这不看见大美女忍不住打了个招呼嘛,怎么,你要来邮寄什么东西吗?”王志边说边用眼睛上下打量着方菡。方菡深呼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怒火,说:
“啊是,帮孩子给同学邮点东西。”
“害,就这点小事儿啊,这点东西还用你亲自跑一趟,以后你有什么东西要邮,给我打个电话,我上门取去,保证服务让你满意。什么东西啊,交给我,我一会儿就能帮你邮。”王志一脸难以捉摸的自信。
方菡看着王志那张令自己厌恶的脸就每一秒都能想起来他和那些人在老家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强忍着生理上一阵阵袭来的恶心与厌烦,为了赶快解决完手头的事,让女儿快点就医,只好强撑着笑脸说:
“是吗?哎呀你能帮忙实在是太好了,我这正好着急有点事儿。麻烦你帮我邮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你把你和对方的地址什么的都写好,我一会马上帮你寄。我刚好约了老朋友一起吃饭,你要不一起来吧?”
“不了不了,我真的有急事儿,呐~信息填好了,我先走了,真的麻烦你了,改天得空一定请你吃饭。”方菡边说边把东西放在了王志手上,转身推门离开,天寒地冻她见围巾都没来得及好好围,那个屋里她一秒钟我不想多待。
王志透过窗户看见了方菡上了一辆小轿车,他狠狠捏了捏手里的笔记本,突然单位想起了一阵电话声,接电话的人告诉他是他的朋友告诉他立刻出发去喝酒有要事商量。他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轻蔑的笑了笑,把上面方菡写地址的那页纸有字的地方撕了下来折了几下塞进了口袋里,其余的所有他头都没低,一眼没看全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拿起了挂在墙上的车钥匙,开车不知道开往了何处。
方菡回到车上,刚刚吹了冷风,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茅茅开口问: “妈妈,邮了吗?。”
方菡清了清嗓子,说:“嗯,没问题的,只是人有些多,我交给那的工作人员了,他说一会儿帮咱们寄,放心吧。”
听完方菡的话,茅茅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又开始躺回座椅上,一声不发。小心翼翼的呼吸,才能缓轻一点点疼痛。
方菡坐在副驾驶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到后面一位年龄很大的老奶奶一瘸一拐的从邮局出来倒垃圾,方菡只觉得一阵心寒,老人家不能老有所依,却不知道扔的东西里就有茅茅的笔记本,可怜那样细心整理的小本子就如同这个街上无人关心的枯干断枝一样,随着一阵阵风雪淹没在时间的阴霾中。
曦曦也不好过,那天换了睡衣,简单清理了伤口便开始发烧,何士莘要送她去看医生,但曦曦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肯,只是一直半梦半醒状态下用特别低的声音重复,让爸爸不要走,不要去叫医生,要爸爸一直待在她身边……何爸爸想站起来去给曦曦烧热水冲个退烧药,没想到他往起一站,才发现曦曦的手早就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他轻轻掰了一下,发现曦曦握的真的很紧,指尖部分已经自己把自己用力捏的发白。
何爸爸突然心头一紧,一个大男人竟然瞬间眼泪挤满了眼眶。他是一个父亲啊,哪有父亲不疼女儿的啊,看到女儿一身狼狈还带着伤回来,他心都要碎了,他恨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他是父亲啊,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儿呢?可是,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啊,他是成年人但是他也是普通人他也会不知所措,他也会流泪心疼,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流泪会有失体面面子,可是他若连女儿都保护不好还要这面子给谁看呢?就像诗人失去了心爱之物,还要这文人风骨有什么用呢?茅为民仔细看了看曦曦,摸了摸她的头,仿佛自己突然决定了一些什么。
何爸爸坐在曦曦旁边一夜没睡,曦曦像是感受到了爸爸的关爱,奇迹般地退烧了,自从曦曦这次退烧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按时上学、认真听每一堂课、放学就躲在家看书写作业,很少出门,再也没有去过森林里的河边,让爸爸用药剂杀死了家门口道路两旁的杂草,包括狗尾草。
茅茅自从那天跟爸爸妈妈办了住院之后,就每天遵医嘱好好调理身体,自己很用功,自学功课,成绩还是一直保持班级前几名,除此之外,她每天都在想着收到曦曦的来信,自从第一次写信以后,她每天都在等回信,可是迟迟没有消息,后来她又陆续写了很多封信,偷偷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压岁钱,但是依旧没有回信,她实在猜不透是为什么,她只能自己给自己一个理由,那就是像自己和妈妈当年一样,曦曦和爸爸搬了家,只有这样劝说自己,她才心里好受一些。
灯光穿透的树影,斑驳陆离,两个隔着很远的小人啊,都偷偷藏着自己的心事,别人猜不透,自己也不愿意说,只是她们都不止一次告诉别人:我想快点长大。语气坚定到她们仿佛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她们是多么不舍这昼夜的交替。
日子就像秋千一晃,奄忽已是岁月千秋。再定格时,已经又过去了几个春秋,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是一个夏日炎炎的季节,刚满16岁的曦曦在家和爸爸学习二胡不小心伤到了手指,刚好找个理由不用练习跟爸爸说想出去走走。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突然迫切的想去河边走走,时隔五年半她又一次走上了这条既熟悉又陌生林中小路,她尽量轻轻踏着馨香的芳草地,努力把回忆中熟悉的味道深情地嗅。她是那般灵动可爱、袅袅婷婷,仿佛还是当初那个爱笑执拗的女孩子,只是时光总是能把相片熬旧,只是岁月蹉跎了当初的邂逅,而她甚至连照片都没有一张,所以更没办法想起记忆中哪张在意的脸。
说到底,还是她心里每一天都在问自己,是谁种下多情的红豆,是谁酿出回忆的烈酒,是谁把她带到望月的窗口,是什么总是让她失神漫无目的的行走,是什么让她眼泪不止一次,流了再流。
日子太久了,她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忘了。
可是怎么会呢?
她连下意识的行为都在试图寻找她的痕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