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虞一手晃了晃手里坛中酒,一手撑着下巴想了想,道:“小狐狸?”
一方面可能是内涵萧瑾酌,另一方面,他自己好像就挺喜欢狐狸的,缘由从何而起也不得知,兴许是从前在虞北的年岁里,偶然有那么一年寒冬飞雪,见过谢从池拉着几个伙伴侍从,在雪地里嬉笑打闹追逐过在虞北地界里的小动物。
不过很快谢不虞又自言自语似的否决了这个方案:“......算了算了,玄天这气候指不定能热死它们了,还是养点......啧。”
养点什么呢?其实他也没想好,就......总觉得那里除了桃林,应该还能填补很多空缺的东西。
花有花期,但人不应该像花期一样短暂,他祈祷的人应该长生,应该岁岁明耀,唯独一点可比拟作花,就是该像花绽放时一样璀璨,一样熠熠生辉。
“你别老纠结这个问题了,祝殃铭那小子一天到晚就和你们几个胡说,别信他的鬼话。”
“他听听我的话也就算了,糊弄你们几个怎么也是一手的?”谢不虞“啧”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带着不那么乐意的意思道。
萧瑾酌闻言只笑笑,嘱咐道:“其实你在无尽山想养什么都可以......”
不过他思索了一下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继续道:“噢对了,除了别养太过吵闹的小动物,不然吵到了师傅他老人家,指不定要揪着我的耳朵,把他最得意的弟子轰出山门去了。”
“哎,想来你应当是不忍心看见师兄我被丢出山门的吧?”萧瑾酌投过来一个有些该揍的眼神,欠欠地问道。
“那是自然啊,师兄应该为师弟们做过的错事兜底吧,不然称什么师兄?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会叫个好的画师给那一副场景作画,绝对能让萧公子名留青史。”谢不虞当然不会按照他的话如愿应下来。
只有傻子才会答应。
也许是继这话题联想到了谢从池,而后谢不虞沉默了一会儿,像发了愣;谢从池应该也最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了。
真是往事不可追忆啊。
不过这也让他回想起来谢从池当初和他争吵过的那一天,谢从池说他曾收到过来自玄天一条籍籍无名的字条,眼下看来,应当也是祝怀璧受背后之人所指使了。
谢不虞如今知道了就知道了,他也不会非要有一天抽空回虞北或是飞鸽传信去告诉谢从池。
总有些事情,宁可一开始就不让人知道真相,也好过在后来告诉他;这些东西,就到他这里,烂在肚子里。
个中伤疤,万般情绪翻涌,如麻杂乱无章,微妙的早已不知如何开口。
夜逐渐深了,客栈里楼下的吵闹声逐渐弱了下来,回归于深夜的寂静,酒楼内的大多客人都回了各自的客房,兴许此刻都已经映着窗外明月沉沉入眠了。
谢不虞萧瑾酌二人共在的屋子还亮着,在地处荒凉的望丘这里,夜里的风并不算小,除了外边时不时传来的风声,此刻隐隐约约听见轩槛处有动静,萧瑾酌正欲起身查看,谢不虞却一把将他摁住了。
“听这声,是沈晏萧回来了。”谢不虞出声解释道。
萧瑾酌旁人或许不信,但谢不虞他是信得过的,再说了,先前二人在北檐堂的时候,沈晏萧常常跟在谢不虞身后做事,习惯什么的自然也更清楚,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萧公子别担心,这地方可不会再有刺客来要你性命,何况,你这身边不就有个厉害的主儿?”谢不虞歪头轻笑,看起来活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萧瑾酌很给面子的应了这问题,谢不虞闻言“嘿嘿”一声,这才抬眸看向轩槛处,瞧见沈晏萧推开内门而进。
“坐,南烛酒,请你的。”谢不虞努了努嘴,朝沈晏萧道,一双眼睛没看他,只垂眸顿了顿又接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沈晏萧抿唇轻点了点头,行至桌边,撩起下摆坐了下来,伸手打开了酒坛。
“......你们也不必太为我难过担心,她临走前将那条长鞭予我,等眼前这些事情了结之后,我便遂了她心愿,带她离开,去游遍天涯。”沈晏萧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你有以后的打算也不错,此程之后,你我恐又要再阔别于江湖一段时日了。”谢不虞向自己碗里倒了一杯,端起酒,敬沈晏萧道。
沈晏萧也将手中酒碰了过去,随后仰头一饮,又问道:“她在字条中写了什么?”
谢不虞接了沈晏萧的话茬,答道:“是她从前所做过的事情,包括先前在祝家祠堂和太平坊的出现都不是偶然,只听从她主人去取骨莲衣以及玄天秘术。”
“而镜花水月阵中,是祝家祝怀璧替她做事,纵然被我们设了局扑了个空,但这东西最后还是被其所夺,不过她好像只替她主人卖命,倘若真是和她主人一条心,又怎么会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
“不错,她的确只为那个主人卖命,但并不同心。”沈晏萧边说边还环顾一周,没瞧见之前跟在谢不虞身边跟的紧的祝殃铭,问道:“掺和进祝家的事情......祝殃铭既然不在此,想来便是你将他支走了。”
谢不虞点点头道:“我是将他支走了,让他明日即刻起身回玄天盯着祝怀璧,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至少还有个人在那边可以呼应。”
“那她一直跟随的那个主人在哪里?”沈晏萧问道,心下估摸着,此人想来便是一直暗中作梗的那幕后之人了。
谢不虞刚出口一个“不”字,却被一旁的萧瑾酌抢了先,答道:“在望丘——泣神庙。”
萧瑾酌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疑问来,“那字条里明明没有写,你怎么会知道的?”谢不虞又惊又奇道。
“你仔细瞧瞧,所留的那些东西,截去前端中间,将这信息藏在了末尾,不信你自己念念,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萧瑾酌靠在椅子上抱臂答道。
谢不虞又从袖中将那张字条重新拿出来瞧,仔细一看才发现果真如此。
“林望月不似旁人,她做这种走到绝地之事,又需委托别人去做这等重要之事,自当该将这些事情隐晦着叙述清楚,所以我猜,她除了留下此地地名,跟在她主人身边这么久.....”
“兴许这字条里,还隐晦的道出了关于她主人的更多信息。”萧瑾酌用手指点了点被谢不虞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字条。
“既然这隐晦的藏尾法,以及明面上说过的都用了,那她还有什么法子告诉我们?”沈晏萧闻言也觉得诧异,疑道。
萧瑾酌不语,拿起酒碗倒在桌上一小点,用指尖蘸取分豪便抹到了那字条上。
而后,那原本泛黄的字条,没有字的地方依旧不能被酒点所打湿,但其余的字碰到了之后,原先的墨晕染开来,举起来对着光亮处一瞧,这才发现下面一层竟是和上面的字截然不同的内容。
“这些就应当是她留下的,关于她主人的行踪。”萧瑾酌干脆将那点仅剩不多的酒尽数泼上,剩下的内容也更容易被三人看出来。
“这是......”谢不虞凑过来一看,心下暗惊。
上面是林望月记的清清楚楚关于她主人的行踪,尽管有些时辰是残缺的,但大部分都被林望月默默记了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所以她的意思是让我们看准这些时辰,从中进那泣神庙,让我们将骨莲衣和玄天秘术拿到的同时,临近时辰之时再将其引出了结?”沈晏萧问道。
“应当是她也猜到了自家主人应当是要用这两样物什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她希望我们除了追要到当年真相,也能替她亲手了结这一切。”萧瑾酌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但只有谢不虞在一旁默默地坐着,一语不发,因为这行踪时辰,他似乎有些过于眼熟了。
一个人任何东西都可能经过时间磨合或是刻意改变而改变,外貌、声音、体态,但唯有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这位幕后之人,他会不会有过一面之缘,而那会自己却不自知?
“你怎么了?面色这么凝重。”萧瑾酌注意到一旁的谢不虞在看了那字条之后,便又坐回了原位,一声不响。
“嗯?没什么,就是这个行踪的时辰......我好像有点眼熟,也可能是在哪里见过,又或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定。”谢不虞才发现萧瑾酌是在说他,这才回过神来,答道。
萧瑾酌闻言也不急着追问谢不虞:“噢?说不定去了就知道答案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一点颇为奇怪啊。”
谢不虞问道:“哪里?”
“我先前说过此事并非巧合,如果林望月在镜花水月阵中,只是借助祝怀璧的身份,仅仅为了得到玄天秘术,又为什么要在那木桩之下烧毁掉......一张关于当年那些事情的字条?”
谢不虞如今又想起来此事,他扭头看向萧瑾酌那双笑意吟吟的眼睛,心下才猛地发觉一件事。
萧瑾酌言下之意,那张受人指使销毁字条,想要萧瑾酌的人头的人,从始至终应当都是一个人。
谢不虞如果不是隐姓埋名藏的太深,想来恐怕也是会多要他一个项上人头的,而原因也很简单,那人想要将往事里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埋没在当年。
所以很可能当初谢不虞接到有人重金悬赏要了萧瑾酌他这条命的消息,也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此人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设计入局,用意何在?
但除了这些,谢不虞自然而然也发现了一个谈不上是巧合的巧合;那人派出假消息让其内斗,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他隐匿于北檐堂,当然也不排除只是因为自己的名声而闻名找上门来求其做事。
可若原因是前者,那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沈晏萧那会儿正巧走丢了,闻言只疑道:“你们当初在镜花水月阵之前还找到了什么线索不成?”
“没什么,只是一些猜测罢了。”谢不虞摇摇头答道,并不是他不把沈晏萧当自己人,只是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知道的人应该要越少越好。
先前安排好一切的祝殃铭本来站在门外,正欲叩门而进,凑巧听见屋内几人还在谈论,又缓缓放下手来。
他侧身在关上的门边,默不作声的倾听至此,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只垂了眸良久,才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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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江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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