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离开还不到一刻钟,几名门生就连滚爬爬地赶来急报,声音带着哭腔:
“宗主!少宗主!不好了!静室起火!寒室也起火了!藏书阁外的玉兰花树被无形的力量撞断了巨大的枝桠!还有、还有……很多看不见的虫子,正在啃噬龙胆花圃!”
这几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戳中蓝氏核心子弟的要害!
蓝忘机在听到“静室起火”时身体便是一震,那是他的居所。而听到“龙胆花”三个字,他更是猛地回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少见的惊慌与焦急!他甚至来不及对父兄说一句话,身形一闪,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某个方向疾奔而去!
魏无羡本听到“静室起火”和“藏书阁”受损,正想拉蓝忘机先去抢救蓝湛的住处或者珍贵的典籍,却见蓝忘机反应如此激烈,方向更是完全不对,心中大惑不解:“蓝家除了龙胆小筑,还有哪里种了龙胆花?”但他不及细想,见蓝湛如此焦急,生怕他出事,立刻折返身形,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速度极快,掠过起火冒烟的静室和寒室附近,却并未停留,反而越走越偏,直往后山一处更为清幽寂寥的所在而去。
魏无羡越跟越疑惑,忍不住喊道:“蓝湛!蓝湛!你不是回寝室救火啊?这到底是去哪儿?”
蓝忘机却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被那“龙胆花”三个字牵动了。直到一处孤零零、显得格外冷清的小院出现在眼前,他才猛地停住脚步。
魏无羡也跟着停下,看着这处显然久无人居、却打理得十分整洁的院落,尤其是看到台阶上一个新鲜崩裂的缺口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呆住了:“蓝湛,这里难道是……”
蓝忘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小院之中。只见园中那片精心栽培的、盛开着忧郁蓝色花朵的龙胆花圃,正遭受着无形的摧残!一丛丛花朵仿佛被看不见的利齿撕咬、被无形的脚步践踏,纷纷断裂、零落、继而消失不见!
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是父亲闭关后,他偷偷来这里种下、精心照料、寄托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情感的念想!
蓝忘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与心痛席卷了他平日所有的冷静自持!
“滚开!”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野兽般的怒吼,避尘剑“沧啷”出鞘,带起一道冰寒刺骨的蓝光,朝着那些花朵正在莫名消失的地方狠狠刺去!
剑锋所及之处,虽然空无一物,却明显感受到了阻力,甚至传来了轻微的、仿佛刺穿甲壳的“噗嗤”声!那定然是刺中了隐形虫族的口器或身体!
一剑!两剑!三剑!……蓝忘机状若疯魔,剑势如狂风暴雨,毫无章法,却快得惊人,狠得吓人!他周身散发出恐怖的低温寒气,所过之处,地面甚至凝结起白霜。
魏无羡何曾见过这样的蓝忘机?心中大惊,也立刻抽出随便剑,顾不上害怕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凭着直觉和空气中细微的气流波动,跟着蓝忘机一起疯狂劈砍。“蓝湛!左边!”“右边有风声!”
一连十几剑,明显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快速移动躲避,带起阵阵不自然的风声。显然,这里的虫族更为敏捷狡猾。
蓝忘机又是一剑狠狠劈下!这一次,剑锋落处,并未传来刺中实体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诡异的、能直接作用于人精神的尖锐嘶鸣猛地爆发开来!
“唧——!!!”
那声音刺耳至极,直钻脑髓!蓝忘机只觉得头脑中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一黑,身形踉跄,不得不以剑拄地,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没有倒下。他艰难地转头,发现身旁与他并肩作战的魏无羡也是同样双手抱头,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显然也受到了这精神攻击的严重影响。
而就在两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这一刻——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挥舞着狰狞巨镰的隐形虫族,似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蓝忘机身前三步之处,扬起了那足以轻易斩断金石的前肢!
魏无羡眼角余光瞥见蓝忘机身前空气不正常的扭曲,心中警铃大作,惊骇欲绝,却因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及时救援!
就在这生死一瞬——
那宏大的声音仿佛迟来的审判,再次响起:
“检测到致命威胁指向关键英雄单位。符合紧急条件。自动为英灵蓝湛之母-青蘅夫人分配种族:暗系-杀手;自动为英灵青蘅夫人施加天赋:禁锢/自囚;人物已生成,触发范围程式:为母之心-无伤我子。”
一道淡紫色的、如同朦胧烟霞般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只扬起巨镰的虫族与蓝忘机之间。
那身影纤细柔美,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轻纱之后,唯有一双眸子,清澈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深藏的哀伤与决绝。
没有人看清她做了什么。
只见那只庞大的、隐形的虫族,仿佛被无数道看不见的细线瞬间切割,在空中骤然僵滞,然后无声无息地、整齐地裂成了四五块!黏稠的黑血和内脏哗啦一下泼洒开来!
同时,一道疾风掠过魏无羡方才所站的位置——他因下意识想靠近保护蓝湛而前行了一步——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双巨大的、仍然保持着挥舞姿态的虫族镰刀状前肢凭空出现,重重砸落在他刚才脖子所在的位置后方不到三寸的地面上!黑血四溅!
若是晚上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那淡紫色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模糊的面容似乎正“望”着惊魂未定、勉强站稳的蓝忘机。她的身影在微微波动,仿佛随时会消散,却有一种无比温柔的、足以抚平一切伤痛的力量弥漫开来。
一个轻轻柔柔、带着无限怜爱、仿佛叹息般的声音,直接响在了蓝忘机和魏无羡的心底:
“阿湛啊……你看不见的,娘……看得到呢。”
“娘……?”蓝忘机怔怔地看着那道虚幻的身影,手中的避尘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冰封般的面容彻底碎裂,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属于孩子的脆弱与难以置信,喃喃地、几乎是无声地吐出了这个陌生而温暖的称呼。
魏无羡也彻底呆住了,看着那突然出现、秒杀虫族、救了他们两人的女子英灵,心脏砰砰狂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院之中,一时只剩下风吹过残花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淡紫色身影温柔却哀伤的凝视。
龙胆小筑内,那淡紫色的、属于青蘅夫人的身影逐渐变得稀薄,仿佛晨曦初露时即将散去的雾霭。方才那无声却凌厉至极的杀戮,以及那一声温柔缱绻的“阿湛”,似乎耗尽了她凝聚于此的能量。
“你们去其他地方吧,”她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依旧直接传入心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虫子……毁了我的花。我不会叫它们……逃走的。”
话音落下,她纤细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小筑清冷的空气中,彻底消失不见。然而,就在她消失的瞬间,蓝忘机和魏无羡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空气中,那些原本完全隐形、只能通过气流和声音判断的虫族,此刻竟然显露出极其模糊的轮廓!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扭曲的灰色阴影,虽然依旧看不真切,但至少能大致判断出它们的位置、移动的方向,甚至挥舞肢体的动作!
是青蘅夫人最后发动的天赋“禁锢/自囚”的效果?她以某种方式,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或者感知,短暂地“赋予”了他们,或者说,“标记”了这些侵犯她净土的敌人?
蓝忘机心情激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湖,波澜万千。他望着母亲身影消失的地方,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哽咽。那双总是清冷如冰的浅色眼眸中,翻涌着孺慕、痛楚、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失而复得却又瞬间失去的茫然。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强行压下所有外露的情绪,只是眼底深处那抹红痕越发明显。他对着魏无羡,极其快速地、几乎是仓促地略一颔首,哑声道:“走。”
说罢,他不再看这片狼藉的花圃,转身,避尘剑重新握紧,朝着静室的方向疾行而去。脚步依旧迅捷,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决绝。他必须去守护还在燃烧的静室,那里有他多年的生活痕迹,有他珍藏的琴谱典籍,或许……还有更多关于母亲的、不便为外人道的微小念想。
魏无羡看着他瞬间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蓝湛此刻复杂的心境,也明白眼下不是追问感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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