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斋内。
“父亲。”荀兰与垂手立在荀立阳一步之后。
荀立阳手上捏着棋子,正思索着棋局上的事情。
直到一子落下,荀立阳缓缓抬眸。
“来了。”他招招手,让荀兰与在他对面坐下。“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白小姐性子骄纵了些,你顺着就行。”
“是。”荀兰与应得很干脆,可表情却不大乐意。
荀立阳问:“那头怎么说?”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东西齐全。”
说着,荀朗择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
“朗择回来了?”荀立阳满含笑意地说道。
“请父亲责罚。”荀朗择轻甩衣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怎么一回家就跪上了?”荀立阳的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上。“这才分别多久,如此想念?”
荀朗择低着头,缄默不语。
“让你做的事一件也做不成,叫你待在家,你倒是能悄无声息地跑出去。”
荀立阳说这话时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寻常人听了怕是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打趣还是在责骂。
庭院里种了许多的花,花香引来蝴蝶。枝头站着两只五彩鹦鹉,不知趣地重复着荀立阳的话,不停地说“出去”。
嘈杂的声音回荡在庭院里,惹人心烦。
“朗择,兰与,时间紧迫,你们都得上上心。”荀立阳又落下一子。
棋局之上,黑子围剿白子,连半分突袭的机会都没留下。
鹦鹉又开始学舌。
“上上心,上上心。”
荀立阳挥挥手,下人把鹦鹉带了下去。
荀兰与说:“父亲,孩儿会尽力的。”
二人并排行走,阔步离开。
荀兰与说:“你还真是废物。出去了这么久,竟然空着手就回来了。”
“是吗?”荀朗择斜睨他一眼,语气淡漠,话里却透着锋芒。他说道:“至少比你强。”
行至拐弯处,二人均向各自要去的方向转了身。
只听荀朗择幽幽说道:“听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白小姐相处的不错。恭喜你啊,觅得良人。”
“我一个嗣子,哪里配得上白小姐。”荀兰与冷着脸,“还是大哥你更合她的心意。”
荀朗择勾唇轻笑, “嗣子配养女,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
又到傍晚,闻不予和扶绫来到丰泉最负盛名的一家酒楼——不忘归。
这不忘归金碧辉煌,殿宇流光,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要么是手眼通天的权贵,要么是腰缠万贯的富商。
不忘归所售菜品,哪怕是一盘普普通通的清炒时蔬都要花上五两银子才能吃进嘴。
闻不予和扶绫一踏进门,就被一股奢靡之风给包围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厅中央架的朱漆高台。定睛一看,那高台四周的栏杆竟是白玉所制。四周悬着浅粉的纱帘,如瀑布般垂落,风过帘幕晃,隐约可见高台之上翩然起舞之姿。
再往里走两步,扶绫才发觉整个不忘归都熏了松梅香。
文人雅客,淑雅佳人没有哪个不熏香的。可众人各有偏好,有人爱馥郁柔婉的百合香,有人喜温润厚重的檀香,又或者是清甜柔和的果香。
偏不忘归是酒楼,用完餐后身上穿着的丝帛锦缎难免沾上饭菜酒水味。
若在酒楼里熏龙涎香、檀木香,便有可能会冲撞了客人所熏之香,叫客人离开时带着杂七杂八的味道回家。而松梅香清雅,既可悄悄掩去身上的饭食味,又能辅佐客人身上原本的香韵。
扶绫不得不感叹一声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
穿着侍者衣衫的人远远地打量着二人,见他们没有在一楼落座的意思,才上前来迎客。
走上楼梯,扶绫的目光从喧闹的一楼移向其余几层。
不忘归一共四层,一层人最多,客人四散而:,二层分廊座与包厢:三层、四层就全是包厢了。
二人被带到二楼的一间包厢里,闻不予随意点了几道菜。
“闻老板这是又要开酒楼了?”扶绫喝着桌上的茶水,是明前龙井,品质上佳。
闻不予道:“开不起。”
像不忘归这样的酒楼并非有钱就能开的,上上下下不知得疏通多少人脉,才能将满城的达官显贵给聚在一块,把名声给打出去。
扶绫问:“那你怎么带我来这?”
闻不予抬眼看她,“带你吃顿好的。”
“不信。”
闻不予缓缓道:“丰泉知府李案的长子李瀚是这里的常客。”
“我就说嘛。”扶绫继续问道:“这就开始筹备着了?难道不能带着你祖父的名帖直接上门拜访吗?”
闻不予摇摇头,“李案这人圆滑世故,单靠那点情谊叫他来管这些江湖事,为她出头很不容易,只能从他儿子入手。”
丰泉势力盘更错节,身为知府的李案从中斡旋,维持着官府和武林之间的微妙平衡,从中获利不少。
若非如此,仅是知府的俸禄,是不够他儿子在不忘归吃吃喝喝的。
听了这番话,扶绫再一次打量了下这房间。
“那不忘归的背后势力是这位知府大人?”
“有他一个。”
“还有其他人?”
“自然是丰泉的本地势力。”
这么说的话……
“其中可有月隐斋一份?”
闻不予点点头。
几个风姿绰约,貌美如花的姑娘端着菜走进来,扶绫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尝尝。
味道不错,但远不到惊艳。要说实话的话,和闻不予的醉仙阁味道差不多,甚至醉仙阁更符合她的口味。
“公子,小姐,可要奴家伺候您二位用菜?”
扶绫举着筷子,叫这姑娘给自己盛碗汤。
人参乌鸡汤,用料都是上上品,炖出来的肉鲜嫩无比,味道更是一绝,是这满桌子上她最喜欢的一道。
吃到一半,扶绫问那姑娘:“你可会跳舞?”
那位姑娘点点头,问她要看什么舞。
“就跳你最拿手的吧。”
那姑娘欠身说道:“小女子献丑了。”
一舞罢,扶绫拍手叫好。
她赞道:“姐姐仙姿玉容,跳起舞来更是婀娜多姿。”
姑娘低笑两声,谦虚道:“客官说笑了,小女子不过寻常尔尔。若客官得上三楼,那上头伺候的姑娘才是真正能担得起仙姿玉容的。”
“哦?”扶绫不解地问:“难不成这包厢不是有空房就能进?”
“二位客官是初来乍到吧?”
闻不予说:“正是。我与妹妹初来丰泉,听闻不忘归盛名,特此前来。”
“咱们不忘归占着丰泉最好的地段,盖了最好的楼,在里头吃喝玩乐的大多身份不凡,其中有不少人能来玩,却不能叫人知道行踪。”姑娘缓缓解释道:“因此,不忘归有条规矩。”
扶绫好奇地问:“什么规矩?”
“寻常客人最多只能上二楼,达官显贵领上三楼,至于四楼,只能留给楼主与楼主的客人。”
“楼主?”扶绫眼珠一转。按闻不予所说,不忘归背后是丰泉各家,那这位楼主又是何人呢?
“姑娘若想问我楼主是谁,小女子只能说声抱歉了。”她道。
见状,扶绫看向闻不予。
闻不予安静吃着饭,在他身侧伺候的那女子正拿着筷子,将一片莲藕放进他手边的碟子里。
这顿饭吃的舒畅,佳人在侧侍奉,饭食味道不错,扶绫吃了个酒足饭饱。
只是这结账的时候就不大舒畅了。
她听着侍者报出来的数字,眼睛瞪得浑圆。
那店小二斜视她一眼,仿佛在说:“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他盯着闻不予的钱袋子,生怕那里头掏不出足够的银两。
闻不予递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店小二才转换出一张堆着谄媚笑意的脸来。
扶绫用两只眼睛上下扫视他,小声地同闻不予说道:“这小二未免太势利眼了。”
闻不予带着她走下楼梯,扶绫跟在后头问:“就这么走了?不是要结交李瀚吗?”
“你我初来乍到,冒然结交未免唐突。他是常客,机会多着呢。”闻不予信步下楼,从容说道。
扶绫的目光看向三楼,廊下无人,也不知包厢里是什么情形。
楼梯拐口,二人迎面对上一群人。
为首那人怀里揽着个姑娘,姑娘手上拿着一把红绸绣花团扇,正一下一下地,轻轻为他扇着风。
后头跟着的那群人穿着不凡,看样子是一群纨绔子弟扎堆出来玩。
前头领路的侍者对着扶绫和闻不予用生硬地说道:“二位,请让个道。”
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说出了却叫人不悦。嘴上说请,实则是命令,真是无礼。
他俩不准备在这场子上闹事,便忍了下来。
二人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
侍者伸出一只手,对着为首之人恭敬说道:“荀公子,请。”
荀?
扶绫看着那位荀公子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
她问:“荀立阳的儿子?”
荀立阳名下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荀朗择体弱多病,常年待在家中,时常有医者出入月隐斋为其诊治。次子荀兰与,是从二房过继的。
刚刚这位荀公子要真是荀立阳的那个“荀”,那他应该就是荀兰与了。
大家都感叹荀立阳实在倒霉,子嗣运太差。
亲生的儿子身体不好,少时出来一次,吹了不到半炷香的风就连走都不能走了,被人抬回去了。又过两月,丰泉的赏花节,荀朗择出来赏花,结果是坐着轮椅叫人推出来的,没看几朵花就被推回家去了。
自那以后,就没几个人再见过他。
不少人怀疑荀立阳的长子早已是半死不活,形同废人。
荀立阳也不是没尝试过再要一个孩子,但始终未能得偿所愿,只能从旁支过继了个荀兰与。
可这孩子冥顽不灵,教化他实在太难。自打荀兰与成了主脉二公子,他的纨绔程度更是变本加厉,现如今已经是丰泉人人皆知的纨绔子弟,混世魔王。
大家都在等着看荀立阳为月隐斋再过继一个孩子到自己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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