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声音缓缓响起,“诡道有三,其一控死尸,其二制活仙,其三缚魂咒,这三样分别对应着人的皮,骨,魂。”
“可要说这其中最难的,当属制活仙,倒不是需要多少法子,而是这仙骨,难寻得很,别说是这种寻常人家的姑娘,就算是修仙者身上都不一定有仙骨。”
燕时珏的目光落在那骨架之上,眼神冷淡,五指合拢,仙骨上的灰尘骤然消失不见。
“我不觉得一个说书人有此等本事。”
“此事,确有蹊跷。”谢宁妄道,“莫要鲁莽行使,还需得和其他宗门商量一番。”
“先禀告至金玉台,再派些人处理后事吧。”谢宁妄又道。
燕时珏微微点头。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燕时珏收回仙骨,朝着谢宁妄使了个眼色。
“何事?”
令云毕恭毕敬地走进,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她脸色苍白,眼角红肿,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遇袭的明二小姐,明柳。
“师尊,明二小姐有要事相求。”话音刚落,弱不禁风的姑娘竟是直接跪在地上。
“这是作何?”令云大惊。
“快,令云,去扶起来明二小姐!”谢宁止本是躺在炕上,当下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令云慌里慌张,可是看着面前的姑娘,他的手伸出又缩回来,家中的礼教可是明明白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他要怎么做啊?
畏缩的少年看得谢宁止直来气,燕时珏面色如玉,微微抬手。
只见欲要叩头的少女被直挺挺地扶起来,灰败的面庞带着些尘土,还有些惊慌失措。
“仙人。”明柳道,眼泪顺着她被养的白嫩的脸颊淌下,朝着燕时珏说道,“仙人,求求你们带着我一块儿走吧。”
“当下,我爹死了,我全家都被这邪祟给祸害了,徒留我一人,也没个什么活头。”
“我知道我不会什么仙术,但我能干活,把我当丫头使唤,做些活计,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她泣不成声。
年纪尚小的姑娘,失去了所有亲人,自此之后无人倚恃,若是邻里性子好,倒是能照应一番,可是,燕时珏回忆起庙中的种种,他敢断定若是真留这姑娘待在此处,无异于断送其命。
谢宁止见燕时珏沉闷不语,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拒绝,刚准备开口,便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可以。”
令云满是疑惑地看着燕时珏,他轻咳一声,“传音之术刚至,师尊便给我回话了,让我把着姑娘带回宗门。”
“多谢仙人,多谢。”明柳垂眉,身上鹅黄的裙子灰扑扑的,和她的神色如出一辙,没有生气。
燕时珏在心中叹息,被掩在袖口之下的芥子囊被攥得紧紧的。
世事难料,人命本就是蜉蝣。
此事怨得了谁呢?
本该就此带江无涯离开的燕时珏在镇中歇下些时日,白日里超度着镇中亡魂,深夜便回到灵堂,坐在蒲草上,陪着明柳守灵。
明柳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跪在蒲草团上便一个劲儿哭,没日没夜,也多亏江无涯劝着些,米水才能沾下牙缝。
出殡之日,小姑娘第一次走到了坟头,上回她爹还拦着她叫她回去呢,她哭哭啼啼地送了姐姐半程,心里还怨恨着爹不叫她多看看姐姐。
可现在,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无神地游荡在送殡队伍之中,心中的怨没消,反倒更多了,她怨啊,她怨她爹匆匆忙忙走了,把她一个人落在这儿。
她浑浑噩噩地站在坑旁,铲子被人塞到了手中,那人摆着手,示意她快盖土吧,明柳终于是回过神来,她缓缓转过眼珠子瞅向面前的大汉,几滴泪水从眼眶中挤出来,哆嗦这手,铲起尘土。
天人相隔,明柳好像有了些实感,仿佛只要自己把这抷黄土给盖上,自此之后就再也看不到她爹了。
她冷着面庞,抬起手腕,木愣地铲土。
按理说葬礼结束,他们就该启程离开,可是看着伤心欲绝的姑娘,燕时珏觉得还是在此处再停留一会儿吧。
可是没想到,披麻戴孝的姑娘回家后便褪下了一声雪白,她背着个小包袱,道,“我收拾好了,仙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燕时珏微愣,随即道,“现在便可出发。”
他想这姑娘大抵是想要快点离开这伤心之地。
只不过,几人终究是没走,因为,
江无涯人没了。
是的,他那孽徒留下一张字条,摆在床榻之上,等燕时珏看到之时,两人早已相隔十万八千里。
燕时珏攥着字条的手青筋暴起,只瞧见那字条上歪歪扭扭地爬着一行字,“师兄,天高水远,有缘相会。”后面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天高水远,有缘相会?”燕时珏冷着面庞,启唇读出这几个字,字条被攥得稀烂。
衣袖一挥,那字条便消弭世间。
他从厢房出去,不料和令云碰上了头。
近几日谢宁止倒是好上了点,令云悬着得心也稍微放下些,眼下要回到宗门,眉目中的喜色更是挡都挡不住。
明黄色的宗门服饰衬得他更加唇红齿白,连带前几日愁云也跟着消去。
少年朝着燕时珏作揖,话说现在燕时珏虽是一副少年模样,脸上带着青涩和稚嫩,但令云就是和他亲近不起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害怕和敬畏。
“时燕师兄,当下是不是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了?”少年笑嘻嘻的,他探着脑袋朝着江无涯的寝居看去,乐呵道“前些日子我还和江师弟商量哪种法子回宗门快,想来他定是想早早回到宗门,特意托我给他画了些瞬移符。”
听完此番话,燕时珏身边的气压更低了,“不知令师弟给了他几张瞬移符?”
令云挠了挠头,一副一还和我客气什么表情,“哎呀,都是自己兄弟,就给了他十张,要不是时间不够,我定给他再画百来十张。”
说着还向寝居喊道,“江师弟,快走了!”
听完这些话,燕时珏差点气背过去,原来这么早就想着策划逃跑,怪不得找自己问那瞬移符。
令云察觉到燕时珏神色不对,跟在谢宁止身边久了,自然也会察言观色,他当即转移话题,“那个,燕师兄我先去找江师弟了,他应该还没收拾好,我去帮他。”他越过燕时珏,欲进房门却被燕时珏一把拦下。
“不必了。”
令云:“?”
“他已经走了。”
令云:“??”
“拿着你给的符跑了。”
令云:“???”
等等,天杀的,江无涯拿着自己给的符咒跑了?
没事的,应该不是自己的想的那个跑吧。
都说碧苍山剑宗宗主燕时珏治下多严苛,惹得无数修仙之人望而却步,江师弟倒是个吃苦耐劳之人,性子开朗,应该不会像其他人那般逃走吧...
令云嘴唇颤抖,深呼一口气,“哈哈哈,应该是燕师弟想要早些回到山门吧,怪我太慢了...”
“没去山门,他就是不想回山门才跑的。”燕时珏道。
令云:......
此话一出,令云险些晕过去,只瞧见他小脸儿煞白,慌忙朝着燕时珏作揖,“那个,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燕师兄。”他近乎是先滚带爬地走出了这个屋子。
令云慌里慌张的跑到谢宁止的屋子中,现在只有自己的师尊能救自己了,碧苍山剑宗的弟子本就少,自己还在无意之间放走一个,要是被澄观仙君知道了,不得提着弥玦剑砍死自己。
他跟个小孩子一样闯进谢宁止的屋室之中,惹得谢宁止哭笑不得,只得扶额轻笑。
这长玦在外的名声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啊?也该让他改改那副冷面冷心的样子,这么一想这些年来剑宗招生之少倒情有可原。
荒山野岭,江无涯捏着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果子,在衣袖上擦了两下便塞入口中,他叼着果子,一手掏入衣襟之中,几张符纸被细致地叠在一起,边角微微翘起,江无涯伸出手,细细地按压,让其恢复平整。
他脸上带着笑,从其中缓缓抽出一张符纸,又将其他的小心翼翼地塞回去,那张泛黄的符纸被他捏在手心之中,红色的朱砂笔锋显得格外有力,整体工整可是每一笔的最后却打着飘。
江无涯盯着镇邪符,心中不禁想起来燕时珏。
这是时燕师兄自己画的吗?好厉害啊。
一想到,之后再也没机会和时燕师兄见面,还挺难过的。
他的思绪放空,连带着走的步调也渐渐放缓,结实的双臂抬起,符纸被他举到头顶,落在阳光之下,暖阳将泛黄的符纸照得澄亮。
树叶作响,沙沙声不断。
少年惊呼一声,原来是手中的符纸被清风裹挟,带着飞走了。
江无涯紧随其后,又是蹦又是跳,终于,风和缓了些。瞧着那缓缓飘落的符纸,江无涯蓄势待发,奋力一跃,可风偏偏和他作对,又是轻轻一吹,正好和他的手擦肩而过。
不过还好,没有被吹到其他地方,只是落在他的眼睛上。
“什么鬼。”江无涯笑呵呵地将落在脸上的符纸拿下,“这是什么意思?要来镇我?”他戳着手中的符纸,语气恶狠狠道。
一抬眼,熟悉的身影落于眼眸。
只见燕时珏单手提剑,紫衣肃穆,站在他的面前,风吹过燕时珏的发丝,带起淡淡的清香。
少年罕见地愣了一会儿,下一秒竟是直接拔腿就跑。
“江无涯!你给我站住!”燕时珏失去往日的仪态咬牙切齿道,下一瞬竟是甩着千目莲冲了上前。
江无涯微愣,江无涯被香晕,江无涯落荒而逃。[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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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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